亚历克西斯侧身对着杰克。“我有点怕托尼·法萨诺。他太狡猾了,而且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杰克点点头。他确实感觉像在看一场街头群殴,没有什么手段托尼不敢使。
托尼·法萨诺回原告席喝了一口水。在陪审团的视线之外,杰克注意到他对助手蕾妮·莱尔夫眨了眨眼。
托尼回到讲台上,继续提问:“当时你太太病情危重,在你和博曼大夫通话的过程中,他有没有提到过心脏病突发这个概念?”
“提到过。”
“他有没有说她可能是心脏病突发?”
“说了。他说他觉得这是问题所在。”
杰克注意到克雷格侧身与伦道夫耳语了几句,伦道夫点了点头。
“那么,”托尼继续说道,“等博曼大夫到了你家,看到佩欣斯之后,他并没有按电话上说的那样处理,是吗?”
“反对,”伦道夫说。“诱导性提问。”
“反对有效,”戴维森法官说。
“斯坦霍普先生,你能告诉我们去年9月8日晚,博曼大夫到你家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他看到佩欣斯的状态极为震惊,让我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与你俩通话时相比,博曼大夫到你家时,佩欣斯的状态是否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没什么变化。”
“博曼大夫当时说过什么让你觉得不妥的话吗?”
“他指责我没有将佩欣斯的状态描述清楚。”
“你觉得吃惊吗?”
“我当然觉得吃惊了。我说过她情况很糟,而且不止一次要求把她直接送到医院。”
“谢谢你,斯坦霍普先生。这事的确很不幸,你能出庭作证,我很感激。还有一个问题:在那个不幸的夜晚,博曼大夫是穿什么衣服出门诊的?你还记得吗?”
“反对,”伦道夫说。“这与本案无关。”
戴维森法官转了一下钢笔,看着托尼。“这与本案有关吗?还是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关系相当密切,法官大人,”托尼说。“接下来另一位原告证人将会详细说明。”
“反对无效,”戴维森法官说。“请证人回答问题。”
“博曼先生当时穿着燕尾服,和他一起的年轻女人穿着低胸晚礼服。”
几个陪审员与左邻右舍交换着眼神,像是在猜测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你认得这个年轻女人吗?”
“认得,我曾经在博曼大夫的诊所里见过她。他说是他秘书。”
“这么正式的服装让你觉得奇怪还是特别?”
“都有一点,”乔丹说。“觉得奇怪是因为让人感觉他们是想顺路去某个社交场合,而且我知道博曼大夫已经结婚了;觉得特别是因为我琢磨博曼大夫之所以选择出门诊而不是跟我们在医院会合,可能跟这服装有关。”
“谢谢你,斯坦霍普先生,”托尼说着整理好手头的文件。“提问完毕。”
“宾厄姆先生,”戴维森法官说着向伦道夫的方向点了点头。
伦道夫犹豫了一会儿,显然在沉思。后来即使站起来走向讲台,也像是靠条件反射移动,而不是有意识的举动。法庭里一片肃静,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地期待着。
“斯坦霍普先生,”伦道夫开口了。“我只问你几个问题。被告席上的所有人,包括博曼大夫,都因你太太的死深感悲伤,也都能理解让你重温那个悲剧性的夜晚对你来说是多么困难,所以我的问题会尽量简短。现在重新讨论你和博曼大夫通话的细节。你是否跟博曼大夫说过,在你的记忆中,佩欣斯以前从来没有抱怨过胸口疼?”
“我不太肯定。当时我很紧张。”
“可面对法萨诺先生,同样的通话细节,你的记忆却惊人地完整。”
“我可能说过她从来没有觉得胸口疼。我不能肯定。”
“我必须提醒你,在取证记录中,你确实说过。要我读给你听吗?”
“不要,如果取证记录里有,那就是对的。你提醒我了,我相信我确实说过她从来没有觉得胸口疼。那是八个月以前的事了,而且我处于被胁迫的状态。取证记录更接近事实。”
“我能理解,斯坦霍普先生。不过希望你能够好好回忆一下博曼大夫的回答,你记得他当时说了什么吗?”
“不记得了。”
“他纠正了你的说法,说她过去有好几次因为胸口疼请他出门诊。”
“也许吧。”
“所以你对通话细节的回忆也许并不像几分钟前你让我们相信得那么清晰。”
“那是八个月前的事了,而且我当时非常忙乱。我觉得有点偏差也很正常。”
“不是说不正常,可你却非常肯定博曼大夫特别提到佩欣斯是心脏病突发。”
“他说必须排除这种可能性。”
“你的措辞说明不是博曼大夫最先提起这个话题的。”
“是我先提到心脏病突发的。我问他是不是在考虑这个。我是从他问的关于佩欣斯的问题中推测的。”
“说要排除心脏病突发的可能性和说佩欣斯心脏病突发之间有很大的区别。如果我告诉你,博曼大夫在通话中从没用过心脏病突发这些词,你会吃惊吗?”
“我们说到过。这点我记得。”
“是你提起来的。他只是说‘必须排除这种可能性’。他从来没有说到具体病症。”
“也许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觉得区别很大。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人胸口疼,比如说你吧,打电话给医生,医生都要先排除心脏病突发的可能性。是不是?”
“应该是吧。”
“所以当你把佩欣斯胸口疼的症状告诉博曼大夫,他觉得应该首先排除心脏病突发的可能性,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博曼大夫这种反应并不奇怪吧?”
“嗯,不奇怪。”
“以前佩欣斯也因为胸口疼让博曼先生出过门诊,最终诊断是什么呢?”
“基本是因为肠内有气体。”
“对!确切地说是结肠左曲内有气体。不是心脏病突发,也不是心脏疼,因为心电图和酶的检测结果都正常,且在后续的检查中一直保持正常。”
“不是心脏病突发。”
“博曼大夫为佩欣斯出过很多次门诊。病历显示,在八个月内,平均门诊频率大约为每星期一次。这跟你的记忆相符吗?”
乔丹点点头。这时法官警告他:“请证人大声点,让法庭文书和记录员能够听见。”
“相符,”乔丹大声说。
“佩欣斯是不是喜欢让医生出门诊?”
“是的。她不喜欢去医生的办公室。”
“她喜欢医院吗?”
“她很害怕医院。”
“所以实际上,博曼大夫是为了满足你太太的需求和愿望才出门诊的。”
“是的。”
“既然你处在半退休状态,有很多时间是在家里度过的,而博曼大夫又经常出门诊,因此你有很多机会跟他接触。”
“是的,”乔丹说。“每次我们都有交谈,而且关系相当融洽。”
“我想每次博曼大夫来出门诊,都是你在旁边招呼吧。”
“要么是我,要么是女仆。”
“我想你与博曼大夫之间的谈话多数是围绕佩欣斯的。在这么多次谈话中,有没有提到过疑病症这个术语?”
乔丹飞快地看了托尼一眼,又回来看着伦道夫。“提到过。”
“我想你知道这个术语的定义吧。”
乔丹耸了耸肩。“也许吧。”
“这个术语适用于对正常感觉和功能过分关注的病人,他们觉得自身有很严重的问题,需要救治。这样解释与你对这个术语的理解相符吗?”
“我不像你,能把这个术语解释得这么清楚。不过我的理解确实是这样的。”
“博曼大夫有没有在佩欣斯身上用过这个术语?”
“用过。”
“用在贬损性的语境中吗?”
“没有。他说疑病症患者不仅有心理问题,也可能真有生理疾病。牢记这点非常重要。而且即使他们想象出来的疾病并不存在,他们对痛苦的感觉却是真实的。”
“刚才法萨诺先生提问的时候,你的证词表明在你和博曼大夫通话后和他到达你家之间,佩欣斯的状态并没有发生戏剧性的变化。”
“是的。”
“你和博曼大夫通话期间,你曾经告诉他,你觉得佩欣斯呼吸有困难。你记得吗?”
“记得。”
“你还说过你觉得她看上去脸色发青。这点你也记得吗?”
“我不知道我的原话是不是这样,不过大意是对的。”
“我认为你原话就是这样,至少非常接近。在你的取证记录中,你说这话非常接近。你需要看一下相关部分吗?”
“如果我说过非常接近,那就是了。现在我记不清了。”
“博曼大夫到达后,发现佩欣斯全身发青,基本上没有呼吸。这与你在电话上的描述差别很大,你觉得呢?”
“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我已经尽力了。我跟他说得很清楚,佩欣斯病情很严重,应该和他在医院会合。”
“还有一个问题,”伦道夫说着挺直了腰。他又高又瘦,足有六英尺多。“鉴于佩欣斯长期患有疑病症,之前又有几次胸口疼诊断为肠内气体,你认为2005年9月8日晚博曼大夫会认为佩欣斯·斯坦霍普心脏病突发吗?”
“反对,”托尼大喊着站起身。“传闻证据。”
“反对有效,”戴维森法官说。“上述问题可以在被告作证时直接问他本人。”
“提问完毕,”伦道夫说着昂首阔步回到被告席。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戴维森法官问托尼。
“没有,法官大人,”托尼说。
乔丹走下证人席。杰克回头看着亚历克西斯。他冲她竖起大拇指,表示对伦道夫交叉质询的赞赏。可当他的目光转移到陪审席上时,他觉得陪审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