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也想到了洋地黄,这是检验的一部分。结论是她体内没有洋地黄成分。”
“我也希望我能帮上点忙,”克雷格说。“被人起诉最糟糕的部分,就是觉得特别无助。”
“你能帮的忙就是想想佩欣斯和乔丹能接触到哪些能使心脏中毒的药物。”
“她的药品柜里可存了不少药,都是我的合伙人伊森·科恩以前给她开的。不过药品清单在证据开示阶段就已经提交给原告方了。”
“这我经历过,”杰克说着站起身。休息了一会儿,他的腿反而变得有点沉,行动迟缓。显然需要喝点咖啡才能熬过今晚。“我要回去,看看毒物学检验师有没有什么新发现,你最好也上床休息吧。”他说着往门口走去。
“今晚你们要熬通宵吗?”克雷格陪着杰克往门口走。
“看起来是要熬夜了,”杰克说。“尽管我闯了那么多祸,也被人打了好几次,但总的来说这次经历还是积极的,让我跟亚历克西斯又恢复了往日的关系。”
他俩走到了前门口。克雷格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书房。“要不要我把急诊箱拿来,让你看看那个检验套盒?我确定当时用的就是这个套盒。出了这事之后,我已经很少出门诊了。”
杰克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想知道的,你已经全都告诉我了。”
“明天能在法庭见到你吗?”
“我想不会。有些个人原因,非常紧急,需要我坐明天头班飞机回纽约。所以只能说,祝你顺利!”
杰克和克雷格握了握手。虽然两人还算不上是朋友,但彼此加深了了解,也越来越欣赏对方了。
凌晨4点多开车进城,交通状况跟出城时差不多。马萨诸塞州高速公路上的车不少,但城里大街上的车很少。杰克开到法医署,只用了不到20分钟时间。他把车停在楼外的一个私人车位上。反正他一大早就要走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保安已经认识他了,放他进了楼。他边上楼梯边看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了。两小时之后,他所乘坐的飞机将缓缓滑入跑道。
进了图书馆,杰克有点吃惊。屋里比他离开的时候乱多了。拉塔莎像是在为应付医学专科委员会考试临阵抱佛脚。桌上摊着很多大部头的书,都是她从办公室四处搜罗来的,大多数杰克都认识,包括通用的内科教材、生理书、毒物学书以及药理学书。杰克整理好的案卷材料随处乱放,至少他没看出有什么条理。
“搞什么呀?”杰克笑着问道。
拉塔莎正在看一本摊开的教科书,猛地一抬头。“欢迎回来,陌生人!”
有几本书杰克不认识。他翻到封面看了看书名,又重新翻到拉塔莎看过的那一页,然后在她对面坐下。
“你的肩膀怎么了?”
杰克仍然在用冰袋抵着伤口。这会儿袋里的冰已经基本上化成水了,但依旧很凉,还能起点镇痛的作用。他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她。拉塔莎对他很同情,对克雷格则很有意见。
“这不是他的错,”杰克坚持说。“出于种种原因,我对这个案子太投入了,从来没有想到过偷偷摸摸溜进他家这个主意有多么轻率。你知道吗,此前有人闯进他家,恐吓他的孩子,就是为了警告他,如果我执意尸检,他们还会回来报复。天哪,我刚好做完尸检。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啊?”
“可你是客人。他用球棒打人之前总要确认一下吧。”
“我已经不是客人了。不谈这个话题了。感谢上帝,他没受伤,我只有肩膀这点伤。至少我认为只是软组织挫伤,可能锁骨要照个X光。”
“往好的地方看,”拉塔莎说。“你至少弄清了他没有昏迷,你懂我的意思吗?”
杰克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那个生理指标检验套盒怎么说?你查到什么没有?”
“还是无法认定那个阳性检查结果有误。看来只能承认这个结果有效了。”
“也许是件好事,”拉塔莎说。“可以排除很多致命的药物。”她扫了一眼面前放着的那几本书。
“看起来你刚才很忙啊?”
“你都想不到我有多忙。我喝了几罐健怡可乐,又来了精神。感觉像上了一堂毒物学复习课。自从考完法医专科证书,我还没碰过这些东西呢。”
“艾伦那边呢?有没有打电话来?”
“确切地说,打了好几次。”
“他找到什么没有?”
“没有。什么都没找到。他显然是想加深我对他的印象。而且你猜怎么着?他还真达到目的了。我的意思是说,我知道他很聪明。他在大学的时候化学、数学和物理的成绩就很好。但我不知道他后来拿了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这是需要头脑的,不像医学院,只要坚持就行。”
“他有没有说排除了哪些药品?”
“药检单上没有列出的大部分常用心脏毒剂都排除了。他还跟我解释了他想到的几招。心肺组织样本因为受到防腐剂里化学成分的干扰,很难检验。而体液的样本污染相对少一些,因此他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上面。”
“那你把这些教科书拿出来干什么?”
“一开始我复习的是心脏毒剂,发现其中有很多都能导致心脏病突发,或者对心肌造成巨大的损伤,以至于临床症状非常接近心脏病突发,而心血管不会发生阻塞。这与我们尸检的结果相符,与我在着色冷冻切片上观察到的现象也相符。你走了以后,我用显微镜观察了几张切片。看上去毛细血管正常。切片还在我办公室里的显微镜上,想看可以去看一下。”
“我相信你说的话,”杰克说。“初检时血管那么干净,我也没指望显微观察能有什么新发现。”
“现在我已经从单纯的心脏毒剂扩展到神经毒剂,因为很多药物对心脏和神经都有伤害。我跟你说,这东西很有意思,尤其是牵涉到生物恐怖主义的那部分。”
“取证记录你看了吗?”杰克问。他不想跑题。
“嘿,你走的时间又不长。我觉得我做的已经很不错了。你总得让我喘口气啊!”
“时间不多了。集中注意力。”
“我是在集中注意力,伙计,”拉塔莎轻蔑地说。“我又没有开车出去乱转,明知不可能还到处打听,一路上还被人打。”
杰克用两手使劲搓脸,想赶走疲劳,以免影响他的认知和情感。他绝对没有责备拉塔莎的意思。“健怡可乐还有吗?我需要补充一点咖啡因。”
拉塔莎指了指通往走廊的门。“出门往左,饭厅里有售货机。”
大楼里很安静,可乐罐掉到售货机出货口的声音让杰克吓了一跳。他很累,但也很紧张,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结案在即,时间不多了。但也有可能是因为马上要回纽约了,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因此有些焦虑。杰克拉开可乐罐,有点犹豫。他已经有点紧张了,咖啡因会不会让情况更糟?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口气喝干了可乐,还打了一个嗝儿。他安慰自己说,此时需要头脑清醒,连医生都会推荐咖啡因的。
杰克回到拉塔莎对面的座位上,觉得脑袋里嗡嗡的,可能是因为平常不太喝可乐。他从拉塔莎周围的纸堆里把克雷格和乔丹的取证记录拣出来。
“这些取证记录我不是每页都看的,”拉塔莎说。“不过我大致浏览了一下,把佩欣斯的症状列了个单子。”
“是吗?”杰克很感兴趣。“我正打算干这个呢。”
“看来我猜对了,因为你开车去郊区之前提到过这个想法。”
“单子在哪儿?”
拉塔莎在面前一堆材料里翻起来,专心得五官都挤到了一起,最后终于找出一张黄色的标准书写纸,递给杰克。
杰克在椅子上坐稳。单子上的症状并没有排序,只是简单分为9月8日早晨和傍晚两栏。早晨的症状包括腹部疼痛,咳嗽不断加剧且有痰,间歇性发热,鼻塞,失眠,头痛,胃肠胀气以及广泛性焦虑。傍晚的症状有胸口疼,发绀,无法言语,头痛,行走困难,坐起困难,麻木,飘浮感,恶心并伴有少量呕吐以及全身无力。
“就这些?”杰克挥舞着单子问道。
“你觉得还不够?我在医学院三年级学到的症状差不多全齐了。”
“我只是想确保取证记录里提到的症状都在这儿。”
“我能找到的都写上了。”
“有没有提到出汗过多?”
“没有。我还特别找了一下。”
“我也找过,”杰克说。“出汗过多是心脏病突发的典型症状。我第一次看的时候没找到这条,根本不敢相信。我很高兴你也没找到。我一直觉得是我看漏了。”
杰克继续看单子。问题在于大部分条目都没有限定成分。有限定成分的条目又过于宽泛,描述性不够。让人觉得所有的症状同样重要,难以区别各种症状在佩欣斯临床状态中的分量。比如光说麻木,不说具体的位置,范围以及持续时间;也没说麻木是指没有任何感觉,还是指感觉异常,或曰针刺感。在这种情况下,杰克根本无法判定这个麻木是由神经异常还是心肌异常引起的。
“你知道毒物学里哪部分最有意思吗?”拉塔莎说着从一本很大的教科书里抬起头来。
“不知道!哪部分?”杰克含糊地说。他正全神贯注地考虑是否要把取证记录重新看一遍,找找单子上提到的症状前面有哪些限定成分。
“爬行动物,”拉塔莎说。“它们的毒液进化以及毒性的差别真是太神奇了。”
“确实很奇怪,”杰克说着打开乔丹的取证记录,迅速翻页,想找到9月8日的记录。
“有些蛇的毒液含有一种强效心脏毒剂,能造成直接心肌坏死。你能想象这对心脏生理指标水平的影响吗?”
“是吗?”杰克突然来了兴趣。“哪些蛇?”
拉塔莎在桌上的那堆资料中整理出一条深沟,然后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