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我也得吓一跳。”
劳丽苦笑了一下。“你啊,本性难移。”
“这话我不同意。我觉得我已经在变了。我确实迟到了一点,但我还是来了。愿意嫁给我吗?”
劳丽的笑容更灿烂了。“当然愿意。多年以前我就拿定了主意,一直在等你开口。”
“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的感激之情,谢谢你一直等我。”
“你临到最后关头才出现,让人提心吊胆的,肯定又有一番精心准备的说辞吧。”
“我很想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你。说实话,这件事的结局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说出来你肯定不信。”
“我也很想听听事情的经过,”劳丽说。“不过现在你最好赶紧进教堂,站到圣坛旁边去。你的伴郎沃伦非常恼火。15分钟之前他出来过一趟,说要‘抽你的屁股’,这是他的原话。”
劳丽把杰克推进教堂,杰克顿时被气势恢弘的管风琴音乐镇住了。他看着教堂中间长长的走道,一时间有点犹豫。他真是被吓住了。教堂的右侧坐得满满的,几乎找不到空位;而左边几乎是空的,不过杰克还是看到了路·索丹诺和谢·马克格文。杰克分不清圣坛前站的是牧师、教士、神父、犹太教的拉比,还是伊斯兰教的阿訇,他也不想知道。他对有组织的宗教不感兴趣,也不觉得各个宗教之间有什么好坏高下之分。沃伦站在牧师身边,穿着燕尾服,显得神采奕奕。杰克深吸了一口气,迈步向前,走进一个全新的生活。
接下来的仪式对杰克来说是一片混沌。他被人轻轻地推来推去,不停地有人在耳边提醒他下一步该干什么。前几天他在波士顿,因此错过了婚礼排练。对他来说,一切都是头一次。
整个婚礼,他最喜欢的部分就是跑出教堂,因为这意味着折磨终于结束了。他在车上休息了一会儿,不过时间太短了。从教堂到举行招待会的草地酒廊,开车只要15分钟。
招待会不像婚礼那么吓人。如果不是那么困,杰克也许还会觉得招待会挺有意思的。午饭分量很实在,又喝了点酒,被迫跳了几支舞,他觉得快要昏倒了。不过在昏倒之前,他还得打个电话。他起身离席,在酒廊门口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拨通了亚历克西斯的电话。
“结婚了吗?”弄清是杰克打来的电话,亚历克西斯第一句就问这个。
“结了。”
“祝贺你!真是太好了。我真为你高兴。”
“谢谢你,”杰克说。“我特地打电话来向你道歉。我把你的生活弄得更糟糕了。你请我去波士顿是为了帮助克雷格,间接地帮助你。结果我却帮了倒忙。真对不起。我感觉像同谋犯。”
“谢谢你特地来道歉,”亚历克西斯说。“克雷格的行为应该由他自己负责,你揭露出来也是应该的。我觉得这事迟早会暴露的。说老实话,知道真相对我来说是件好事。这样我做任何决定都会简单得多。”
“后来克雷格回法庭了吗?”
“没有。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通缉令已经发出去了,警察也到家里来搜过了,没收了他所有的文件,包括他的护照,所以他也跑不远。不管他往哪里走,终究逃不出法网。”
“说来也怪,我为他感到惋惜。”
“我也为他感到惋惜。”
“他回来看过孩子吗?打过电话吗?”
“没有。我一点都不惊讶,他跟孩子们本来就不亲。”
“我觉得他跟谁都不亲。可能也就跟你还比较亲。”
“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他跟我都不亲。真可悲啊。我个人觉得,他父亲应该为此负责。”
“有消息及时通知我!”杰克说。“马上我们要去度蜜月,不过我会一直开着手机。”
“今天下午,我接到一个不好的消息。一周以前,克雷格把我们的房子抵押给了银行,拿到几百万美元。”
“没有你的签名怎么能抵押?”
“能啊。当初买房子的时候,他就坚持房产证上只写他的名字,说是交税和办保险的时候方便一点。当时我也没跟他计较。”
“几百万现金?”
“不是。银行说是汇到一个国外的账户上。”
“如果你缺钱,尽管告诉我。我手头还比较宽裕,因为过去十年基本上没怎么花钱。”
“谢谢你。这话我记下了。经济上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可以到私人诊所兼职,补贴家用。”
两人又说了几句体己话,杰克才挂上电话。他没有立刻回到餐桌旁,而是开始思考命运的不公与无常。他和劳丽要去度蜜月,迎接崭新的生活。亚历克西斯和孩子们却前途渺茫,还要承受感情上的痛苦。杰克觉得,经过这些,一个人要么会变得及时行乐,要么会变为虔诚的教徒,两个极端必居其一。
杰克站起身。他选择了前者,现在就想带劳丽回家。
尾声古巴,哈瓦那
2006年6月12日,星期一
下午2:15杰克想带劳丽去一个有特色的,不落俗套的地方度蜜月。他曾经考虑过非洲,不过觉得太远了。他也考虑过印度,觉得更远。后来有人建议他们去古巴。一开始杰克以为根本不可能成行。可他上网查了一下,发现自己想错了。虽然游客数量并不是很多,但确实有人经加拿大、墨西哥或者巴哈马群岛去古巴旅游。杰克选择经巴哈马群岛去古巴。
星期六,也就是婚礼的第二天,他们从纽约坐飞机到拿骚,觉得有点乏味。从拿骚到哈瓦那换乘古巴航空公司的飞机,旅行由此变得生动活泼,让他们提前感受到了古巴风情。杰克在古巴国际饭店订了一个套间,想体验一下古巴旧日的辉煌。他们并没有失望。国际饭店坐落于哈瓦那新市中心的防波堤大道上。虽然有些设施已经过时了,但依然能够感受到装饰派建筑风格的魅力。最好的是,这里的服务让人非常满意。与杰克想象的不同,古巴人看上去很快乐。
值得庆幸的是,除了去哈瓦那老城区散步,劳丽并没有提出进一步观光的要求。老城区大部分已经修复了。有几次他们无意中走到了没有修复的部分,发现很多老建筑,虽然年久失修,却依稀保留着昔日的辉煌。
蜜月的大部分时间,杰克和劳丽满足于吃了睡,睡了吃,在游泳池边晒太阳。这样的行程让杰克有足够的时间跟劳丽讲述波士顿发生的一切,并就目前的形势展开深入讨论。劳丽同情每一个人,包括克雷格。她说这是一场美国医疗界的悲剧。杰克也同意。
“要不我们去乡下转一圈吧,”劳丽突然提议。杰克本想无所事事地静养,恢复体力,这下可没戏了。
杰克用手遮住阳光,转过头来看着新婚妻子。两人都躺在游泳池边的白色躺椅上,穿着泳装,涂了SPF45的防晒霜。劳丽正扬起眉毛看着他,两道眉毛正好处在墨镜镜框上方。
“你真的想放弃这种悠闲自在的生活吗?”杰克问。“海边都这么热了,乡下肯定像火炉一样。”
“我又不是说这两天去。走之前总要去一次吧。大老远的来了,都不知道旅游区以外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多可惜啊。”
“也许吧,”杰克并没有多大热情。一想到古巴腹地的高温,他就觉得口渴。他从椅子上坐起来。“我去买点喝的。要我帮你带什么?”
“你想尝尝莫吉托鸡尾酒吗?”
“愿意冒险,”杰克说。
“你可真是全面度假啊,”劳丽说。“好吧。你敢喝,我也敢喝。大不了今天下午睡过去。”
“睡过去也很好啊,”杰克说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现在很想租一辆自行车,出去好好骑一圈。可还没走到吧台,这个念头就消失了。他懒懒地想,还是明天再说吧。
到了吧台,杰克点了两杯莫吉托鸡尾酒。他平常很少喝酒,更不用说是下午了。不过头天下午他试过一次,很享受酒精带给他的那种完全放松的感觉。
等酒的过程中,杰克环顾游泳池四周,发现有几个身材一流的女人,不禁多看了几眼。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加勒比海。辽阔的海面上吹来一丝凉爽的微风。
“先生,您的酒好了,”服务生招呼杰克。他签了账单,端起酒,正准备转身往游泳池走,酒吧尽头一个男人的脸引起了他的注意。杰克又细看了一眼,最后干脆侧过身,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那人看了杰克一眼,似乎没认出他来,很快又转向身边漂亮的拉丁女人。杰克看见他笑得很开心,很优雅。
杰克耸耸肩,转身往游泳池边的躺椅走去,刚走了几步,又转身往回走。他决定走近一点,好看个清楚,于是绕过吧台,一直走到那人背后才停下。那人的西班牙语还算说得过去,至少比杰克强。
“克雷格?”杰克的声音很大,那人应该听到了,可并没有转过身来。“克雷格·博曼,”杰克的声音又提高了一点。那人还是没有反应。杰克低头看了看手里端着的两杯酒,觉得很不方便。犹豫了一下,杰克把一杯酒放在吧台上,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那人扭过身,与杰克四目相对,可还是没认出他来,只是皱了皱眉,一脸困惑的表情。
“有事吗?”那人用英语问。
“克雷格?”杰克边问边盯着那人的眼睛看。他以前是眼科医生,因此善于观察人的眼睛,从中除了能发现疾病的征兆,还能探究人的情绪。这回他什么也没发现,那人的瞳孔一点变化都没有。
“您一定是认错人了。我叫拉尔夫·兰德隆。”
“对不起,”杰克说。“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拉尔夫说。“你叫什么名字?”
“杰克·斯坦普敦。你从哪儿来?”
“波士顿。你呢?”
“纽约市,”杰克说。“你也住在这个酒店吗?”
“不是,”拉尔夫说。“我在市郊租了一栋房子。我是做雪茄生意的。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