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的:她先是把耳环放在枕头上,然后却把它们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再后来,她上床睡觉时又不小心碰落了它们,竟连看都没看上一眼!就这样,全都是她粗心大意造成的!”
“原来是虚惊一场呀!她所以不去报案,会不会因为这副耳环本身就不值几文钱呢?”
“这很难说。”
“不过是小事一桩嘛!”
“可对于我就是大事了!”
“好了,你现在总算得以洗冤了。还不是件好事吗?”
她直摇头,脸上露出阴冷的笑容。
“为什么不呢?”我问道,用手指着找到的耳环,又指了指找到耳环的地方。但她不屑一顾。
她说道:“这个女人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像个罪人一般。因此,耳环必须送还给她,就算是为了保住这份工作,就算是为了保全自己已有的好名声吧!要知道,维克多,我目前得到的一切回报,就唯有这么一点好名声了,而她们这些人呢,说起话来都是有板有眼的。到头来,我们只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转头看着地板,耳边听到母亲在擤着鼻涕。我不知如何才能给母亲以最有力的保护,心中很不是滋味。
“我这就去把厨房的活干完,”她说道。“十分钟就好。”
我再次启动吸尘器清扫卧室的其他角落。那副耳环就放在床上。我瞅了它们一眼,果然是非常漂亮,只可惜,我对珠宝一窍不通。莫非,它们的真正价值,就是让妈妈白白地遭受莫名的痛苦和烦恼?猛地,我一把将耳环抓起,出门来到洗衣间,将它们扔到了用作猫窝的垫子上面。让她自个儿在那里寻找吧!假如她愿意往那儿瞧上一眼的话。
在厨房,妈妈已将抹布和挤水瓶装入水桶,就要动身了。临行前,她跪下身去,用一块毛巾把地板又擦拭了一遍。
“那些钱呢?”我问道,一边看了看妈妈擦洗过的那张长凳。
“我的身价呀,可要比这些钞票值钱得多!”她说道。
“你没拿?”
“没有拿!”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
“吸尘器你忘记关了,”她说道。
“哦——好了!”
我重返洗衣间,在猫窝处跪着将耳环重新捡起,并在湿透了的衬衣上面揩了揩。耳环在我手中已是毫无分量,一钱不值。我一把提起伊莱切勒斯牌吸尘器,走出卧室,进入厨房,然后将两只耳环平放在那串用细绳穿着的钥匙旁边;薄薄的信封和里面的钞票,也在那儿静静地躺着。
车门已被打开。旁边,是母亲高大的侧影,蹒跚的脚步正透过明媚的阳光。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跟着她钻进了汽车。时值下午。车子外面,正是骄阳似火,炎热非常。
(韦建华:黔南民族师范学院外语系,邮编:558000;莫云春:黔南民族职业学院机电系,邮编:558000)
幽灵在等待
[阿根廷]阿尔弗莱德·萨里那斯/著 刘 洁/译
阿尔弗莱德·加夫列尔·萨里那斯(Alfredo Gabriel Salinas),1969年11月25日生于阿根廷圣路易斯梅塞德斯镇。他从事报纸、广播和电视新闻工作,在文学创作上的强项是短篇小说,在虚构中加入戏剧和讽刺等手法,描写失败与梦想,凸显出现实中人类的各种问题。他写过三本小说:《罗曼的激情》、《牧羊女,阿伯诺思山之谜》和《铁马奥,拿斗牛红布的手》。
新的一天开始时,阿莱杭德拉到达了本托斯角。
那时正值盛夏,小镇上到处都是游客。
她也很想做一名游客,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平静地享受她最后的假期,但是记者们从前一天就已经开始在港口守着了。
她是和她的秘书莫妮卡一起来的,她们总是形影不离。莫妮卡是她的经纪人、代表、女伴,甚至还能倾听她的愁绪,相当于姐姐的角色。她成功的言情小说里面有很多女主人公都是从她身上得到灵感而创造出来的,这一点要在死之前告诉她吗?出于一种伤感又浪漫的想法,阿莱杭德拉打算在弥留之际再告诉她。或许这样有点自我为中心,但是凭她的直觉,通过这种方式,她忠实的同伴会对最爱她的人有一个更值得回味的记忆。
莫妮卡很有魄力。她是一个令人钦佩的女人,总是很开朗,随时准备解决出现在她俩面前的任何困难。只是在感情问题上稍微有点轻浮,她有过太多情人和追求者,所以很难把他们所有人都记着;这和阿莱杭德拉截然相反,她自从十年前成了寡妇,就再没有出于征服的目的和任何男人交往。此外,她还常说:“我这六十二岁的心脏有点受不了这种事情了。”这总是引起莫妮卡欢快的笑声,她会反驳道:“那我呢,虽然快七十岁了,我还在寻找我的白马王子。”有趣的是,从很久以前莫妮卡就快七十岁了,但她的精力仍然如同一个贪婪追求眼前享受的少女。
作为一名有那么多出色作品的言情小说作家,阿莱杭德拉的故事和莫妮卡所说的版本相比实在是过于简单。多年来,为了帮助她成功,莫妮卡向新闻媒体散布了她很多神神秘秘的事情,这些,再加上她内向的性格,把她变成了一个带有喜剧色彩的神秘人物,有很多虚构的绯闻和并不存在的秘密结婚,这些因其荒谬让她很不高兴,但最终她都是一笑了之。
她二十二岁那年凭借小说《威尼斯流亡》蜚声世界,从那时起就以惊人的速度不断取得成就,成为著名的言情小说作家。
“阿莱杭德拉·杜瓦尔是讲述完美爱情故事的作家群体中的一员,常年给那些梦想把自己的生活和故事相比的女性带来欢乐。然而,尽管她的作品以袖珍本和图文本形式销售,或在所谓的‘心灵杂志’上连载,应该承认她的写作方式,操控文字的艺术和她的想象力所创造的情境使她在同类作家中独具特色。”一份国际著名杂志这样评论她,该杂志还说:“此外,阿莱杭德拉·杜瓦尔本人的生活也有助于她的创造力,她的很多故事都很可能是她浪漫激情的私生活的反映,她以粉色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最佳方式,设法把它掩藏在莫测的神秘之后。”
浪漫激情的私生活!再没有比这更离谱的了,每次读到那些文章,她都会对自己这样说。她只经历过一次这样的浪漫,这种浪漫在她的作品中一再表现过。正是在这个小镇,本托斯角,那时她还是一个年轻女郎,准备好尽情品尝生活的美酒,享受每一刻,莫妮卡直到现在还是这样,或者还要更加热烈。
她回忆起豪华酒店阿尔特里奥,本托斯角梦幻般奇妙的狂欢节,私人别墅里的豪华聚会,那个时代的美男子的绅士风度,贵妇们的优雅尊贵……还有奥古斯托。
正是在狂欢节的一次舞会上她认识了奥古斯托。那是一次假面舞会,她打扮成一位古代贵妇。那一次她非常漂亮,她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跳舞时她是最受欢迎的女士之一。当奥古斯托在众多被他拉丁小伙的潇洒和男性魅力所吸引的女士中挑中她时,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年轻的隆巴蒂是一个出色的男人,皮肤黝黑,每一处线条,每一个动作都散发出绝对的男性气息,性格热烈而令人难以抗拒,据说他还来自于一个有很多祖业的家庭,这一点在当时对婚龄的女孩来说代表着极大的魅力。在周日的下午场看多了艾露·弗莲、阿杜罗·德科尔多瓦和其他黑白电影上的美男子,不但阿莱杭德拉,还有她女子学院的同学们都深受这种男人的吸引。
他向她缓缓走来,以一种特别的方式透过黑色天鹅绒面罩看着她,没有请求她的允许就不容置疑但又优雅地带她滑入了舞池,使她在那个难忘的夏季再也没有离开他的身边。
从他的口中她听到了最诱人的话语,从他的双唇她知道了一个男人的吻,从他的手掌她体会了情欲和性感,在他的床上她从女孩变成了女人。和他在一起她第一次明白心脏不仅仅是一块肌肉。
全部情形就像一个完美的神话故事。她爱他,他也爱她,短短几天他们就难舍难分了,在这样的浓情蜜意里,他们觉得自己会永远年轻,只要彼此拥有就拥有了一切。
但是这样的幸福不会永远持续,当相爱的年轻人幸福到极致时,悲剧发生了。
或许被这场浪漫之完美所伤害,命运借两个无名的劫匪之手,露出它残忍的一面。年轻人勇敢地保护他的爱人;射击声带着火光打破了夜的宁静,粗暴地把一个简单而普通的爱情故事变成了悲剧。奥古斯托的身体沉重地倒下,而劫匪的脚步声变成了远处的回声消失在夜色里。
故事的结尾是年轻的姑娘伤心地哭泣,无助而绝望地看着她的爱人在短短几秒钟内就变得苍白,从那个她那么爱恋的胸膛汩汩流出的鲜血灼烧着她娇嫩的双手,染红了她薄薄的夏日衣衫。
这场恋情给她的一生打上了烙印,她再也不是那个快乐的年轻姑娘了,离开本托斯角时,她把她留在了那里的街道、广场和港口。一回到家人身边,她就把自己的伤痛深埋起来,永远藏在记忆中。
她和菲里克斯结了婚,他一直爱着她,她也把自己最好的年华给了他,用情爱和感激回报他的爱,但是始终伴着痛苦的不忠感,那个幽灵不断出现,好像决心不放过她,而她,带着一种半自虐半疯癫的情感,也不愿让他离去。
他们没有孩子,他们没能有,但是对奥古斯托的记忆让她开始写作,就这样《威尼斯流亡》诞生了,她把他们的罗曼史定格在那个神奇的意大利城市,他们在热恋时曾计划到那里度蜜月。
据说内心的不安宁会带给作家灵感,使他们创作出最好的作品。这一点在阿莱杭德拉身上尤为明显。她秘而不宣地紧紧抓住自己的伤痛,自己的噩梦,用一本又一本小说来宣泄痛苦和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