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3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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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3年第5期-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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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时我的心情比去时更糟糕。触痛了你的心,我的心里也不好受啊。回来后,我连着几个晚上睁眼到天亮。好在放了寒假。我的心就像那秋天的落叶,干枯得几乎要变成碎末。 
  我对舅舅说,寒假学校组织老师进修,所以不能回去了。就这样,我每天在等待中度日,就像一朵离开水土的鲜花,一天天枯萎下去。我第一次感到等待的残酷。由于我对等待没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所以对自己也束手无策,只能任痛苦延续。 
  你再也没有和我联系,偶尔写给我的信也看不到了。我心里对你充满了抱怨。与其这样折磨我,不如给我拒绝,让我死心。虽然我理解你的优柔寡断,理解你唐突的心情,可我还是抱怨你。 
  无论怎么说,你总得给我一个答复啊。假如你断然拒绝,说不定我心里会感到轻松,我会把它作为命运来接受。 
  想到自己的命运,我不禁悲从中来。有时我想,自己还不如是个孤儿,不知父母是谁……我真希望把户籍上那些没用的东西统统抹掉,开始一个全新的人生。就像你所希望的,变成一个自由的人出现在你的面前。 
 寒假结束了,新学期来到了,可是我依然没有得到你的回答。我心里反复告诉自己,现在该放弃了,可是最终我却无法说服自己,放不下最后的一线希望。放弃爱情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啊,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为了爱而彷徨,为了爱而孤独,甚至为了爱付出生命呢。 
  我也曾想过与其像僵尸一样的活着,不如尽早结束一切。我觉得,一个人懂得在最辉煌的时候退出,懂得优雅地谢幕,这本身就是成功,就是胜利。不必一定要等到爱的毒酒把你淹没掉。 
  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问题。可是,我却不想像爸爸那样悲惨的死去,也不希望死后面目全非,扔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人们都鄙视那些以种种理由选择死亡的人。其实,并不是只有命运悲惨的人才选择死亡。生活失去意义的人,懒惰的人,失去爱的人都可能选择死亡。 
  我不知道吃多少安眠药才会永远睡去。这期间,由于严重的失眠症,医生经常给我开安眠药,我便开始一点点积攒起来。但我没好问医生吃多少才能死去。 
  看着抽屉里越攒越多的安眠药,我突然感到恐惧。我会吞下这么多的药粒吗?药粒会不会卡在脖子里未等我躺下就死去? 
  想象着自己的死亡,我感到很委屈。死倒没什么可怕的,重要的是它能改变什么呢? 
  让我感到悲伤的是即使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依然会留在这个世界上。我的死也许会在你的心里留下一点点创伤,不过伤口很快就会愈合。即使我不在了,你依然是你,你会作为一个好公民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我留下的伤口偶尔会让你感到有些疼痛和难过,但它只会成为你无数模糊记忆中的一小部分。 
  我终于明白,死亡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是,我并没有扔掉抽屉里的安眠药。我想当我实在无法忍受内心的痛苦时,当我实在无法抑制内心复仇的冲动时,还得用它来解决。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但愿这样的日子永远永远不要到来。 
  剩下的只有等待。这是一个万物复苏的春天,所有的生命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而我却在一天天地死去。我不知道这等待的后面会是怎样的结局,我很害怕。我知道等待也是有尽头的。 
  让我感到万分惊喜的是,我的等待等来的不是你的信,而是你。你穿着红色的登山服出现在我的面前。看到站在门口的你,我全身的血仿佛都凝固了,傻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你。 
  我把东西放在这儿。 
  你开口就这么说。我来不及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你身上只背着一个背包,可是你用手指了指楼下。 
  还有别的东西呢。 
  我坐电梯到楼下,只见门卫室前面停着一辆小货车。看着你跳到车箱上搬行李,我感到很惊讶。你仿佛从天而降,而且还带来这么多的东西。 
  这都是什么呀? 
  我问道。你苦笑一下说: 
  我不想再和爸爸吵…… 
  我明白了,你的任期已经结束,可你却不想回家,选择了登山。 
  书都搬到朋友家里去了。这些东西都是登山装备,等我回来后再拿走。 
  我租住的公寓只有十几平方米,可你的东西多得能占半个房间。这都是你这两年买的一些登山服、帐篷和成套野外餐具、冰镐、滑雪装、登山主绳、野外用的被褥、便携氧气桶…… 
  我首先腾出了那个装杂物的小储藏室,你把东西搬进去后,开始整理起来。你整理东西的时候我开始准备晚餐。炖一个鸡汤我去了两趟超市。已经好久没正经做过一顿饭了,调料和油盐酱醋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用完。我真不知道自己以这种精神状态是怎么教孩子们学习、批改作业的。 
  你说你去去就来,说着就要离开,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拉住了。我和你面对面坐在饭桌前,我感到很难堪,可你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兴致勃勃地给我讲起了雪山。 
  我被远征队选上了,虽然不能登到顶峰,不过还是感到很荣幸。 
  也许你是怕我担心吧,反复向我解释,这次远征没有一点危险。 
  那边最高的山峰有多高? 
  大概五千五百米。 
  你仿佛已经站到了山顶上,以梦幻般的声音说道。望着你发光的眼睛,我心里突然“格噔”一下。我知道攀登雪山是你多年的梦想,然而,却有一种可怕的念头紧紧地抓住了我的心。我会不会从此永远失去你? 
  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个高度。我想象着在面地上立起一根长杆的情景,几千米的长杆会一眼望不到头。可是爬山却没有捷径,它必须绕许多弯子才能到达顶峰。一路上,要克服近距离直射光线和雪原反射光对皮肤的损伤,要同逐渐稀薄的空气和一道又一道险峰做斗争。 
  吃过晚饭,你匆忙起身。我只好也跟着站起来。我虽然知道你很忙,可是心里还是感到很失望,你竟然吝啬得连喝一杯咖啡的时间也不给我。也许是我哀怨的目光拖住了你的脚步。你停下来犹豫了一下,然后抓住了我的手。这时,我说道: 
  那天,我说过的话……怎么还不给我一个回答? 
  我感觉到你的手渐渐有了力度。你望了我一眼,很快松开手说道: 
  我会再来的。 
  你像一阵风似的走了。你走了之后,我迅速跑到阳台上,心里数着电梯从十二楼到一楼停下的时间,等待着你的出现。过了一会儿,你出现在楼道门口。你就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我有一种直觉,你似乎在考虑是否重新返回来。 
  回来吧,别再犹豫,来到我的身边。 
  我站在阳台上,心里默默地祈祷着。然而,你却没有回头,匆匆向前走去。当我失望地转过身的时候,却发现你停下脚步转过了头,你好像在寻找我的窗户,我心里怦怦乱跳起来。为了让你看到我,我赶紧推开了窗户,可这时你已经转过身向马路走去。 
   
  影 集 
   
  整理你的东西时,我发现了几本影集。偷看别人的影集实在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因为从中可以发现你成长的足迹。 
  一向喜欢摄影的你,照片按照年月日整理得十分整齐。大部分照片都是在山上拍的。每张影集的下端都写着摄影地点,一目了然。特别是在阿尔卑斯山脉上照的那些照片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你在影集中夹着从阿尔卑斯山上采来的高山火绒草的叶子和高山栗子的树叶,还在下面做了详细说明。 
  可是让我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影集中竟然没有一张全家福。除了小的时候,也就是你第一次被抱到舅舅家时拍的照片外,你确实没有一张和父母的合影。 
  我突然感到鼻子酸酸的。事实上,我从来没问过你的父母,我不知道他们是何人,不知他们是否还在这个世界上。至今你也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他们。 
  而更让我感到惊讶的是那个女孩儿的空位。她离开之后,你并没有销毁与她的合影,只是把她的部分用剪子剪下去了。也许你以为,剪去她的影子一切就会结束,可事实并非如此。她不仅没有从那个位子上消失,而且作为“空位”留在了那里。曾经与她共同拥有的那个地方,那段时光,以及你们身后的那棵大树和树上的每一片树叶,都成为记忆的碎片,深深地印进你的心中,时时地折磨着你。 
  我把你整理过的几件东西重新整理了一下。帐篷和登山服有点潮,我把登山服重新洗了一下,把帐篷和被子拿到太阳下晾晒后重新折叠起来。还把一些沾上泥土的东西都擦洗干净重新放好。 
  里面还有不少新添的东西,大部分是医药品。看到几大箱药,我心里有点害怕。当你需要使用这些药品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情景呢?不过,想到你不是被治疗的对象,而是医治者时,心里多少感到一些安慰。 
  按照约定,三天后你重新来到我的住处。那天是星期六,你就像一个去春游的孩子,很兴奋,好像还有点紧张。你把我保管的部分东西和药品送走后对我说: 
  先把它们邮寄过去,三天后出发。 
  这么说,你要在我这里停留三天。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匆忙向市场跑去。我希望在你停留的日子里多给你做些可口的饭菜。然而,当我满载而归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你一脸怒气。 
  你说,这是什么? 
  你大声吼叫着,向我扔过来一个东西。原来是装满安眠药的药瓶。我惊慌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你用颤抖的声音再次冲我喊道。我头一次看到你如此发怒的样子。 
  是消化药。 
  我把药瓶握在手里,小声地为自己辩解。然而,我的回答却让你更加恼火。你一把夺过药瓶,把药全都倒在厨房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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