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殷淑仪的破格待遇可见,刘骏在男女关系上,似乎对与自己乱伦的血亲更热乎。路惠男太后当然也不例外。而且她懂得善加利用,因此她所得到的实惠,远远比殷淑仪要多得多。路家出身贫贱,在当时重视门阀的社会环境里是很没有地位的。不过常言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现在路惠男的儿子当上了皇帝,路家自然也就要水涨船高。
孝建二年,也就是刘骏称帝的第二年,他便着手为母亲的家族拨高身份,追封路惠男早死的父亲路兴之为散骑常侍、母亲为余杭县君。登基的第七年(大明四年),路家又更进一步:路惠男的弟弟路道庆赠官给事中,侄子琼之、休之、茂之也都得到了肥缺显官。路惠男自己更是经常参与政事。然而她的参政几乎都出于私心,凡有好处都不会忘了给路家一份,以至于她的娘家侄儿们所享受的住宅器物服饰,与皇子达到了同样的水平。然而在一般高门士族眼里,路家仍然只不过是暴发户而已。对此表现得毫不遮掩的头一人,莫过于吴郡太守王僧达。王僧达其实也不是什么好鸟; 他是山东琅琊的高门华胄,一向自视甚高且为所欲为——(曾经为了士家子弟不愿和他搞同性恋,就想把别人活埋了,幸亏被族人制止)。对于孝武帝没有给自己够大的官儿非常不满,经常口出怨言非议朝政。偏偏路太后的侄子路琼之就住在他隔壁,每天看着溜须拍马的家伙们频频进出路府,对自己这个老牌名门毫无关照,王僧达更是不爽到了极点,满脑子就寻思着要找个羞辱路家的发泄机会。
终于有一天,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路琼之穿着锦绣衣服郑重其事地拜访王僧达来了。 这一下可算是送货上门,王僧达摆出一副冷脸,几句客套话之后他立即打断路琼之的话题甩出这么一句:“过去我家中有一个马夫叫路庆之,你知道吗?”这话一出口,路琼之哪里还能坐得下去?立即起身告辞。王僧达也不远送,反倒立即下令仆役将路琼之刚刚坐过的床榻撤出厅堂,拿去烧掉。以示自己虽然官位不够,可是身份高贵,因此是路家不配与王家来往,而不是王家不配与路家来往。路琼之受了这样的羞耻,立即进宫向姑母路太后控诉。路惠男听后对王僧达简直恨之入骨,对刘骏说:“我决不与王僧达共活于世间。”刘骏也听得咬牙切齿。
正好,就在此时,南彭城处理了一起巫民妖僧勾结官员谋反的事件,刘骏顺手便将王僧达划进了同谋造反的名单里,不容分说就关进大牢。王僧达正在为羞辱了路家得意洋洋,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时的嘴上便宜却将性命陪了进去。虽然说王僧达太不识时务,不过路太后的厉害已可见一斑。
然而好景不长。路惠男的好日子很快也就到头了——因为她的儿孙们实在太不争气。大明八年(公元464),三十五岁的刘骏病逝,长子刘子业继位为帝,路惠男晋封为“太皇太后”。刘子业的乱七八糟,比之乃父有过之无不及,可称得上是得了刘骏的“真传”,从亲姑妈到同胞姐姐,总之是有杀错没放过。终于,刘子业在登基的第二年就被刺杀身亡了。随着刘子业及其同母弟的被杀,一度被刘子业凌辱为“猪王”的湘东王刘彧登上了宋国的皇帝宝座。
刘彧是宋文帝的第十一子,生母是婕妤沈容姬。沈容姬在刘彧十四岁的时候辞世,而当时正是元嘉三十年,因此她很有可能是在刘劭杀宋文帝的混乱中殉难的。在路惠男成为王朝太后之后,刘彧便被她所收养。而这一段收养关系,史书声称:“抚爱甚笃”。废帝刘子业登基后将叔伯和兄弟们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首先把殷淑仪当年为刘骏所生的子女都杀光,并且将小叔父刘彧关到猪圈污水中生活,称为“猪王”,若不是建安王刘休仁急中生智加以劝说,刘彧还险些就要被刘子业送进御厨杀掉——而路惠男在刘子业所有的癫狂举止中,却没有为亲孙子孙女以及养子的性命做出过任何努力——所以,这个“抚爱甚笃”,到底怎么个甚笃法,真是让人费猜疑。不管怎样吧,总之规矩在那儿管着,因此当刘彧称帝之后,还是立即毫不含糊地给路惠男上了个尊号为“崇宪太后”。
而且,从《宋书》的记载来看,似乎这对养母子之间确实情深意重。有司曾就路惠男的待遇称号提出建议云:“皇太后宜即前号,别居外宫。”而刘彧却不同意,而且下了一道诏书,说:“朕备丁艰罚,蚤婴孤苦,特蒙崇宪太后圣训抚育。昔在蕃阃,常奉药膳,中迫凶威,抱怀莫遂。今泰运初启,情典获申,方欲亲奉晨昏,尽欢闺禁。不得如所奏。”
这一番母慈子爱,真是赚人热泪,令人对路太后的幸运称羡不已。只是路惠男天年已届,不久就去世了,享年五十五岁。刘彧对自己“子欲孝而亲不待”的遭遇万般抱憾,随后,他还为养母上谥号曰“昭皇太后”,葬在刘骏墓东南方,称修宁陵。
不过关于路惠男之死,《南史》却另有话说。
在刘彧即皇帝位并封路惠男为崇宪太后一事上,虽然表面文章是大家都做足了,但是当事人路惠男和刘彧的心里毕竟另有打算。由于孝武帝刘骏仍有皇子在世,刘彧的称帝仍然被很多人所指摘。不久,刘骏的儿子、年仅十岁的江州刺史刘子勋便被政治投机家们看中,于是他们打着拥立刘子勋的招牌兴兵讨伐刘彧。身居宫中的路惠男听说了这个消息,顿时心花怒放,决定要促成此事,与讨伐军里应外合。她备好毒酒,让人去请刘彧到自己宫中赴宴。刘彧既然摆出了孝子姿态,自然免不了要应邀前去应酬一番。就在他捧起毒酒,准备说几句客套话再一饮而尽的时候,他身边递酒的侍者却暗暗用力拉扯他的衣襟。刘彧立即恍然大悟(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并且往那上头想,足以证明他和路惠男之间平常是怎么“母慈子爱”的)。于是,刘彧将计就计,举起手中的酒杯,称为路太后寿,请太后满饮此杯云云。路惠男对养子这一招目瞪口呆,知道天机泄露却又不敢声张,只得强撑着接过刘彧手中的毒酒,在刘彧的紧盯中、在周围不知情的官员侍丛们一片“太后万寿”的奉承声中,把自己调制出来的毒酒灌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路惠男就此一命呜呼,但是为了掩饰宫闱秘事,刘彧仍然为她按礼制办理了丧事。只不过那座她最后归宿之地的修宁陵,可就简陋马虎得很了。
梦不到的人生——魏世祖太武帝拓跋焘保母窦保太后
世上能得到后妃封号的女人,她们的丈夫都应该也相应的当过帝王或得到过帝王的封号,或者后世的帝王身上流着她们的一部分血液。然而在北朝却出现过一个女人,她是北魏世祖、太武帝拓跋焘一朝实实在在的第一贵妇皇太后,而且得到了皇室内外的一致推崇,但是她的太后尊号却来得与上述后妃的两种情形完全不同。她的一生丕极泰来,真是任谁也梦不到的人生。
她就是北魏世祖太武帝拓跋焘的养母窦保太后。
北魏王朝于公元386年1月(东晋孝武帝太元11年),由漠北鲜卑族拓跋部酋长拓跋珪建立,都平城(山西大同),建元“登国”,最初称“代国”,后来才改称魏帝国。最早的时候,它臣服于慕容氏,仅仅是后燕的一个小属国而已,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它渐渐强大,而乱世中少有的幸运之星也似乎格外垂青于这个边塞小国,最后恰恰是由它统一了北中国,并且宗祚延续达一百七十年之久——从五胡十九国时代一直平稳地走到以它为北朝对峙南朝、后来虽然分裂为东魏西魏并分别被北齐北周取代,但是那距杨坚建隋统一中国也只不过是四十年光景了。
北魏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民族结构很复杂的帝国,到统一北中国及孝文帝拓跋宏全盘汉化; 要求鲜卑皇族必与汉族世家联姻之后,各姓氏和民族之间更是没有了一目了然的界线,再加上史料的不详,现在已经很难确认窦保太后究竟是出生于哪个民族了。
推测下来,无论是哪个民族,窦氏都是受过非常良好教育、有相当教养并且奉守礼节的。只是她早年命运不济,很年青的时候,丈夫的家族就犯下了大罪,男丁尽诛,她自己和两个女儿幸免于难,被没入皇宫成了宫婢——这也可以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她并不是寻常人家的成员。
窦氏是罪人家属,即使在宫婢中也是地位极低的。然而卑贱的处境却没有磨灭她的高贵和自尊,别说宫婢,就是宫中女官都鲜有能与她的言谈举止相匹敌的。见过她的人都对她啧啧称赞。很快,窦氏就在北魏宫廷中赢得了从上至下众口一词的好评。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操行纯备,进退以礼”的名声甚至传到了魏明元帝拓跋嗣的耳中。作为宫婢,窦氏不可能有任何钱财可以拿去收买人心,明元帝因此更对她的广受尊敬格外好奇,于是他亲自召见了窦氏。别说是罪婢见皇帝,就是贵嫔命妇见皇帝,又有几个能够泰然自若的?然而,窦氏却出人意料的不卑不亢。明元帝大有名不虚传之感,也因此对窦氏的举止大方文雅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大约就在这次召见的前后,明元帝的宠妃杜贵嫔去世了。杜贵嫔是邺(河北临漳)人,家世显赫,当明元帝还是储君的时候就嫁给了他,并于天赐五年(公元408)生下了拓跋焘。拓跋焘是明元帝的长子,而且体貌生得非常雄壮,与普通孩子炯然不同,祖父魏道武帝拓跋珪对这个长孙非常喜爱,常说:“这个孩子一定能够承我之志,完成帝国大业。”明元帝自然也对这个儿子格外青睐,后来在泰常七年四月封其为泰平王及监国,确定了他的皇储身份。只可惜做为生母的杜贵嫔没能看到。——不过话说回来,作为北魏皇储的母亲,杜贵嫔能够平安早死,就够幸运的了。因为拓跋珪仿效汉武帝刘彻,建立了“立储杀母”制度,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