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 (全本100回)作者:兰陵笑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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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 (全本100回)作者:兰陵笑笑生- 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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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何千户来吊孝。灵前拜毕,吴大舅与伯爵陪侍吃茶,问了发引的日期。何千户分付手下该班排军,原答应的,一个也不许动,都在这里伺候。直过发引之后,方许回衙门当差。又委两名节级管领,如有违误,呈来重治。又对吴大舅说:〃如有外边人拖欠银两不还者,老舅只顾说来,学生即行追治。〃吊老毕,到衙门里一面行文开缺,申报东京本卫去了。
        话分两头。却说来爵、春鸿同李三,一日到兖州察院,投下了书礼,宋御史见西门庆书上要讨古器批文一节,说道:〃你早来一步便好。昨日已都派下各府买办去了。〃寻思间,又见西门庆书中封着金叶十两,又不好违阻了的。便留下春鸿、来爵、李三在公廨驻札。随即差快手拿牌,赶回东平府批文来,封回与春鸿书中,又与了一两路费,方取路回清河县。往返十日光景。走进城,就闻得路上人说:〃西门大官人死了,今日三日,家中念经做斋哩。〃这李三就心生奸计,路上说念来爵、春鸿:〃将此批文按下,只说宋老爷没与来。咱每都投到大街张二老爹那里去罢。你二人不去,我每人与你十两银子,到家隐住,不拿出来就是了。〃那来爵见财物倒也肯了,只春鸿不肯,口里含糊应诺。
        到家,见门首挑着纸钱,僧人做道场,亲朋吊丧者不计其数,这李三就分路回家去了。来爵、春鸿见吴大舅、陈敬济磕了头,问:〃讨批文如何?怎的李三不来?〃那来爵欲说不肯,这春鸿把宋御史书连批都拿出来,递与大舅,悉把李三路上与的十两银子,说的言语,如此这般教他隐下,休拿出来,同他投往张二官家去:〃小的怎敢忘恩负义?径奔家来。〃吴大舅一面走到后边,告诉月娘:〃这个小的儿,就是个知恩的。叵耐李三这厮短命,见姐夫没了几日,就这等坏心。〃因把这件事就对应伯爵说:〃李智、黄四借契上本利还欠六百五十两银子,趁着刚才何大人分付,把这件事写纸状子,呈到衙门里,教他替俺追追这银子来,发送姐夫。他同寮间自恁要做分上,这些事儿莫道不依。〃伯爵慌了,说道:〃李三却不该行此事。老舅快休动意,等我和他说罢。〃于是走到李三家,请了黄四来,一处计较。说道:〃你不该先把银子递与小厮,倒做了管手。狐狸打不成,倒惹了一屁股臊。如今恁般,要拿文书提刑所告你每哩。常言道官官相护,何况又同寮之间,你等怎抵斗的他过!依我,不如悄悄遂二十两银子与吴大舅,只当兖州府干了事来了。我听得说,这宗钱粮他家已是不做了,把这批文难得掣出来,咱投张二官那里去罢。你每二人再凑得二百两,少不也拿不出来,再备办一张祭桌,一者祭奠大官人,二者交这银子与他。另立一纸欠结,你往后有了买卖,慢慢还他就是了。这个一举两得,又不失了人情,有个始终。〃黄四道:〃你说的是。李三哥,你干事忒慌速了些。〃真个到晚夕,黄四同伯爵送了二十两银子到吴大舅家,如此这般,〃讨批文一节,累老舅张主张主。〃这吴大舅已听见他妹子说不做钱粮,何况又黑眼见了白晃晃银子,如何不应承,于是收了银子。
        到次日,李智、黄四备了一张插桌,猪首三牲,二百两银子,来与西门庆祭奠。吴大舅对月娘说了,拿出旧文书,从新另立了四百两一纸欠帖,饶了他五十两,余者教他做上买卖,陆续交还。把批文交付与伯爵手内,同往张二官处合伙,上纳钱粮去了,不在话下。正是:金逢火炼方知色,人与财交便见心。有诗为证:
          造物于人莫强求,劝君凡事把心收。
          你今贪得收人业,还有收人在后头。
      
    
  
  
    
       
    
  
  
    
      
第八十回  潘金莲售色赴东床李娇儿盗财归丽院
        诗曰:
          倚醉无端寻旧约,却因惆怅转难胜。
          静中楼阁深春雨,远处帘栊半夜灯。
          抱柱立时风细细,绕廊行处思腾腾。
          分明窗下闻裁剪,敲遍栏杆唤不应。
       
       话说西门庆死了,首七那日,却是报国寺十六众僧人做水陆。这应伯爵约会了谢希大、花子繇、祝实念、孙天化、常峙节、白赉光七人,坐在一处,伯爵先开口说:〃大官人没了,今一七光景。你我相交一场,当时也曾吃过他的,也曾用过他的,也曾使过他的,也曾借过他的。今日他死了,莫非推不知道?洒土也眯眯后人眼睛儿,他就到五阎王跟前,也不饶你我。如今这等计较,你我各出一钱银子,七人共凑上七钱,办一桌祭礼,买一幅轴子,再求水先生作一篇祭文,抬了去,大官人灵前祭奠祭奠,少不的还讨了他七分银子一条孝绢来,这个好不好?〃众人都道:〃哥说的是。〃当下每人凑出银子来,交与伯爵,整备祭物停当,买了轴子,央水秀才做了祭文。这水秀才平昔知道应伯爵这起人,与西门庆乃小人之朋,于是暗含讥刺,作就一篇祭文。伯爵众人把祭祀抬到灵前摆下,陈敬济穿孝在旁还礼。伯爵为首,各人上了香,人人都粗俗,那里晓得其中滋味。浇了奠酒,只顾把祝文宣念。其文略曰:
          维重和元年,岁戊戌,二月戊子期,越初三日庚寅,侍教生应伯爵、谢希大、花子繇、祝实念、孙天化、常峙节、白赉光,谨以清酌庶馐之仪,致祭于故锦衣西门大官人之灵曰:维灵生前梗直,秉性坚刚;软的不怕,硬的不降。常济人以点水,恒助人以精光。囊箧颇厚,气概轩昂。逢乐而举,遇阴伏降。锦裆队中居住,齐腰库里收藏。有八角而不用挠掴,逢虱虮而骚痒难当。受恩小子,常在胯下随帮。也曾在章台而宿柳,也曾在谢馆而猖狂。正宜撑头活脑,久战熬场,胡为罹一疾不起之殃?见今你便长伸着脚子去了,丢下小子辈,如班鸠跌脚,倚靠何方?难上他烟花之寨,难靠他八字红墙。再不得同席而儇软玉,再不得并马而傍温香。撇的人垂头落脚,闪的人牢温郎当。今特奠兹白浊,次献寸觞。灵其不昧,来格来歆。尚享。
        众人祭毕,陈敬济下来还礼,请去卷棚内三汤五割,管待出门不题。
        且说那日院中李家虔婆,听见西门庆死了,铺谋定计,备了一张祭桌,使了李桂卿、李桂姐坐轿子来上纸吊问。月娘不出来,都是李娇儿、孟玉楼在上房管待。李家桂卿、桂姐悄悄对李娇儿说:〃俺妈说,人已是死了,你我院中人,守不的这样贞节!自古千里长棚,没个不散的筵席。教你手里有东西,悄悄教李铭稍了家去防后。你还恁傻!常言道:'扬州虽好,不是久恋之家。'不拘多少时,也少不的离他家门。〃那李娇儿听记在心。
        不想那日韩道国妻王六儿,亦备了张祭桌,乔素打扮,坐轿子来与西门庆烧纸。在灵前摆下祭祀,只顾站着。站了半日,白没个人儿出来陪待。原来西门庆死了,首七时分,就把王经打发家去不用了。小厮每见王六儿来,都不敢进去说。那来安儿不知就里,到月娘房里,向月娘说:〃韩大婶来与爹上纸,在前边站了一日了,大舅使我来对娘说。〃这吴月娘心中还气忿不过,便喝骂道:〃怪贼奴才,不与我走,还来甚么韩大婶、(毛必)大婶,贼狗攮的养汉淫妇,把人家弄的家败人亡,父南子北,夫逃妻散的,还来上甚么(毛必)纸!〃一顿骂的来安儿摸门不着,来到灵前。吴大舅问道:〃对后边说了不曾?〃来安儿把嘴谷都着不言语。问了半日,才说:〃娘稍出四马儿来了。〃这吴大舅连忙进去,对月娘说:〃姐姐,你怎么这等的?快休要舒口!自古人恶礼不恶。他男子汉领着咱偌多的本钱,你如何这等待人?好名儿难得,快休如此。你就不出去,教二姐姐、三姐姐好好待他出去,也是一般。做甚么恁样的,教人说你不是。〃那月娘见他哥这样说,才不言语了。良久,孟玉楼出来,还了礼,陪他在灵前坐的。只吃一钟茶,妇人也有些省口,就坐不住,随即告辞起身去了。正是:
          谁人汲得西江水,难免今朝一面羞。
        那李桂卿、桂姐、吴银儿都在上房坐着,见月娘骂韩道国老婆淫妇长、淫妇短,砍一株损百枝,两个就有些坐不住,未到日落,就要家去。月娘再三留他姐儿两个:〃晚夕伙计每伴宿,你每看了提偶,明日去罢。〃留了半日,桂姐、银姐不去了,只打发他姐姐桂卿家去了。到了晚夕,僧人散了,果然有许多街坊、伙计、主管,乔大户、吴大舅、吴二舅、沈姨父、花子繇、应伯爵、谢希大、常峙节,也有二十余人,叫了一起偶戏,在大卷棚内,摆设酒席伴宿。提演的是〃孙荣、孙华杀狗劝夫〃戏文。堂客都在灵旁厅内,围着帏屏,放下帘来,摆放桌席,朝外观看。李铭、吴惠在这里答应,晚夕也不家去了。不一时,众人都到齐了。祭祀已毕,卷棚内点起烛来,安席坐下,打动鼓乐,戏文上来。直搬演到三更天气,戏文方了。
        原来陈敬济自从西门庆死后,无一日不和潘金莲两个嘲戏,或在灵前溜眼,帐子后调笑。于是赶人散一乱,众堂客都往后边去了,小厮每都收家活,这金莲赶眼错,捏了敬济一把,说道:〃我儿,你娘今日成就了你罢。趁大姐在后边,咱就往你屋里去罢。〃敬济听了,得不的一声,先往屋里开门去了。妇人黑影里,抽身钻入他房内,更不答话,解开裤子,仰卧在炕上,双凫飞首,教陈敬济好耍。正是:色胆如天怕甚事,鸳帏云雨百年情。真个是:
          二载相逢,一朝配偶;数年姻眷,一旦和谐。一个柳腰款摆,一个玉茎忙舒。耳边诉雨意云情,枕上说山盟海誓。莺恣蝶采,旖妮搏弄百千般;狂雨羞云,娇媚施逞千万态。一个不住叫亲亲,一个搂抱呼达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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