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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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6-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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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忽然想起李小妮对她说过——丁浩身体壮壮的,脸长长的,鹰钩鼻,像香港片里的打手。宋琳笑了笑,忽道,真年轻啊,还有青春痘,我十年前就不长青春痘了。 
  她冲他笑。丁浩有些尴尬,“嗯”了一声。 
  打开门,家里灯暗着,没人。朱以谦还没回家。丁浩扶她在沙发上坐下,说,我走了,大姐你好好休息。宋琳先是不动,忽地一下抓住他的手臂,说,我有点难受,麻烦你陪我一会儿好吗?她声音嗲嗲的,拖着长长的鼻音。她自己都有些吃惊。好像一张嘴,就蹦了出来。猝不及防的,都不像自己了。 
  丁浩一愣,直直地看着被她抓住的手臂。宋琳柔柔地望着他,含情脉脉的。她酒劲上来,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步步走了下去。她的眼神会说话,情意从里面一丝一丝地渗出来。她每前进一步,丁浩便往后退一步。她这才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全醉,大脑最深处那块其实是清醒的。这样的半醉半醒,正是人胆子最大的时候。一些平常想都不敢想的念头,这时都蹦了出来。 
  丁浩的脸都红了,整个人像是定住了。 
  宋琳将外套脱了,只剩一件薄薄的紧身衣,胸部那块勾勒得很是丰满。她看见他的目光一点点往上移,最终停留在自己胸前。哆哆嗦嗦的,又是贪婪的。眼里有什么东西遮遮掩掩,却又跃跃欲试。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琳忽地一把抱住了丁浩。丁浩的手微微发颤,在半空中停了片刻,终于还是落在她身上。解开她裙子后面的拉链。他们滚倒在沙发上。他的唇,重重地压在她的唇上。他的手,没头没脑地在她身上摸索。他的节奏,狂野得让她吃惊。他浑身上下每一处肌肉,都是蓄势待发的弓箭,只需她轻轻一拨,便是所向披靡了。宋琳从未感受过这种激情,整个人都要疯了。她不禁对李小妮又多了几分恨意。女人是花,要雨露灌溉的。这样的丈夫,便是最好的园丁。他知道花需要什么,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让花开得更艳更媚。 
  丁浩额头上的汗,落到宋琳的脸上,一滴又一滴。宋琳闭着眼睛,脑子里翻来覆去便是那句话——你得意什么,你老公也不是好东西。一遍又一遍的。 
  半小时后,丁浩穿好衣服,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宋琳点上一支烟,走到阳台,看着丁浩匆匆拦了一辆出租。宋琳先是呆呆看着,继而笑了。一张毫无表情的脸,笑意陡地聚拢来,像瞬间换了张脸,突兀得很,都有些可怖了。 
  宋琳对着天空喷了个烟圈。已是立秋了。今年冷得早,夜里风寒得很,呼呼吹着。笑容僵在那里,似是也冻住了。 
  李小妮生下一个女儿。满月那天,宋琳送了一对金手镯当贺礼,还在“君再来”摆了一桌,算是她请客。李小妮原先是说不用了,宋琳坚持要,说是一点心意。李小妮只得答应了。 
  菜很丰盛,龙虾、鲍鱼,每人还有一盅鱼翅。宋琳专为李小妮点了一个椰汁炖燕窝,说女人吃最补了。宋琳那枚蓝宝石戒指在李小妮面前晃啊晃,耀眼得很。李小妮看着看着,觉得它像一只小眼睛,盯着自己,无遮无拦的,看得她心都灰了。宋琳大谈生意经,说饭店最近的营业额又翻了一番,还上了报纸,电视台的记者都来采访过了。李小妮听着,觉得无趣得很。过了一会儿,她对宋琳说,我有点头疼,先走了。宋琳送他们到门口。她说,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吧。 
  宋琳换了一辆白色的奔驰敞篷跑车,一百多万,停在饭店的花圃边。每个进来吃饭的人,都要对它行注目礼。李小妮见了,只瞟了一眼,便道:不用了,我们自己回家。也不待宋琳回答。拖着丁浩便走。 
  宋琳对丁浩笑了笑。丁浩忙不迭地把头转开。想做得坦然些,过了头,看着反倒更怪了。朱以谦过去就常是这副表情。宋琳心里冷笑了一下。 
  李小妮与丁浩站在路口拦出租。等了许久都没有车。丁浩说,我们去坐公共汽车吧。李小妮想到宋琳还在后面看着,便不同意,坚持要等出租。她头一低,看见颈里那条羊绒围巾。她本来不想戴的,是丁浩说这条围巾配衣服正合适,才戴上的。当初宋琳送她围巾,她感激不尽,现在再想想,好像从一开始,宋琳对她便是居高临下的。她送她东西,像施舍一条小狗,几百块钱对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她们之间,终究还是不平等的。她根本看不起她。她是个有钱人,而她呢,是个穷得不能再穷的可怜虫。 
  一会儿,旁边又多了几个等车的人,都是刚从“君再来”吃完饭出来的。一个女人说,这家店的骨头砂锅真不错,我吃了这么多骨头砂锅,这家是最好的。另一个女人说,对呀,价钱也不贵,下次还过来吃。两个女人叽叽喳喳聊着。 
  李小妮听着,先是不动,忽地脱口而出:“你们知道为什么好吃?因为里面放了罂粟壳。罂粟你们知道是什么吗?就是鸦片!吃多了会上瘾的,戒不掉的!” 
  那两个女人盯着她看。 
  “不信是吧?”李小妮大声道,“不信你们就打个电话给卫生检疫站,让他们过来检验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 
  丁浩要拉她走,她甩掉了。 
  “我要是骗你们,我就不是人,是畜生!”李小妮赌咒发誓了。 
  她说完,觉得畅快得很。一回头,见宋琳就在她身后,似笑非笑的。 
  两个女人就那样呆呆地站着,一动也不动。 
  原刊责编 程绍武 
   
  【作者简介】滕肖澜,女,1976年生于上海,1995年毕业于民航上海专科学校。2001年起开始发表小说。已发表中、短篇小说若干,出版有小说集《来得及爱你》。现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工作。 
2007…4…16 5:21:32举报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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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2006年11月29日第 27 楼      


抬头老婆低头汉
冯骥才 


  一 
   
  这世上的事说复杂就复杂,说简单就简单。要说复杂,有一堆现成的词儿摆在这儿,比方千形万态、千奇百怪、千头万绪、千变万化等等等等,它们还互不相干地混成一团,复不复杂?要说简单——那得听咱老祖宗的。咱老祖宗真够能耐,总共不过拿出两个字,就把世上的事掰扯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两字是:阴阳。 
  老祖宗说,日为阳,月为阴,天为阳,地为阴,火为阳,水为阴,男为阳,女为阴,对不对?大白天,日头使足力气晒着,热热乎乎,阳气十足,正好捋起袖子干活儿;深夜里,月光没有什么劲儿,又凉又冷,阴气袭人,只能盖上被子睡觉。日,自然是阳;月,自然是阴。至于天与地、水与火、男与女,更是阴阳分明,各有各的特性。何谓特性?阳者刚,阴者柔。然而单是阳,太刚太硬不行;单是阴,太柔太弱也不行。阴阳就得搭配一起,还要各尽其能,各司其职。比方男女结为夫妻,向例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养家,女人持家;男人搬重,女人弄轻……每每有陌生人敲门,一准是男人起身迎上去开门问话,哪有把老婆推在前头的?男人的天职就是保护女人,不能反过来。无论古今中外全是这样。这叫做天经地义。 
  可是,世上的事也有格路的、另类的、阴阳颠倒的、女为阳男为阴的,北方人对这种夫妻有个十分形象的俗称,叫做抬头老婆低头汉。 
   
  二 
   
  这对夫妻家住在平安街八号一楼那里外间房。两人同岁,都是四十五。 
  先说抬头老婆。姓于,在街办的一家袜子厂当办公室主任。但从来没人叫她于主任,不论袜子厂上上下下还是家门口的邻居都喊她于姐。这么叫惯了,叫久了,连管界的户籍警也说不出她的名字来。 
  于姐精明强干。鼓鼓一对球眼,像总开着的一对小灯亮闪闪。她身上的一切都和这精明外露的眼睛相配。四十开外的人,没一根白发,满头又黑又亮齐刷刷。嘴唇薄,话说得干脆利索;手瘦硬,干活儿正得用;两条直腿走路快,骑车也快,上下车骗腿时动作像个骑兵。别小看了这个连初中也没毕业的女人家,论干活儿她才是袜子厂的一把手。凭着她勤快能干,办法多,又不惜力气,硬叫这小厂子一百来号人有吃有喝有钱看病一直挨到今天。 
  再说低头汉,姓龚。他可不如他老婆,不单名字——连他的“姓”也没人知道。所有熟人,包括他老婆都叫他老闷儿。 
  他人闷,模样也闷,好像在罐里盒里箱子里捂久了,抽抽巴巴,乌里乌涂。黑脸的人本来就看不清楚,一双小眼再藏在反光的镜片后边,很难看出他的心思。他从不张嘴大笑,不知他的嘴是大是小。虽然没听说他有什么病,但身子软绵绵,站直了也是歪的。多少年来,他一直像个小学生那样斜挎着一个长背带的黑色的人造革公文包上下班。他在大沽路那边的百货公司做会计。有人说他这样挎包是因为包里边装的全是账本,提在手里不保险,会丢,会被抢,套在身上才牢靠。他走路很慢,不会骑车,每天走路要用很多时间,他为什么不学骑车呢?不爱说话的人的道理是无法知道的。 
  他的脚步极轻,没有声音。这脚步就像他本人,从不打扰别人,碰上街坊最多抿嘴一笑,不像他老婆兴冲冲的步伐像咚咚敲鼓。老婆喜欢和人搭讪,喜欢主动说话,不在乎对方是不是生人,也不在乎别人什么想法,求人帮忙时也一样,就像工厂派活儿时,一下子就交到人家手里。可是老闷儿不行,逢到必须开口求人帮忙时,嘴上就像贴了胶带。于是家里所有要和外边打交道的事就全落在老婆身上。 
  老婆在门外边,他在门后边;老婆与人谈判,他站在一边旁观,也绝不插嘴。可户主是他老闷儿呀。 
  其实不只是家外边的事,家里边的事也都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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