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你解决成啥样?妈妈就你这么一个闺女。”
“您放心,我一定让您这辈子过上好日子。”
“我不图享你的福,指望你以后日子过得安稳就行。看着你和那些高干子弟来往,我心里就直打小鼓。还是找苏健这样的老实孩子好……”
“妈,我可不能随随便便找他这么个工人。”康小娜刚说罢一回头,不由得有些愣怔了。苏健已经又托着一垛蜂窝煤站在身后了。康小娜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小心地看看苏健。
苏健没说什么,默默地弯下腰放下蜂窝煤。
“我和你一块儿去搬吧?”康小娜说。
“不用,别把你衣服弄脏了。”苏健瞥了一眼康小娜的连衣裙,说道。
“不要紧,我围上点。”康小娜立刻去屋里拿了件旧褂子系在胸前,拿起那块搬煤的木板。
“真的不用,你忙你的事去吧。”苏健敦厚地说着,把木板又从康小娜手中拿了过去。这次,他话音里已经不带任何情绪,有的只是对康小娜的体贴。
康小娜不禁被他的声音感动。看着他那被汗湿透的衬衣,看着他那肌肉发达的胳膊,她又被他的形象感动。这确实是个善良实在的好小伙。可是,看着他汗淋淋的样子,她对这个只会苦劳苦受的小伙子又生出一丝怜悯来。难道她能找他吗?她想到了他是个工人,不,这还不是主要的,她还想到了他和自己相同的市民家庭出身。她自己虽然也出身于市民家庭,可她现在是演员,她漂亮,凭着这两样资本,她一定要踏入上层社会。这些年没有比出身低贱更让她感到丢人的了。
“我拿这去搬吧。”康小娜拿起靠墙的一块搓衣板。对苏健的感动怜悯,最后都变成了歉意,一种不得不拒绝苏健爱情的歉意。因为这种歉意,她格外亲热。
一阵恶心又涌上来,她扶着墙又呕吐起来。
“你怎么了?”苏健在一旁不知所措地问。
康小娜一口一口地吐着酸水,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她扶着墙,头埋在臂弯里,一点点蹲下身子。
“她这阵子身体不好。”母亲在一旁解释。这既是对女儿的心疼,也借此平息苏健刚才所受的心理刺伤。她知道小伙子心善。
“你别搬了。”苏健伸手去拿她手中的搓衣板。
“不,我没事,苏健,我和你一块儿去搬。”康小娜摇摇头,没有松手。
“你回屋里躺躺吧。”母亲劝道,“团里有事,让苏健帮你请个假。”
“小娜,我去给你请假,打电话也行,去你们团跑一趟也行。”苏健站在康小娜身后关切地说道。
“康小娜,康小娜。”院门口响起一个不高不低的喊声。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康小娜连忙放下搓衣板,硬撑着站起来,用手绢擦了擦嘴唇。
“是不是团里来人了?你和他们请个假吧。”苏健劝道。
“不不,你们不要管我。”康小娜顾不上多说,她一边理着鬓角的头发一边匆匆往外走。
“要不你去医院看看吧。”苏健拿着木板跟在后面,他还要接着去搬蜂窝煤。
母亲也不放心地跟着往外走。
“我不要你们管嘛。”康小娜不耐烦地说道,加快了脚步,尽量和他们拉开距离。她不愿意熟人来家里。她的家太寒酸。她尤其不愿意此刻站在院门口喊她的这个人来家里。想不到他突然来了。他们原来约好在马路站牌下碰头的。
她一边穿过又脏又乱的院子匆匆往外走,一边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裙子。当院一根挂满湿衣服的铁丝,她低头一躲,不小心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苏健在身后忙抢上一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站稳了,一抬头,顾晓鹰已经迎面站在跟前了。
“阿姨,您好。您今天也休息吧?”康小娜站在顾晓鹰身后,对景立贞拘谨地笑笑。
“是小娜啊。”景立贞招呼道,一派长辈的和蔼可亲。她打量了姑娘一下:打扮得很漂亮,人也很漂亮。“你们玩吧。”她亲热地说。
看着顾晓鹰领康小娜进了他自己的房间,景立贞在门厅里站了一会儿。听见顾晓鹰房间的碰锁很轻地响动了一下,知道儿子已经把门锁上了。景立贞皱着眉摇了摇头。儿子三十多岁了。前几年又离了婚,现在和不少女人来往,不知道他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结婚。儿子到了这个年龄,做父母的就很难在这种事上多管了。
她回到自己房间,在沙发上坐下。看着随手放下的公文包,顿时想到了小莉叔叔的来信,火又一下冒了上来:小莉太不争气了。小小年纪自以为聪明,到时候真要被李向南耍弄了呢。现在的年轻人头脑都很复杂,坏得很。一定要管管小莉。可凭着做母亲特有的血液相通的感觉,她知道小莉在这件事上是不会服管的。女儿像她:什么事都敢做,都要做到底。这么一想,她对李向南的火气一下腾的起来。搞到她女儿的头上了。她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两步,恨不能立刻把李向南叫来教训一顿。她是急躁脾气。她感到女儿似乎已经受到了侮辱。小莉不好管,她就要从李向南这儿下手。她什么事都敢下手,她有足够的心狠手辣。这种事事先不用多想,干着再说。她拿过公文包刚要打开,又想到什么,站了起来。
“晓鹰。”她走到门口,隔着门厅叫道。
顾晓鹰在他房间里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开门过来:“妈,什么事?”
景立贞看了看儿子:“你和康小娜打算怎么着?”
“怎么啦?”顾晓鹰反问道。没有比父母过问这种事更让儿子反感的了。
“你多少注意点。”她爱护地训道。
“注意什么?”顾晓鹰顿时露出一丝羞恼来。
“一个,别再随随便便结婚,随随便便离婚,好好选择选择。”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她结婚了。”顾晓鹰更恼火了。
“这我知道,你看不上她。还一个,你们年轻人现在在一块儿没有界限,这我管不了,你别闹出事就行。不要最后把你弄得挺被动,你是个要搞事业的人。”
“你妈叫你去说什么了?”康小娜坐在床上,看着顾晓鹰小心地问。
“没说什么。”顾晓鹰锁上门,转过身不耐烦地说。他脸色有些阴沉,在堆满画册、雕塑、颜料、画笔的凌乱的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用脚踢了踢墙角一团团揉皱的废纸,顺手拿起画笔,在画板上一幅没画完的油画《清晨与少女》的女孩的胸部咬着牙狠狠地添了一笔。母亲的话破坏了他正对康小娜调情的兴致。他叭地撂下画笔,算是驱赶走了母亲谈话带来的阴影,转过头去看康小娜。他的目光先落在了康小娜隆起的胸部,他用他那比画笔更有力的目光在上面描绘了一番,一丝性的刺激微微勃起他的热情与兴致。他继续向上移动他的目光,看了看康小娜那甜润但带点俗气的脸蛋,还有那被披肩的黑发衬托得更显白嫩的脖颈。一个性感小妞。
“你看什么?”康小娜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娇嗔道。顾晓鹰阴沉的脸色,像打量一幅画一样打量她的目光,都使她有些惴惴。她是有点怕顾晓鹰的。凭着姑娘的直觉,她能经常感到顾晓鹰这个人心中有些狠毒的东西。
“我看什么?”顾晓鹰没好气地说道,康小娜在娇嗔中含有的逢迎讨好,引起他的轻蔑,“我想看什么就看什么,那还不随我。”他走上来,拧了康小娜的脸蛋一把。康小娜一动不动地坐着,感到了这一拧的肆虐。她抬眼看了看顾晓鹰,又一次感到他身体内有一种狠毒的东西。这种狠毒溶在男人特有的热烘烘的汗气中散发出来。
康小娜毫无反应的顺从似乎激恼了顾晓鹰,他讨厌这种平淡无味。他又有些恶作剧地、追求某种心理刺激地一下一下拧起康小娜的脸蛋来,一边拧一边观赏着。
“你别——”康小娜央求地拉下他的手。
“别什么,我的人我不能拧?”顾晓鹰又有些发狠地拧了一把。
“你别嘛。”康小娜再一次拉下顾晓鹰的手。这次,她的态度、她的声音、她手的动作都比较坚决了。她不能这样怕他,她不能软弱,她今天一定要紧抓住自己的决心。
“别,别?我叫你别。”顾晓鹰一下抓住康小娜的双肩,把她猛地拉了起来。他感到自己这样有力,对方这样娇小。他双手紧紧抓着康小娜,用力压着她,揉搓着她,他感到了一种对对方有着占有权、蹂躏权的狂虐。他的两只手臂因为用力而震抖着,这种震抖带着恶毒的快感传遍全身,“别什么?今天一来你就冲我摆架子,有什么可摆的?你跟我觉都睡过了,还来什么假正经。”
今天一进房间,康小娜就一次又一次推开他的拥抱,此刻想起来就使顾晓鹰恼怒发作。女人平淡乖顺他让他激恼;女人拒绝他也让他激恼。
“我今天要和你说件正经事,你坐下。”康小娜郑重地说。她已经从卑怯中挣脱出来,有了支撑。而顾晓鹰这样发作,反而使她更不怕了。
“我不想听你说什么正经事。你有什么正经事?”顾晓鹰把康小娜一下搂住,疯狂地、像盖钢印一样一下一下在她脸上用力吻着,每个吻都是一个发狠的惊叹号,“叫你装正经。”
康小娜在他野蛮的狂吻中冷静而又坚决地挣扎着:“你别这样,我今天就是要和你说正经事。”顾晓鹰被这种反抗刺激了,他一下把康小娜娇小的身体抱离地面,紧紧地搂着她,用自己的身体压迫她,揉挤她。康小娜挣扎着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个耳光。一切激烈的节奏都突然停顿,好像乐队指挥一个终止的有力手势,疯狂的演奏停止了。顾晓鹰松开了手。他眯着眼,用很锐利的目光冷冷打量着康小娜,打量着这个今天变得异乎寻常的姑娘。他好像不认识她了。
“你坐下,我要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