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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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第9期-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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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佳在讲述老张的事情时,语调低沉,时而又突然昂扬起来。我想象得到,走在迎亲路上的老张,是怎样迈着军人特有的齐步走路的,而那个叫李佳的十九岁的女娃又是怎样又喜又羞地走向了人生的新旅程。 
  土地革命时期,陕西的女子是这样把心思唱给当红军的哥哥听的:拴马桩上拴红马/当红军的哥哥到我家/葱花花来油点点,当红军的哥哥吃了上前线/三春走了到如今/难活活不过人想人/荞面饸饹羊杂汤/死死活活咱相跟上。 
  人生快意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这两样,都让老张给赶上了。二十二岁的老张,心里比喝了蜜还甜。他几乎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当然,革命军人的觉悟,还是让他及时归队了,留下李佳在老家。那是怎样的一种分别呀。二十二岁的男人,十九岁的女人,刚刚尝到生活的甜蜜,却马上又被现实分隔开来。我没问,爱唱歌的李佳,在老张离去时有没有唱什么。我估计不大可能,男愁唱女愁哭,那时李佳应该是光顾着哭了。不过,老张离去的夜晚,也许李佳还是会在夜色里轻轻地哼唱: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 
  汽车团不通民用电话,长途也很难打到格尔木来,并且,老家的村庄里还没有装电话。所有的联系,就是书信。李佳喜欢把她独处时的种种想法写下来,然后装进信封里。可是感觉还有好多话没说。于是又用几张纸写下来,塞进信封里。李佳把信带到乡里邮政所寄出去,五天过去了,没回信,十天过去了,没回信,十五天过去了,没回信。一个月过去了,有信了,却是李佳寄出去的信退回来了,超重。 
  李佳就打定了主意,去青海找老张去。 
  白天想你墙头上爬/到夜晚想你没办法。 
  李佳把想法跟母亲说了。老人家叹了口气,啥也没说,就给李佳准备路上用的东西。女大不由娘,何况又是结了婚的女儿啊。 
  李佳出现在格尔木汽车团的营门口时,老张不在,出车去了,连队留守的干部便把李佳安置在格尔木的一家旅馆。几天后,车队完成任务,回了驻地,老张才知道,婆姨来部队了。 
  在格尔木呆了半个月,老张又要出任务了,老张便要李佳回去。李佳不回,说啥也不回。不但不回,还打算长住在这里。女人家,表面柔弱,骨子里倔强。老张没办法,便让李佳去找个事情做,老住旅馆,自己只是个志愿兵,没那么多钱住。 
  老张再次从拉萨回来时,李佳已经找了家路边餐馆,做起了服务员。 
  对于老张家属来队后留在驻地不走的事实,连队干部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在青藏线当兵,啥也不干呆三年,都是了不得的牺牲,人家老张一干五年,还净跑长途运输,有啥好说的? 
   
  15 
   
  “八一”是我们的节日。对于我们这个远离大部队的特种作业队而言,同样如此。司务长老早就放话了,“八一”晚上吃饺子。司务长是在七月底一次晚上,大家蹲在地上就餐时,说的这话。司务长这话一说,工区里一片欢腾。说实话,饺子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儿,在连队里,每个周末,我们都会将自己种的韭菜割回来包饺子吃。但是,自“上山”以来,别说韭菜了,普通的新鲜蔬菜也吃不上,想吃饺子,门儿都没有。 
  我们电台是最怕过节的。因为越是这个时候,电报越多。往常在大院时,关于达赖喇嘛和“东突”等分裂势力的情况通报,以及上级下达给我部的命令、我部对下属部队的指示,电报一大摞,每个报务员都二十四小时上机,还是忙不过来。 
  我们单台行动,电报同样多。当然,敌情和社情通报的内容少了,各级领导的指示和慰问电报却多了起来。虽然是些不太重要的电报,可谁敢马虎啊,通信纪律要求我们一丝不苟地收发各种电报。开个不雅的玩笑,首长放个屁,咱们也得听清频率。为了搞好节日战备,我和李奎、王志华一起呆在电台车上,一人收报,一人发报,一人传送,忙得不亦乐乎。就连业务上不太操心的老黄,也整天在车上盯着,生怕出什么纰漏。 
   
  等我们忙得差不多时,已经到了晚上七点左右。人一闲下来,首先有反应的就是肚子。这时我才想起来,今天晚上吃饺子,于是叫王志华去炊事班看看。王志华很快就哭丧着脸回来了,说,别人早就吃完了,炊事班黑灯瞎火,没看到饺子。我说,李奎你去看看,兴许是炊事班班长帮我们把饺子放好了,去找他要。李奎便大步走去了。 
  等我又译完一份简报,让王志华送走后,突然听到有人快步跑动的声音。是谁不要命了,这么高的海拔还敢跑步?我纳闷着。随队军医对我们步行的速度都有明确的规定,不准我们跑步。 
  来的是李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说你不要命了。李奎二话不说,钻进车来,翻着白眼,喘粗气。这时,作业队的几个炊事兵跑来,边跑边嚷,李奎呢,李奎呢? 
  我把车门一关,守在门外,问,咋地啦? 
  咋地啦?李奎他狗日的敢打我们司务长,把他交出来!炊事班班长胡兵一边喘气一边说。 
  这就怪了,李奎他没病没疯,打司务长干嘛? 
  我说,李奎李奎咋回事儿? 
  李奎说,狗日的,他们吃饺子,我们连汤都没得喝,我骂了他,他就动手,那狗日的司务长也不是好东西,拉偏架。 
  我明白了,炊事班这帮爷们老爷脾气发作了。 
  让开!他们喊。 
  滚开!我喊。 
  再不让连你一起揍!几个脸乌漆麻黑的兵冲我喊得挺凶。 
  我一眼看见司务长跟在人群后。我说,你们有种就动手,敢冲击电台,老子要你们上军事法庭! 
  人群愣怔了一下。电台直属司令部,电台人员经常和首长打交道,有一种神秘感和威严感。 
  就凭你?你算老几?胡兵从他的黑脸上划拉出一条鄙薄来。他吓唬人的,别怕,上! 
  人群再一次往电台车跟前挤。 
  我握紧拳头,谁拉车门我打谁。 
  车上的李奎,手持摇把盯着车门。 
  打不得打不得,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好说好商量。老黄不知从哪跑了出来,拦在车门前。 
  老黄也看到了司务长。老黄一把拉住他,说,司务长,你是干部,你快劝劝他们,打不得呀。 
  司务长把手一甩,说,我是个学员,管不住他们。 
  看到司务长不予制止,炊事班的兵们来劲儿了,几个来拉车门,另几个绕到车的另一边,准备翻窗进入。 
  我说,我日你妈,欺人太甚!狠劲一脚踹过去。黑黑胖胖的炊事班长胡兵被我一脚放倒在地。另外几个兵便朝我扑了过来。 
  住手!一声大喝。谁再动手我收拾谁!这声音非常威严,不由得人不转过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是队长来了。上校队长,像一尊铁塔样,威风凛凛地站在人群后边。 
  司务长立刻往一边溜。 
  你给我站住!队长一句话,司务长像中了定身法,站住不动了。 
  解放军打解放军,你们他*的吃饱了没事儿干?混蛋!队长开始大骂。 
  队长骂了一阵,见大家都不吱声了,说,你们别他*的以为会做饭就了不起了,做饭就是你们的工作,不给人家留饭,本来就理亏,还要打人,你们他*的什么东西?都给我滚! 
  炊事班刚才没溜掉的兵,一个个垂着头,灰溜溜地走了。 
  还有你,身为干部,不好好管教手下的兵,还拉偏架,要是我也会踹你一脚!队长又转过头来骂司务长。 
  算了算了,首长,只是一点小摩擦。老黄陪着小心,说。 
  你们也有错,有问题解决问题嘛,打什么架,跟他们炊事班的一般见识,不怕丢了电台兵的脸?队长居然这样说,我想笑。 
  你,去跟他们道个歉,姿态高一点儿,以后还要吃人家做的饭呢,要搞好关系。队长吩咐老黄。老黄应了一声“是”,敬了个礼,便找司务长去了。 
  妈的,站了半天,连车门都不开?队长朝我瞪眼。 
  王志华赶紧把车门打开,请队长上车坐。 
  队长猫着腰钻上车,坐下。 
  你还拿着家伙干什么,是不是看我不顺眼,要给我一家伙?队长说。 
  李奎赶紧把手里的摇把丢掉,缩到后排去了。 
  嗯,你小子,你都老兵了,怎么回事儿,你说说看?队长说。 
  我说,首长,您批评我吧,我不该动手,我应该跟他们讲道理。 
  讲屁的道理,当兵的嘛,有什么事锤对锤,锤完了就完了。讲道理那是秀才的事情。队长气壮壮地说。 
  我说,嘿嘿,首长。 
  嗯,你小子,敢护自己的兵,敢一个对几个,不错。队长说。 
  当兵几年了?队长问。 
  我说,五年了。 
  五年了,该转志愿兵了?队长问。 
  是,是该转了,但是能不能转,不是我自己决定得了的。我说。 
  嗯,这倒也是。以后有事来后勤部找我吧。队长说了,弓起腰来,准备离开。 
  哦对了,这小子,不能留在这儿,太野了,连司务长都敢打。队长指了一下缩在后座的李奎。别给我装可怜,你犯的事儿多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队长说。我心里一惊。队长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我与连队电台联系上后,说唐古拉山气压太低,李奎身体不适,必须立即转移下去。连队电台请示指导员后,同意了。当天晚上,队长的司机便开车把李奎送到位于沱沱河兵站位置的野战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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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过后,按惯例汽车团要停止运输进行训练修整了。可是,突然来了个战备任务,很紧急,需要立即出车。 
  本来是双车出动的,可事到临头,成了单车出动。情况很紧急,大部军车都还没回到营区,老张便奉命带着一个新兵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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