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很容易想起父母,想起亲人,希望和他们团聚在一起。这是令再坚强不过的人内
心软弱的时刻。然而此时,邵亦波却只身一人呆在机场,等待前来接他的哈佛大学
中国留学生。在他身边来来去去的都是异乡陌生人,飞机起落的巨大轰鸣在他耳边
隆隆作响,想到父母一定在家念叼着“波波现在应该到了某处某处了”,邵亦波不
禁心头一阵发酸。想起高家前,母亲不止一次地问自己:“波波!去了美国会想家
吗?会觉得孤单吗?”自己总是自信、洒脱,够男子汉地说:“不会。”现在,他
才算真正知道了什么是天涯孤旅的滋味。在机场上打电话回家,他觉得自己很孤独。
他明白这一次和当年父母送他去寄宿学校可不一样,这一次,他是真正彻底离开了
父母的羽翼,失去了依靠,在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一切全靠自己,到底是不是应该
放弃中国安稳的生话、光明的前途出来冒险,他有些怀疑了。但是转念一想,也只
有这一次,他才真正完全独立,真正展翅高飞,他又觉得很兴奋,像个画家准备作
第一幅画,训练多年;导师手把手地教了他无数次,怎样调颜料,怎样下笔,现在
终于自己站在空白的画布前,第一次独自把颜色涂在画布上。
以这样独特的形式,在这样独特的环境里,邵亦波度过了他的旧岁生日,完成
了他的成人仪式。
由于父亲自小精心的培养,使邵亦波具备了能力、独立性、自信这三大硬件,
虽说哈佛乃非同一般之地,邵亦波应付起来还是绰绰有余。虽说初到哈佛,邵亦波
也遇到了一个困难时期,但他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适应,这部分是因为从小所受的
教育;部分是因为邵亦波出国时年龄还小,并没有什么中国经验;既没有难以改变
的思维定势,也没有养成根深蒂固的习惯。对于哈佛,他也没有什么畏惧心理,觉
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所遇到的问题不过是初来乍到的人都可能会遇到的生活
琐事;比如在哪里买一条新裤子,怎么挑一条新裤子之类的问题。但小邵亦波不羞
于向他人请教,遇到再小的问题他都会马上找人来问,这样很多生活上的不适应也
很快就迎刃而解了。
在哈佛,邵亦波逐渐变得更加独立,也学会了适应一个新社会。在哈佛的第一
年,他决定专修物理,因为喜欢分析问题,而物理又比数学接近现实,让他觉得可
以真的对世界有新的贡献。他的梦想是搞一项发明,改变世界,获诺贝尔奖。他同
时还兼修电子工程,因为物理和电子工程这两个专业比较相关,也因为他从小打下
的坚实的理科基础,邵亦波不需怎样刻苦,并不怎么赶,就能轻松搞定。说到在哈
佛读书的时光,邵亦波风趣地说:“我并不勤奋,有时上课也打瞌睡,也常常逃课
在寝室蒙头睡大觉。”他还不无自豪地补充说:“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很勤奋的人,
上学时玩得厉害,也不开夜车,但是学得快,学得好。”我问那么与哈佛的美国同
学相比,他的优势在哪里时,他说:“总的来说;中国人比较勤奋,而且数理化的
基础比他们好,美国人创造力,动手能力强。但这只是泛泛地说,具体到每个人,
是不一样的,比如我就不是这样。”
哈佛的学习是多彩的:曾在尖端物理买验室研究物质到接近绝对零度的动态;
曾为美国航天局分析卫星望远镜的数据;也曾在爱尔兰的美丽的海岸上长途自行车
旅行。哈佛的人也是多彩的。就是在这里,邵亦波遇到了一个对他的一生有巨大影
响的人,这个人特别给了他信心与信念。此人叫做John Linslery,是个美国人。哈
佛有个“外国学生照顾会”,负责为每个外国留学生找一个当地的照顾人,John是
该会的会员。许多人开玩笑说他是哈佛的“外国学生照顾会”的半个负责人,大家
都亲切地叫他Uncle John约翰叔叔)。当时他年近7 0;是哈佛法学院40年代的毕业
生。他每年都负责照顾三四个外国学生,而且与许多已毕业的外国学生也保持联络。
一年级的暑假;邵亦波遇到John。John成了他的照顾人,并要邵亦波叫他Uncl
e John,而非Mr.Linslery。第二天,他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了这个英文名叫BO(波)
的中国留学生,因为他觉得唯一能使外国学生真的觉得有个家的办法是给他们自由
出入家的权利。哈佛“外国学生照顾会”的成员和他们要照顾的学生,一般不过是
经常保持联系,一两个月见一次面,但是UncleJohn却不同,他真正把邵亦波变成了
他家庭中的一员,以至于邵亦波后来对他以养父相称。
John极爱骑自行车,曾两次横跨欧洲,第二次横跨时他已经67岁。John经常与
他一起骑车去旅行,在洛基山的雪地上、在新苏格兰的荒野中、在伦敦的小街里,
在爱尔兰的平原上。骑车使他们欣赏了自然,清醒了头脑,锻炼了毅力。一次,他
俩从SanDiego到SanFrancisco骑了1000多公里。他们俩都喜爱、崇拜莎士比亚与拜
伦,很多次会在深夜里读诗。John虽然年纪大,还能一章章地背诵莎士比亚。在加
州的一号公路一边骑车一边背诵诗词,在爱尔兰的海边张大了嘴果看着不可置信的
风景,或是两人比赛冲下坡路,邵亦波被John的精力所震惊。John的平常心和宽广
胸怀、对别人的无私关心、对自然的深情热爱,给BO的生活增添无数快乐与感动。
他俩很快成为最好的朋友。
我曾问过邵亦波John对他最大影响是什么,邵亦波说:“影响最大的是他的
宽广的胸怀,他这个人不是很小心眼,也不是说大方,大方是很大方,不单单是大
方;他每天高高兴兴,反正我就是我,根本不担心人家会说我怎么样,我就是我,
我只要对人好,心里安心就够了,就是这样一个人,对自己安全感很强,不是整天
担心这个人怎么样,这个人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完全不管这些,大大……,也
不能说是大大咧咧,仔细也很仔细,是个心胸很开阔的人,不是小心眼的人,他这
个人就是小心眼的反义词。”在描述自己敬爱的Uncle John时,邵亦波发现了语言
的苍白,词不达意,根本不能表达自己意思的万一。但我还是能体会他对Uncle Jo
hn的敬仰、爱戴、感激。
哈佛四年使邵亦波成了一个全面的人。邵亦波说:“我觉得在进哈佛以前,我
还是一个片面的人,知识面比较狭窄,看东西的角度也比较片面,做事待人都比较
简单、片面、粗糙。在哈佛读了四年书以后,我成了一个全面的人,各方面的知识
都比较多,做人的基础也打得很不错,我觉得我做人的基础就是在大学里面打下来
的。我碰到了很多对我影响蛮深的人,老师、同学、朋友,包括养父Uncle John,
虽然说我的世界观是早就定了的,但是怎样待人接物的基础是在哈佛定下来的。”
1995年,邵亦波从哈佛毕业,他在物理和电子工程两方面都获得了最高荣誉。他的
总成绩,在当年的1600名哈佛毕业生中名列第四;进入了哈佛毕业生“最高荣誉会”。
这是每届毕业生中名列前12名的优秀生才能进人的,他也是12名优秀生中唯一的一
名外国人。
最重大的选择——经商
1995年邵亦波以骄人的成绩从哈佛毕业时,美国有8所著名的物理研究院,都向
他敞开大门。
这时,他又做出具有人生转折意义的选择——从商。这个选择看似突兀,其实
却是邵亦波考虑了很久的深思熟虑的决定。邵亦波起初决定专修物理是因为物理比
较接近现实,可以让他对世界有实在的贡献。学了3年后;他慢慢地发觉现代物理与
现实高得很远,对社会的贡献需要到几十年以后,邵亦波有些失望。在哈佛的日子
里,通过和形形色色、来自世界各国的同学交往,邵亦波渐渐发现自己其实是个挺
喜欢和人打交道的人,对于一生从事理论研究,自己似乎没有了足够的兴趣和耐心。
大三那年暑假,邵亦波把自己关在尖端物理实验室里,研究物质到接近绝对零
度的动态。放假后,同学们大都回家去了;往日热闹的校园一下子沉寂了下来。学
校里显得空空荡荡,寝室楼里更是人去楼空。这个暑假,邵亦波白天都在实验室里
做研究,晚上回寝室睡觉,寝室里只有他一个人。邵亦波象台机器似的,差不多整
整一个暑假没有和人打交道,他感觉自己很不开心。这件事让邵亦波想了很多,并
使他最终放弃了做科学家,一辈子从事科学研究的理想。他发现虽然他的逻辑性思
维能力强,喜爱数学、物理,也很喜欢钻研;叫他几天,几个星期钻研一个问题,
他很开心。但是让他一辈子关在实验室里,研究一两个课题,他觉得这不是他最想
做的事。
6年以后的邵亦波,跟我谈起了当初为什么放弃学术选择毫无经验的从商时;
他总结道:“第一,我喜欢逻辑性强的数学、物理,但是也喜欢与人打交道,如果
单单做学术的话,与人打交道就比较少,我不喜欢一个人被关在实验室里,天天埋
头做研究;第二,就我的能力来说,逻辑性强、分析能力强是一个方面,同时我对
整个事物的感觉能力也比较强,不是完全理性的人,而是常识也不错。我觉得一个
人如果逻辑性强,对一般的事物常识也好,也喜欢和别人打交道的话,这个人单单
做学术的话,就有点浪费了;第三,我觉得中国更需要学管理的人才。有人说中国
每年管理人员的需求量是10几万,而新增的管理人才只有几千,所以差得很多很多。
管理者在中国更有用武之地。”我问他,当初选择了商业,而放弃了自己最擅长的
数学、物理,会不会有时候也有后悔的想法。邵亦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