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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以左谏议大夫召。甫就道,民攀辕不得行,逾太行,抵河内乃已。既对,上书言:「帝富于春秋,未专宸断;太皇保佑圣主,制政帘帷,奸人易为欺蔽。愿正纲纪,明法度,采用忠言,讲求仁术。」两宫嘉纳焉。
前宰相蔡确作诗怨谤,焘与刘安世交攻之。焘又言:「方今忠于确者,多于忠朝廷之士;敢为奸言者,多于敢正论之人。以此见确之气焰凶赫,根株牵连,贼化害政,为患滋大。」确卒窜新州。焘进御史中丞。邓润甫除吏部尚书,焘论润甫柔佞不立,巧为进取。不听。改权户部尚书,不拜,以龙图阁直学士知郑州。旬日,入权礼部尚书,为翰林学士。
元祐七年,拜尚书右丞,转左丞。蔡京帅蜀,焘曰:「元丰侍从,可用者多;惟京轻险贪愎,不可用。」又与同列议夏国地界,不能合,遂丐去。哲宗遣近臣问所以去意,且令密访人才。焘曰:「信任不笃,言不见听,而询问人才,非臣所敢当也。」使者再至,乃言:「人才可大任者,陛下自知之。但须识别邪正,公天下之善恶,图任旧人中坚正纯厚有人望者,不牵左右好恶之言以移圣意,天下幸甚。」
以疾,罢为资政殿学士、同醴泉观使。故事,非宰相不除使,遂置同使以宠之。力辞,改知颍昌府。既出京师,哲宗遣中贵谕以复用之旨。绍圣元年,知郓州。朋党论起,哲宗曰:「梁焘每起中正之论,其开陈排击,尽出公议,朕皆记之。」以故最后责,竟以司马光党黜知鄂州。三年,再贬少府监。分司南京。明年,三贬雷州别驾,化州安置。三年卒,年六十四。徙其子于昭州。徽宗立,始得归。
焘自立朝,一以引援人物为意。在鄂作《荐士录》,具载姓名。客或见其书,曰:「公所植桃李,乘时而发,但不向人开耳。」焘笑曰:「焘出入侍从,至位执政,八年之间所荐,用之不尽,负愧多矣。」其好贤乐善如此。
王岩叟,字彦霖,大名清平人。幼时,语未正已知文字。仁宗患词赋致经术不明,初置明经科,岩叟年十八,乡举、省试、廷对皆第一。调栾城簿、泾州推官,甫两月,闻弟丧,弃官归养。
熙宁中,韩琦留守北京,以为贤,辟管勾国子监,又辟管勾安抚司机宜文字,监晋州折博、炼盐务。韩绛代琦,复欲留用。岩叟谢曰:「岩叟,魏公之客,不愿出他门也。」士君子称之。后知定州安喜县,有法吏罢居乡里,导人为讼,岩叟捕挞于市,众皆竦然。定守吕公著叹曰:「此古良吏也。」有诏近臣举御史,举者意属岩叟而未及识,或谓可一往见。岩叟笑曰:「是所谓呈身御史也。」卒不见。
哲宗即位,用刘挚荐,为监察御史。时六察尚未言事,岩叟入台之明日,即上书论社稷安危之计,在从谏用贤,不可以小利失民心。遂言役钱敛法太重,民力不胜,愿复差法如嘉祐时。又言河北榷盐法尚行,民受其弊,贫者不复食。录大名刻石《仁宗诏书》以进,又以河北天下根本,自祖宗以来,推此为惠。愿复其旧。
江西盐害民,诏遣使者往视。岩叟曰:「一方病矣,必待使还而后改为,恐有不及被德泽而死者。愿亟罢之。」又极陈时事,以为「不绝害本,百姓无由乐生;不屏群邪,太平终是难致。」时下诏求民疾苦,四方争以其情赴诉,所司惮于省录,颇成壅滞。岩叟言:「不问则已,言则必行之。不然,天下之人必谓陛下以空言说之,后有诏令,孰肯取信?」李定不持所生母仇氏服,岩叟论其不孝,定遂分司。
宰相蔡确为裕陵复土使,还朝,以定策自居。岩叟曰:「陛下之立,以子继父,百王不易之道。且太皇太后先定于中,而确敢贪天自伐。章惇谗贼狼戾,罔上蔽明,不忠之罪,盖与确等。近帘前争役法,词气不逊,无事上之礼。今圣政不出房闼,岂宜容此大奸犹在廊庙!」于是二人相继退斥。
迁左司谏兼权给事中。时并命执政,其间有不协时望者,岩叟即缴录黄,上疏谏。既而命不由门下省以出,岩叟请对,言之益切。退就阁上疏曰:「臣为谏官既当言,承乏给事又当驳,非臣好为高论,喜忤大臣,恐命令斜出,尤损纪纲。」疏凡八上,命竟寝。又言:「三省胥吏,月飨厚奉,岁累优秩。而朝廷每举一事,辄计功论赏,不知平日禄赐,将焉用之?姑息相承,流弊已极。望饬励大臣,事为之制。」即诏裁抑侥幸,定为十七条。
迁侍御史。两省正言久阙,岩叟上疏曰:「国朝仿近古之制,谏臣才至六员,方之先王,已为至少。今复虚而不除,臣所未谕。岂以为治道已清,而无事于言邪?人材难称,不若虚其位邪?二者皆非臣所望于今日也。愿趣补其阙,多进正人以壮本朝;正人进,则小人自消矣。」
诸路水灾,朝廷行振贷,户部限以灾伤过七分、民户降四等始许之。岩叟言:「中户以上,盖亦艰食。乞毋问分数、等级,皆得贷,庶几王泽无间,以召至和矣。」坐张舜民事,改起居舍人,不拜,以直集贤院知齐州。请河北所言盐法,行之京东。明年,复以起居舍人召。尝侍迩英讲,进读《宝训》,至节费,岩叟曰:「凡言节用,非偶节一事便能有济。当每事以节俭为意,则积久累日,国用自饶。」读仁宗知人事,岩叟曰:「人主常欲虚心平意,无所偏系,观事以理,则事之是非,人之邪正,自然可见。」
司马康讲《洪范》,至「乂用三德」,哲宗曰:「止此三德,为更有德。」盖哲宗自临御,渊默不言,岩叟喜闻之,因欲风谏,退而上疏曰:「三德者,人君之大本,得之则治,失之则乱,不可须臾去者也。臣请别而言之。夫明是非于朝廷之上,判忠邪于多士之间,不以顺己而忘其恶,不以逆己而遗其善,私求不徇于所爱,公议不迁于所憎。竭诚尽节者,任之当勿二;罔上盗宠者,弃之当勿疑。惜纪纲,谨法度,重典刑,戒姑息,此人主之正直也。远声色之好,绝盘游之乐,勇于救天下之弊,果于断天下之疑,邪说不能移,非道不能说,此人主之刚德也。居万乘之尊而不骄,享四海之富而不溢,聪明有余而处之若不足,俊杰并用而求之如不及,虚心以访道,屈己以从谏,惧若临渊,怯若履薄,此人主之柔德也。三者足以尽天下之要,在陛下力行何如耳。」岩叟因侍讲,奏曰:「陛下退朝无事,不知何以消日?」哲宗曰:「看文字。对曰:「陛下以读书为乐,天下幸甚。圣贤之学,非造次可成,须在积累。积累之要,在专与勤。屏绝它好,始可谓之专;久而不倦,始可谓之勤。愿陛下特留圣意。」哲宗然之。
岩叟馆伴辽贺正旦使耶律宽,宽求观《元会仪》,岩叟曰:「此非外国所宜知。」止录《笏记》与之,宽不敢求。进权吏部侍郎、天章阁待制、枢密都承旨。湖北诸蛮互出扰边,无有宁岁,岩叟请专以疆事委荆南唐义问。遂自草檄文,喻义问以朝廷方敦尚恩信,勿为侥幸功赏之意,后遂安辑。
初,夏人遣使入贡,及为境上之议,故为此去彼来,牵致劳苦,每违期日。岩叟请预戒边臣,夏违期,一不至则勿复应,自后不复敢违。质孤、胜如二堡,汉赵充国留屯之所,自元祐讲和,在兰州界内,夏以为形胜膏腴之地,力争之。二堡若失,则兰州、熙河遂危。延帅欲以二堡与夏,苏辙主其议。及熙河、延安二捷同报,辙奏曰:「近边奏稍频,西人意在得二堡。今盛夏犹如此,入秋可虞,不若早定议。」意在与之也。岩叟曰:「形势之地,岂可轻弃,不知既与,还不更求否?」太皇太后曰:「然。」议遂止。
夏人数万侵定西之东、通远之北,坏七厓匙堡,掠居人,转侵泾原及河外鄜、府州,众遂至十万。熙帅范育侦伺夏右厢种落大抵趣河外,三疏请乘此进堡砦,筑龛谷、胜如、相照、定西而东径陇诺城。朝议未一,或欲以七巉经毁之地,皆以与夏。岩叟力言不可与,彼计得行,后患未已。因请遣官谕熙帅,即以户部员外郎穆衍行视,筑定远以据要害。其调兵赀费,一从便宜,不必中覆。定远遂城,皆岩叟之力。
拜中书舍人。滕甫帅太原,为走马承受所撼,徙颍昌。岩叟封还词头,言:「进退帅臣,理宜重慎。今以小臣一言易之,使后人畏惮不自保,此风浸长,非委任安边之福。」乃止。
复为枢密都承旨、权知开封府。旧以推、判官二人分左右厅,共治一事,多为异同,或累日不竟,吏疲于咨禀。岩叟创立逐官分治之法,自是署为令。都城群偷所聚,谓之「大房」,每区容数十百人,渊薮诡僻,不可胜究。岩叟令掩捕撤毁,随轻重决之,根株一空。供备库使曹续以产贸万缗,市侩逾年负其半,续尽力不可取。一日启户,则所负皆在焉。惊扣其故,侩曰:「王公今日知府矣。」初,曹氏之隶韩绚与同隶讼,事连其主,就逮之。曹氏者,慈圣后之族也。岩叟言:「部曲相讼,不当论其主。今不惟长告讦之风,且伤孝治。慈圣仙游未远,一旦因厮役之过,使其子孙对吏,殆圣情有所不忍。」诏窜绚而绝其狱。岩叟常谓:「天下积欠多名,催免不一,公私费扰,乞随等第多寡为催法。」朝廷乃定五年十科之令。
元祐六年,拜枢密直学士、签书院事。入谢,太皇太后曰:「知卿才望,不次超用。」岩叟又再拜谢,进曰:「太后听政以来,纳谏从善,务合人心,所以朝廷清明,天下安静。愿信之勿疑,守之勿失。」复少进而西,奏哲宗曰:「陛下今日圣学,当深辨邪正。正人在朝,则朝廷安,邪人一进,便有不安之象。非谓一夫能然,盖其类应之者众,上下蔽蒙,不觉养成祸胎尔。」又进曰:「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