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根部有了越来越多的白色,但她没有精力也没有热情给理发店打个电话。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伏特加。
萨拉芬那·费罗斯越来越相信,只有一件事才能使她重新获得本应属于她的自尊与成功。
只有威夫勒斯先生的死才能挽救她。
终于有一天,她决定不要再这样谨慎行事了。毕竟,他只不过是一只猫。如果真如谚语中所说,猫有九命,他剩下的也不多了。萨拉芬那那天真的决定非要杀死他不可了。
在伏特加酒的作用下,她坐下来盘算着。
乔治一整天都不在家。他去见他的代理人去了。他并不常去见她。他的代理人抱怨说,他的最新“文学小说”没有人买。趁乔治不在家的时候,萨拉芬那来到平房里,看看威夫勒斯先生是不是在里面,并将猫洞的活板门严严实实地关上。
然后,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寻找吉吉。一点儿也不出众、脸上还有一块伤疤的那只白色波斯猫,跟往常一样,在女主人的床上睡着了。萨拉芬那把卧室门和门上的猫洞活板门锁好。不过,那扇小小的扇形窗仍然开着,吉吉是决不会有精神跳起来,爬过那扇扇形窗的。
萨拉芬那走到厨房,准备了一盘可口的火鸡胸脯肉,并以几只剥开了壳的虾子予以点缀。然后,她坐在猫洞的活板门口守株待兔。
她一只手里拿着伏特加酒,另一只手里拿着置威夫勒斯先生于死地的工具。
萨拉芬那想了很多方法,最终选择了传统的方法。自古以来,这种方法是人们消除讨厌的小动物的首选方法。她不明白,为什么对像威夫勒斯先生这样年迈的斑猫,也同样适用。
他一定在打瞌睡。她听到外面活板门响的时候,厨房里漆黑一片。
然而,萨拉芬那立即警觉起来,她非常清楚,她该做些什么。
她的猎物在花园中那一小段路上好像徘徊了几十年那么久。终于,一只猫爪伸进了厨房门上的活板门。
萨拉芬那·费罗斯屏住呼吸。她是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将自己精心设计的计划毁于一旦的。
她等待着,直到活板门慢慢打开。她等待着,直到猫的整个身体,包括尾部和其他部位,全部进了房间,她才对他采取突然袭击。
这只毛茸茸的动物踢打着、扭动着。然而,反抗过程非常短暂。他很快就被放进了装有三块砖头的袋子中。随后,萨拉芬那将袋口用绳子系紧。
她一刻也没有停留。她不允许自己有丝毫良心发现。萨拉芬那·费罗斯冲进花园,猛地将那只“喵喵”直叫的袋子投进了鱼池的正中。
那溅起的水花使她感到满足。鱼池中鼓了几个泡泡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第二天早晨,萨拉芬那醒来时一脸幸福,几周来,她第一次本能地没有伸手去取伏特加酒,而是舒舒服服地依偎在绒毛棉被中,享受着吉吉压在胫骨上给她带来的舒适感。她盘算着如何打发这一天。
她要去伦敦,几个月都没有去过伦敦了。整个上午可以花在头发上,然后去逛自己最喜欢的几家商店,买几件昂贵的衣服,提提精神。她一整天都没有想起要喝酒。但是,那天傍晚五点钟回来的时候,她想起要喝酒了。通常,这个时候是她最具创造力的时候,她坐下来开始写《吉吉和被谋杀的送奶工》的第一章。是的,今天将会是不错的一天。
萨拉芬那·费罗斯伸了个懒腰,然后坐起来,看着床的另一头。
那儿坐着威夫勒斯先生,他不紧不慢地舔着自己不太整齐的软毛,两只绿色的眼睛傲慢地逼视着她的眼睛。
9 猫的摇篮
从那以后,萨拉芬那·费罗斯真的要垮掉了。她常常连衣服也不换就上床睡觉。在被伏特加麻醉的世界里,时间变得极具伸缩性和没有丝毫意义。稀疏的头发披散着,好久都没有洗过,白发比黑发还多。
她只有一个想法,必须干掉威夫勒斯先生。
既然吉吉已经不在身边——从鱼池的麻袋中拖出的是一只令人沮丧的、白色的、全身污泥的东西——那么,不管采取什么样的方法来干掉他都不受任何限制了。再也不会冒抓错受害者的风险了。
威夫勒斯先生显然意识到了这场针对他的谋杀行动,开始把自己隐藏起来。萨拉芬那切断了他的逃生之路,告诉乔治那只猫已经死了,并安排木工将通往平房的猫洞堵上。乔治听到这个消息非常伤心,但萨拉芬那跟往常一样,丝毫不顾及丈夫的感受。
与此同时,在她自己的房子里,她精心设计了一张陷阱网。“网”,是当时谈得最多的一个字眼。萨拉芬那在猫洞前设下了一系列用电线做成的陷阱。她把地板变成了一个用电线圈套布下的“地雷阵”。这些电线圈套绷紧的时候,滑轮上的平衡锤就会猛地将猎物拉到天花板上去。房间里装饰一新的墙面上钉满了勾子和环形物,闪闪发亮的木建部分全是螺丝和楔子。那个越来越疯狂的女人整日生活在用电线构筑的纠缠不清、纵横交错的猫的摇篮之中。她什么东西也不吃,只靠伏特加维生。
她等待着。她知道,有朝一日,威夫勒斯先生会回到她的这座房子,她的死亡陷阱里来。
一天——确切地说,一天晚上——他终于回来了。
结局很快来临。威夫勒斯先生想通过两个猫洞前的陷阱进入房子。他敏捷地跳过了厨房地面上的陷阱。然而,在进入大厅时,他正好落在了陷阱里。他想跳开,一只后腿却被套得越来越紧。他想挣脱出来,电线却深深地扎进他的肉里。他发出一声沮丧的嚎叫。
就在那一瞬间,一直守候在楼梯平台上的萨拉芬那,啪的一声打开灯,兴奋地喊道,“终于逮住你了!”威夫勒斯先生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幽灵吓得呆住,他抬起头来看着她。
如果萨拉芬那·费罗斯这时有一点同情心的话,她也许会注意到,那只猫看起来是多么瘦弱,多么缺乏人的照顾。然而此时,她脑子里再也没有容纳这些想法的空间——事实上,此时除了能给她带来幸福的那些想法之外,没有容纳任何别的想法的空间。她伸出手,洋洋自得地准备松开那只将把她的猎物送到天花板上去的平衡锤。
然而,她被绊了一跤,脚被绞在了一条较低的电线中,头朝下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萨拉芬那·费罗斯的脖子折断了,当即死去。
威夫勒斯先生赶紧躲开正在倒下的她的身体,向那个套住脚的绳套固定处靠近。拉力松弛之后,具有弹性的电线也松开了。他终于干净利落地走出了那个金属圈。
威夫勒斯先生重获新生。
10 自鸣得意
刚开始时,乔治·费罗斯对他妻子的死感到非常震惊。然而,当这种震惊散去之后,他又不得不承认,他并不是那么在意。而且,她的死去确实还带来了某些积极的东西。
首先,在花园另一端的屋子里,他再也没有那种郁闷和老是不满意的感觉了。他顺理成章地继承了那台新款电脑。起初,他对此还嗤之以鼻,但当他摆弄了几下之后,他很快感到了它的许多方便之处。
其次就是钱。在萨拉芬那·费罗斯逝世的新闻报道中,她近来想创作一部有关猫的新的系列推理小说的想法很快被大家遗忘。但是,人们对威夫勒斯先生的兴趣却越来越大。所有有关他的书均以平装本重新发行。多年来用电脑动画技术制作一部好莱坞影片的想法突然再次火爆起来。巨星们的代理人纷纷与制片公司联系,小心谨慎地为自己的客户们提供一个这一年中薪酬优厚的好差使——吐露威夫勒斯先生的心声。
于是,钱财像浪潮一样开始滚滚而来。因为乔治·费罗斯与妻子没有离婚,因此他继承了她的一切。
更重要的是,萨拉芬那的死把他从天主教的教义中解放出来,从而使他能够再婚。为了达到这样一个目的,多年来,他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为萨拉芬那举行葬礼的那天晚上,乔治趴在桌子上已故妻子的电脑前,睡着了。电脑屏幕上屏保不停地转动着。因为睡着了,所以他没有听到猫洞上活板门打开的声音。即使威夫勒斯先生悄悄跳到他的桌子上,他也没有意识到。然而,当这只老猫将鼻子凑到他的耳朵边的时候,他很快醒了过来。
“你好吗,老伙计?”乔治问道,伸出左手挠了挠威夫勒斯先生的耳朵后面。这是威夫勒斯先生最喜欢别人挠的地方。与此同时,乔治本能地伸出右手,去取桌子边上的那瓶满满的伏特加酒。
然而,威夫勒斯先生另有自己的打算。他从桌子上跑过的时候,故意绊到了酒瓶。酒瓶倒向一侧,酒汩汩地流出来,流进了废纸篓里。
威夫勒斯先生走到电脑前,乔治·费罗斯吃惊地看着那只猫。他用一只前爪牢牢地抓住鼠标。(这个很容易办到,多少个世纪以来,猫总是用前爪去抓老鼠。)然而,当屏保变成了可以写作的白色屏幕时,威夫勒斯先生又做了一件事情,一件非常不平常的事情。
他将另一只前爪放在键盘上,并不是键盘上的任何一个地方,而是一个特定的键“M”上。
按照电脑里已经编进的程序,“威夫勒斯先生”几个字出现在屏幕上。
乔治·费罗斯感到那双绿眼睛向他发出了挑战。此时,这双眼睛正转过来看着他。一时间,他有点不知所措。随后,他大声说道:“哎,如果我总是写一些所谓的‘文学’小说的话,肯定是没有什么出息的。”
他将手指放在键盘上,接着“威夫勒斯先生”几个字写下这样一个题目:“威夫勒斯先生和被杀的推理小说家”。
为爱所困
莉莉·安曼
李靖民/译
莉莉·安曼(Lillie Ammann),美国作家、圣安东尼奥作家协会副主席,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