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再带一罐谷粉粥和捣碎的玉蜀黍就够啦谁都不准再多带什么!至于食用品,凡是必需的,都载在辎重车上了。每人要有两匹马。还得准备好四百头牛,因为遇到浅滩和泥泞的地方需要用它们。最要紧的是要维持秩序,老乡们。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一些这样的人,只要上帝让他们有机会掳获一点东西,他们马上就要去撕破绞罗绸缎和贵重的天鹅绒给自己做裹脚布。戒除这种鬼习惯吧,丢掉裙子一类东西,只准拿武器,如果遇到有好的话;还有金币和银市,因为这些是用途很广的东西,随便做什么事情都少不了它们。我要预先对你们说明,老乡们:谁要是在行军中喝醉了酒,是不会对他举行审判的。我要命令把他象条狗似的缚在辎重车上拖着走,不管他是什么人,就算他是全军中最勇敢的哥萨克也要严办。他将象条狗似的被当场枪毙,尸体也不埋葬,就扔给野鸟去啄食,因为酒鬼在行军中是不配受到基督教的葬礼的。年轻人,你们随便做什么事情都要听老年人的话!要 是中了枪弹,脑袋上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受了刀伤,这种区区小事用不着大惊小怪。把一包火药放在酒杯里掺和起来,一口气喝到肚里,就。没事了就连热病也不会发一场的;伤口要是不太大,只须抓一块土,吐点唾沫在手掌上,揉在一起,涂到伤口上,伤口就结起来了。好啦,去干正经的吧,去吧,年轻人,不慌不忙地去于正经的吧!〃
团长这样说了,他的话刚一落音,所有的哥萨克们立刻都动手于起来了。整个谢奇苏醒过来了,随便走到什么地方都找不到一个醉汉,仿佛哥萨克中间从来没有这种人似的。有些人在修理车轮的环箍,给大车更换新轴;有些人把粮袋运到辎重车上,又把武器堆放到另外几辆车上;有些人赶着马和牛,四面八方响起了。马蹄声,试枪声,马刀锵锵声,牛叫声,车辆转动的辚辚声,谈话声,响亮的喊声,赶马的声音。不久哥萨克的队伍就老远老远的绵延到整个原野上去了,要是有人想从队伍的前方跑到它的后方,得跑上许久才能够跑到。在一所木遗的小教堂里,一个牧师正在举行祷告仪式,给大家洒圣水;大家吻了十字架。当队伍移动,从谢奇向前开拔的时候,所有的查波罗什人都回过头来向后面张望。
〃再见,我们的母亲!〃大家儿乎都异口同声他说,〃愿上帝保佑你避免一切不幸!〃
骑马走过近郊的时候,塔拉斯·布尔巴看见他的犹太人已经摆了一个张着帐篷的货摊,出卖火石、捻凿、火药和种种路上需要的军用药品:甚至还有圆弧形面包和长面包。〃犹太人真是怎样的鬼啊!〃塔拉斯心里想,骑马走到他跟前,说:
〃傻瓜,你坐在这儿干吗?你想叫人把你象麻雀似的一枪打死吗?〃
作为回答,杨凯尔向他身边靠近些,双手打着手势,好象要告诉他什么秘密似的,说:
〃只求老爷别作声,别对任何人说:在哥萨克的辎重车中间有一辆是我的:车上运载着哥萨克所需要的各种物件,我在路上要供应大家种种食品,那低廉的定价是任何一个犹太人都还没有标出过的。真是这样;真是这样。〃
塔拉斯·布尔巴耸了耸肩,惊叹着犹太人的机灵的天性,向队伍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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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果戈理 满涛 译
第五节
不久,波兰的西南部一带全被恐怖所笼罩了。到处传说着,〃查波罗什人!……查波罗什人来了!……〃能够逃的,都逃掉了。按照那个杂乱无章、极端散漫的时代的风气,大家都骚动起来,四散逃亡了;那时候人们既不设立要塞,也不建筑城堡,却只是马马虎虎盖一所茅屋暂时住下,因为他们想:〃不要为房子花费许多精力和钱财,反正勒靶人一旦前来侵袭,就要把房子铲除净光的。〃大家慌作一团:有人把牛和犁换了马和枪,加入了军队;有人赶着牲口,带走一切可以带走的东西,躲了起来。有时在路上可以遇到一些人,用武装的手去接待客人,但更多的是闻风先逃的人。大家都知道,这一群以查波罗什军闻名的人是很难对付的,这个军队平时虽然放纵不羁,杂乱无章,在战时却又保持着迸退有序的严密纪律。骑兵前进着,不使马负重过多,也不使它们激怒,步兵跟在辎重车后面稳重地走着,整个队伍夜行昼伏,专门选择一些荒野,漫无人烟的地区和当时还很不少的森林地带兼程前进。侦察兵和通讯员被派到前方去,探索和侦察前面是什么地方,有些什么目标,情况如何。并且常常在那些绝对想不到会遇见他们的地方,他们忽然出现了——接着就杀了个鸡犬不留。战火包围了村庄;那些没有跟着军队一块儿牵走的牲口和马匹被当场杀死了。似乎他们大吃大喝的时候倒比进军的时候多。想起查波罗什人到处留下的半野蛮时代残暴肆虐的可怕的迹象,到现在还使人觉得毛骨悚然。婴孩被残杀,妇人被割掉乳房,捉住了男人,从脚跟直到膝盖犯他的皮剥下来,然后再释放他,总之,哥萨克们是加倍地偿还了宿债。有一个修道院的主教听说兵临境内,就派了两个修道僧去告诉他们,他们不应该这样胡作非为;说是在查波罗什人和政府之间订有协议;又说他们破坏了自己对国王所负的义务,同时也就是破坏了一切国民的权利。
〃你回去替我和全体查波罗什人告诉你们的主教,〃团长说道,〃叫他用不着担心。哥萨克们还只是刚刚点着了火,开始抽烟斗呢。〃
不久,庄严的修道院就被猛烈的火焰包围住了,巨大的峨特式的窗户在火浪中间凄凉地闪动着。一群群逃跑的修道僧、犹太人和妇女,一下子挤满了那些还能对守备队和保卫团寄托一点希望的城镇。政府有时派出的几小队迟到的援军,不是找不到他们,就是先胆怯了,初次相遇就向后转,骑着悍马逃跑了。有时也会有许多在历次战争中获胜的皇军司令官,决心把自己的兵力联合起来,以便对抗查波罗什人。这么一来,两个年轻的哥萨克就更有机会试试自己的力量了,他们哥儿俩一向憎恶掠夺、贪欲和软弱的敌人,燃烧着一种欲望,要在老伙伴面前显显本领,跟骑在高头大马上耀武扬威、宽斗篷的翻起的袖子随风飘拂的那些大胆而傲慢的波兰人捉对儿较量较量高下。实战的训练是很有趣的。他们夺得了许多马具,贵重的马刀和步枪。在一个月当中,初生羽毛的雏鸟就长成了,完全变样了,现在他们是两个男子汉了。他们的容貌以前还显出一种青春的柔和,现在却是严峻而坚强的了。老塔拉斯很高兴看到他的两个儿子成为第一流的人物。奥斯达普似乎是命里注定要走战争的道路,生来便容易占有指挥作战脑高深知识。他随便遇到什么事情都从来没有张惶失措或是狼狈过,抱着一种对于二十二岁的人说来几乎是不自然的冷静态度,在转瞬之间就能够测知事情的全部危险性和全部形势,马上就能想出办法来避开这个危险,但避开危险也只是为了以后更有把握地战胜它。他的行动现在开始显露出一种受过考验的坚信精神,并且由此看出他将来很有可能成为一员名将。他的身体非常壮健,他的骑士性格已经获得了狮子般的无畏的力量。
〃噢!这家伙将来会成为一个出色的联队长!〃老塔拉斯说,〃真的,他会成为一个出色的联队长,并且还是这样的一个联队长,连我这个老子都要自叹不如!〃
安德烈完全沉浸在枪弹和刀剑的迷人的音乐里了。他不懂得预先思考、估计或者测量自己和别人的力量。他在交战中体会到疯狂般的快乐和陶醉,当脑袋发热,一切东西在他眼前起伏和问动,人头飞滚,马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他象个醉汉,在子弹的啸声中,刀光的闪耀中和自己的激情中,遇人便杀而听不见被杀的人的悲鸣,一直向前飞驰的时候,他觉得象过节一般欢快。老塔拉斯看到安德烈仅仅被一阵迫切的冲动所鞭策,就能干出冷静而有理智的人决不敢于的事,仅靠疯狂的袭击就能实现老战士们不能不惊叹的奇迹,这时候他不止一次表示了惊叹折服。老塔拉斯感到很惊奇,说道:
〃他也是一个好战士! 敌人可别把他捉住才好!——他不象奥斯达普,但他也是一个好战士!〃
军队决定直奔杜勃诺城,传说那儿有许多公款和富裕的居民,经过一天半功夫,行军结束了,查波罗什人出现在城下了。居民们决定要负隅顽抗,直到用尽最后一点力量为止,情愿死在自己门外的广场上和街上,也不愿让敌人闯进屋里来。高高的城墙环绕着全城;在城墙稍低的地方,耸立着石墙、当作炮台用的房屋、或是橡木做的栅栏。守备队很强大,并且感到自己的责任的重大。查波罗什人奋不顾身地爬上城墙去,却遭到了猛烈的弹火。城里的商人和居民看来也不想偷懒,都成群地站在城墙。从他们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们抱有誓死抵抗的决心;就连妇女们也坚决要求帮一手,于是石块呀、桶呀、罐头呀、开水呀,最后还有一袋袋迷瞎眼睛的黄沙呀,都一起向查波罗什人头上掷了过来。查波罗什人不喜欢对要塞作战,围攻战法不是他们的擅长。团长下令撤退,说道:
〃不要紧,弟兄们,咱们撤退,可是,要是从城里放走他们一个人,我就是个臭鞑靼人,算不得是基督徒!我要叫他们这些狗全都饿死!〃
军队撤退了,团团围住了整个城市,由于无事可做,就去糟蹋近郊一带,放火焚烧附近的村落和还没有收割过的麦谷地,把马群赶到还没有被镰刀割这的麦田里去,那儿好象存心凑趣似的,偏偏迎风摇摆着稠密的麦穗, 赶上这时候来慷慨酬谢所有的庄稼汉的一场大丰收的果实。城里的人们睁着恐惧的眼睛,看到他们生存所靠托的一切东西怎样被铲除净尽。同时,查波罗什人用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