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腿那里放慢了动作,捂着嘴巴一片心惊。一条腿从膝盖一直到脚踝处全呈黑紫颜色,能看出不是新伤,周边隐约有淡去的痕迹时至此刻再看仍旧触目惊心。像古装戏里身中巨毒的人,半条腿都如墨染过了一般,狰狞得那么均匀。容颜咬着唇齿不敢哭出声,知道那天去医院他出了车祸,就该是当时留下的。一定痛不可遏,那晚没表现出来,之后天天跟她呆在家里也丝毫没看出破绽,真就不疼么?
不动声色的躺回去,关掉灯,把自己重新塞进他的怀里,一夜睡得很安稳,一直想知道曾经的秦远修什么样,夜里就真的梦到了,白衣,黑色长裤的俊朗少年,以手撑颌坐在阳光明媚的教室里,没有什么青梅青梅,只有周边懒懒的阳光和懒懒的他……
餐桌上秦郝佳和秦绍风对看了一眼,这一眼都大有深意又相当通透。
秦绍风一撂碗筷,最先意有所指的笑起来:“我一直都好奇,姐这么好的女人天上地下都难求的主儿,怎么就没一个男人肯娶了。现在我知道原因在哪里了……”
秦郝佳停下动作,做出感兴趣的样子:“哦?你说是什么原因?”
秦绍风拎起嘴角不说话,猜她内心绝对不会如表现出的这样平静,人长了眼睛真不知是好是坏,能看清别人不假,亦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内心里去。
秦号天和白林双双望过来,以往餐桌上秦绍风和秦郝佳很少有说话的习惯,这种平常人家的和乐融融似乎不太被他们看重,反倒感觉一家大小凑到一起是最为压抑的时候,所以都安静的快速吃完,然后个忙个的。
以往退席最快的两人这会儿有闲情隔着桌案闲聊,也真是难得。
白林见秦绍风吊起胃口却不说话,又不能直接表现出很感兴致的样子,说,你说啊,快说啊,我们都很八婆的。高调说:“瞧你这孩子,想说什么呢?”
秦绍风笑吟吟的盯着秦郝佳,从来就觉得她这个姐姐身上多年前是藏匿了一个秘密,因为不关心,便从来不去考究那个致使她绝对偏向了秦远修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如今第一次觉得兴味浓重了起来。
“我就是觉得姐是难得聪慧识人心的好女人,平时看似不关心我和哥,实则我们两个到底对什么感兴趣无一能逃过她的眼。这样通情理的好女人哪个男人不梦寐以求啊,而姐却不肯便宜任何一个男人,可惜呢。”
在旁人看来这就是秦绍风对秦郝佳的一个高度赏识,可是秦郝佳自然不会这么愚蠢的认为。她知道她自己干了什么,而秦绍风也是了然于心的。
低下头没理他,把最后一口饭吃完。
秦号天听了秦绍风的话,借着这个话题很正式的又跟秦郝佳提了一次:“你事业做得好,这一点我不反对。可是,还得想想终身大事,女人总这样也不是个事,有个归宿才最正经。”
秦郝佳皱了下眉头没说话,放下碗筷追上秦绍风上楼的脚步。
跟在他身后压低声音:“看你的样子是生我的气了,觉得我利用了你?”
秦绍风两手插在裤袋里,轻飘飘的笑着:“怎么会生气,谢你还来不及。我正愁怎么跟秦远修说我爱上了容颜,现在好了,他们都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用有所顾及。所以才说姐英明啊,能看出他喜欢谁,我中意谁。”穿过半个走廊蓦然回头,视线噙住她一双眼,光色淡然舒心,昨天那一幕在旁人看来多糟糕透顶的事,于他却像彻底的打开了一个结,像再无所顾虑的舒心了起来。“姐既然替我们引发了这一战,下一步打算怎样?保卫战和主动进攻?”
秦郝佳被他的视线定在一处,冷静的回望他:“什么意思?”
“你不懂?”秦绍风挑起眉头:“你从来费心费力的是为了什么呢,不就是一个秦远修么。你昨天让他看到我的心意,是想怎样?如果是想提醒他防备被人拆散家庭,就该帮他打响一场保卫战的吧。但如果你是想激励他抛弃容颜,该主动向段安弦进攻,为他争取下一个你所认为的完美幸福才对,是不是?”语音一下放得很轻,吹进心里痒痒的:“如果是第二种想法,那姐,我真谢谢你了。”
秦郝佳知道以秦绍风的才智没什么猜不到,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猜得这么透,现在才微微有所反应,看似昨天真正被利用的人是她。秦绍风此刻瞧她的目光里有一丝得逞的意味,她彻底苦笑起来,原来昨天她叫上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正好他思之入骨,也想开战。既然她嘴欠能打开这个局面,更好。
“都说秦家的男人最锐不可挡,原来是真的。之前我也只是猜测你对容颜有感觉,毕竟平日你太过袒护她了。我和妈说一句,你总能不动声色的绕进来,以为我没发现么?”怎么可能,要知道秦远修整日明目张胆的如此,这种戏码她看得多了。“但是,我搞不懂你喜欢她什么呢?家势没有,长相也不算出脱,更重要的……她是你的大嫂!”
秦绍风不以为意:“那又如何,我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些繁复褥节。你想让秦远修跟谁在一起?秦远修自己心里又是向着谁的?据我所知,就连闵安月对秦远修也从未忘情,既然如此,你们皆大欢喜好了。我不在乎她现在是谁的,你该知道,如果他现在是我的女人,秦远修认准了也不会在乎。你那么了解秦远修,如此,你会想不出我的感受?”
秦郝佳有丝惊讶:“你是说闵安月也知道你喜欢容颜?”
“她怎么会不知道?”秦绍风吊儿郎当的反问回去,如果不是她字里行间反复提醒,恐怕他也不会那么清楚的笃定心思。由此看来,天下男女大多不为良善了。“不仅知道,她也是扒不得我趁早犯浑,将我的大嫂拒为已有。这么看来,你们倒真是一类人了,有同一的目标,秉性又多少有些相似,我看统一战线不难达成。还是,姐早就已经跟她沦为一丘之貉了?!”
秦郝佳一时被自己的弟弟堵得没话说,实事求是的说,她的确暗中跟闵安月通过气,当时若不是她给闵安月发短信让她约秦远修一起喝东西,也不会让容颜看到他们欢乐自在的一幕。
秦绍风根本不用等她的回答,有些事他猜也猜到了,秦郝佳在事业上有所成,生活上无论如何也不该是个安份守已的人。心知肚名的吹了声口哨,剑眉斜通入鬓的瞧她一眼,转身回房。
秦郝佳想再找秦远修谈谈,昨天他那个反应让她看不穿心意。若在乎,以他的脾气不该对秦绍风什么表示都没有。若不在乎,他面上的表情又像极度隐忍什么。重要的是他说他要去美国了,她又开始不安起来。就像曾经每一次他去那边,她夜不能寐,就盼着有希望传来,又盼望时刻停顿,什么消息都别告诉她。这样也便没有失望的可能,她可以永远活在期望和祈祷中,这样总比赤裸裸的失落要好受得多。
但想起秦远修昨日的目光和表情,隐隐渗透着心灰意冷。她问他:“这次是不是就有希望了?”
他指间夹着一支烟,想表现得没多少在乎,但她发现那支烟静寞的燃烧了太久,大半截烟灰都落下了,他才想起回答她的话,冷冷的说:“不知道,或许有希望吧。如果没有,便彻底绝望了,生活大抵永远如此。”最后一句话她没太听清,他语气淡得可以,风一吹就散了,像说:“有些东西,也该彻底放手,不能留恋……”
秦郝佳一颗心又真真切切的疼起来,抱着头不敢回想太多不堪回首的过去。那些撕打或蹂躏的片段到如今常常出现在她的梦里,太多让人惊忪不安的画面了,已经成了彻底的梦魇,纠缠着她永远也逃不过。午夜惊醒,身体已经冷透,呆怔的望着天花板大口大口的喘气,眼前还会出现那些狰狞且不怀好意的恶笑,身体也开始痉挛,连带整个灵魂都被玷污撕碎了,早从那一刻开始,她就注定要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上一生一世。只可惜,连累她的弟弟生不如死。如果不为赎罪,只怕她不会活到今天……
闵安月在她对面坐了一些时候了,见她捧着杯子就开始发呆,脸色也越来越白,直到白得吓人,像晴天白日做了场恶梦。不得将人唤回神:“郝佳姐,你约我来有事吗?”
秦郝佳猛然惊醒,慌乱的看了她一眼,看明白这张熟悉的脸,而非那些绰绰似鬼魅的恶人,颤巍巍的灌下一口咖啡压断对过往的回忆。稳了下情绪抬眸,脸上色泽仍旧不是太好看。歉意的笑笑:“对不起,最近公司出了点儿事情,搞得有些心神不宁的。我叫你来是想谈谈远修。”
“谈远修?”闵安月没想到,但对这个话题似乎很感兴趣:“郝佳姐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秦郝佳再不费力的表明立场,毕竟两人不是合谋过一次,彼此的心思都该深知。直接开门见山:“我知道你还喜欢远修,而我也一直觉得你是最适合他的人选,从各方面跟他都是最般配的人。你也知道我很看重自己的这个弟弟,一直想让他拥有最好的,枕边人也是一样。绍风喜欢容颜的事远修知道了,以他们的脾气,绍风说出的话一定不会收回,远修也不是个眼里能揉砂子的人,免不了要闹一场。毕竟绍风也实在不错,对女人的诱惑力可想而知,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真说不准。我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是否想重新跟远修在一起?”
闵安月一惊:“远修怎么知道绍风喜欢容颜的?”
“绍风跟容颜表明心迹了,正好被远修看到。”秦郝佳举着杯子,自若说道。
闵安月半晌合不上嘴巴,也真佩服秦绍风,敢直言说喜欢自己嫂子的人恐怕不多,由其在豪门社会,更得谨防这样的丑事暴光。但在秦绍风看来,俨然不把这些事放在眼里。也正是这种独然敢当的个性,才越发显得这个男人顶天立地,耀眼锋芒。
“哦,那他胆子真不小,远修怎么说?”这才是她最关注的。
秦郝佳实话实说:“远修什么也没说,当时容颜为了挣脱绍风的钳制胳膊上的伤复发了,远修直接将人抱回去找医生了。”
闵安月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