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到来的和平干怀。好消息从各地传来。”伯父慢悠悠地泯着酒,用手指着报纸说:“你读一下。”
伯父不愿和我分开。他害怕孤独。对任何一个表明和平就要到来的消息,都感到万分高兴。
《最后一点钟》专栏里报道,“组织专门部队清点战利品”,“安东内斯库购买我军在波兰缴获的武器”,“又有两列车粮食自东部各省运抵柏林”。
“假如我们还要打很久,我们就不会把缴获的武器卖给罗马尼亚人,你懂吗?这些武器我们自己还要用的。一切都会好起来。来,我们给你爸爸写封信,告诉他,我们要求延长签证期限。”
报纸、广播、电影——戈培尔的全部机构都颇具匠心地巧妙地向德国人灌输一个思想:用新的限光看待自己,看待自己的国家吧!你看,元首给了你何等的力量。“德国军队的脚步声震撼着古老的欧洲”。
从前线传来的胜利消息使市民们一个个都神气活现。再努一把力,德国便可以得到根据强者的权利应该属于它的一切。市民们有些昏昏然了。其实,难道只是市民们这样吗?世界上需要找到什么力量,需要发生什么样的事变,需要熬过多少年头,这乌烟瘴气才能消散?德国人本身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欧洲呢?全世界呢?在我的窗下有个小男孩正在自己和自己玩足球,我十分可怜他。他们想把他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很遗憾,你没在4年前到德国来,”乌利里赫说,“那样你就会对现在世界上发生的事情清楚多了。那时,在柏林举行奥林匹克运动会。这次运动会使我们体会到我们究竟能干些什么。今天在‘柯利杰’影院上演纪录片《柏林运动盛会》。如果你不反对,我可以定票。”
……
在台子上放着一副寒光闪闪的大杠铃,牌子上写着“155”。解说员洋洋得意地说:“杠铃的重量是不可思议的——155公斤。这要比1932年在洛杉矾运动会上创造的奥林匹克纪录多2公斤半。整个大厅都屏住了呼吸。只剩下一次试举了,最后一次试举了……约瑟夫·迈尔决心争得重量级举重金牌。”
大力士得意洋洋地迈着方步走上台子。俯身抓杠铃。这时,解说员险些撕破喉咙:“这,就是德国的力量!这,就是德国的荣光!这一瞬,作为体现伟大的雅利安精神的一瞬,将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中!!!”
“这个迈尔真是个好小伙子!3项比赛中一共举起了410公斤,真是不可思议!你瞧现在这位老相识在哪儿,” 乌利里赫说。
银幕上出现的镜头是不久前在波兰会战中拍摄的。摩托化连同波兰的前沿部队在争夺一个有风磨机的小高地。奥林匹克冠军所乘的装甲运输车,切断了正在撤退的炮兵连的去路。从德国装甲车上霍地跳下几个射手,他们用自动步枪猛烈扫射,捉拿敌人。冠军的脸上现出满意的笑容。
运动会的镜头和战地新闻的镜头不时地穿插着。
由奥林匹克拳击冠军指挥的“容克”式飞机腾空而起,直飞英伦三岛。机翼下面是一个巨大的铁路枢纽。列车纵横。炸弹准确地投向目标。“这是对太阳神经丛的决胜一击,”解说员说。一艘有奥林匹克射击冠军服役的潜艇出猎。“他站在鱼雷器旁,眼准、心静、手稳。请看,敌人的这艘运输艇将会遭到什么厄运。”
又是运动会场面。
帝国运动场上的全体观众为赛跑获奖者祝贺。他们直挺挺地站在“勇士台”
上,等待着庄严的时刻。影片用一个近景镜头映出这些获奖者……咦,一个多么熟悉的面孔……奥默尔。他幸福地微笑着,眼睛紧盯着主席台上的一点。那里,在细丝线后面坐着一个人,他的一绺头发落在前额上,他用一只手的手指轻轻地碰着另一只手的手掌。
德国的冠军走过全场,他们的脸上浮现出胜利的微笑,流露出忠诚于元首的神情。
“你知道我们得了多少块金牌吗?”乌利里赫问道。他没等我回答。便说:“34块;比美国多12块。而在这以前,美国佬在历届奥林匹克运动会上总是称王称霸。他们以前还从来没有遭到过这样的惨败。”
“这个奥默尔,”我问,就是我们在看芭蕾舞剧时碰到的那个人?”
“是的,”卢克怀着十分崇敬的心情答道。“现在他也在战斗岗位上。新的时代,要唱新的调子。‘今天,德国属于我们;而明天,属于我们的将是全世界’。难道不是这样吗?”
梦中,我多少次清晰地看见过这个场面,我是多么盼望它出现,并且时刻作好准备。可是,当这个场面真的出现时,正象维亚切斯拉夫·马克西莫维奇·波多利亚克老师常常喜欢说的那样,我简直无法表达内心的狂喜。
一切都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
7点半,门吱扭一声开了。邮差来了。伯父正在花园里干活,他和邮差打了个招呼。门又吱扭一声关上了。
不多时,我便听到伯父吃力地上楼找我。他急不可待地敲门:“起来,弗朗茨,起来,你快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什么样的阳光,我们收到了一封什么样的信啊……家里来的信,快起来……信走了14天,迄今这是最高纪录。”
伯父从书架上拿了一把剪刀,整整齐齐地剪开信封,高兴地叫了起来:“啊,写得好长呀!快起来,你快读!”
这是一封很普通的信。
马克斯·坦年鲍姆谈了农庄的情况,每个人的健康状况,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最后,马克斯对哥哥讲了一些住在季杜别、第比利斯附近和伏尔加沿岸一带的远亲们的生活情况,问候恩斯特的身体,问我是不是使他烦气了。
最末尾是我盼望已久的一句话:“阿格利毕娜大婶紧紧地拥抱你,要我向你转达最良好的祝愿。如果你能给她买一条不太贵的头巾,那是再好不过了。”
就是这么一句话,可是,现在我连呼吸都感到大不一样了。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走起来,步子也有些不同往常。我双肩舒展,走在这大地上,我好象比昨天更加充满信心。
这是在和我联系。我应该汇报自己的情况,结识了哪些人以及同恩斯特·坦年鲍姆相处得如何。
当天,我和伯父便着手写回信。终于有事干了,我真的想给亲爱的、但却不太熟识的阿格利毕娜大婶买一条好头巾。
那天晚上,退休少校穿上自己最心爱的、用浅灰色粗花呢缝制的上装,仔细地打好领带,邀请安内玛丽、乌利里赫和侄儿到“雄狮酒家”吃晚饭。
他们上了三楼,走进一间十分宽敞的大厅。里面人声嘈杂、烟雾腾腾,横七竖八地放满了被弄坏的桌子和高靠背椅子。
侍者是一个又高又壮的小伙子。他肥胖,但动作敏捷,穿着一条皮短裤。他在门口迎接了我们,殷勤地微笑着,摆了摆手:“请稍候片刻。”然后就不见了。
他回来后,十分抱歉地说:“只好稍候一会儿了。”
他看出弗朗茨是新客,便用眼神示意墙上挂的那块金属牌子,说道:“今天是我们饭店的节日。10年前,元首曾经在这间大厅里发表过演说,所以今天客人特别多。”
最后,终于请我们就座。在我们的邻桌坐着几个吵吵嚷嚷的人,他们在尽情享乐。坐上座的是位上了几岁年纪、衣冠不整的先生,他敞着怀,领带歪到一边。
“这是奥默尔,鲁尔煤矿辛迪加的老板,”伯父说。“他每年到这家饭店来一次。以前,在希特勒还没掌权时,他就每卖掉一吨煤,提成五芬尼①给希特勒作基金……是一个令人肃然起敬的人。”
'①德国辅币,100芬尼为1马克。——译者'
“是奥林匹克冠军的亲戚?”
“他的亲舅舅。”
肥胖的侍者在桌上摆了4只纸杯和4个大啤酒缸,一些干酪、香肠和咸面包皮。
少校谈起捷列扎村的来信,可是乐队奏起了乐曲,号手全力吹号,鼓手使劲打鼓。男人们无可奈何,只好吸烟。安内玛丽把手放让弗朗茨的手上,一点儿也不怕难为情。伯父却不好意思地把眼睛转向别处。他陷入了沉思。
“我很喜欢弗朗茨,”他心里想。“他是一个十分踏实的人,脚踏实地。很象我的弟弟。弟弟那里怎么样?多少年没见面了?28年了……半辈子。他也是个有个性的人。他难道不怀念故土?不怀念家乡的风土人情?……那里讲的还是那种古老的德语。听弗朗茨讲话,就好象是上一个世纪来的客人。这没什么,语言是可以学会的,这不是主要的。弗朗茨心灵手巧,修了旧桌子,还做了个书架子。他在这方面大概也很象父亲,他父亲在家里总是找活儿干。和弗朗茨不论谈话,还是争论都非常有趣。如果他能和安内玛丽结婚,留下和我一起长住,那就太好了。”
马利里赫·卢克想:“我多么想到弗朗茨生活过的地方去啊!我的集体农庄庄员同乡?多么有趣呀!今天吃饭我请客。”
“伙计,上啤酒!”
安内玛丽心里想:“我和他在一起感到很幸福、很幸福。不过这能长久吗?为了我……他能为了我留下来吗?”
弗朗茨·坦年鲍姆心中想:“一切都很正常……看来,我买了一条非常合适的头巾。安内玛丽的手多么暖和。多么柔嫩啊。安内玛丽究竟是个什么人?”
第二部 第一章 开战前夕
1941年6月中,在苏联某边境机场,一架德国轰炸机被迫着陆。军区司令部同莫斯科进行了联系,得到命令:要给予机组以应有的关照。“容克”式飞机的机长声称,领航设备出了故障。
在机场上举行了晚宴。
德国飞行员一个个都十分快活、无忧无虑:不管怎样,麻烦事总算对付过去了。俄国人原来十分殷勤好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