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您汇报过,鲁斯塔姆别科夫和他已经见了面,他同卡林·帕尔姆接头。将军同志,这里有一个细节需要谈一谈。6月中,捷列扎村居民马克西姆·蒂尔曼的一个远亲,名叫霍尔茨·内克尔,从萨拉托夫到他家来做客。这个客人是手工业合作社的发货员。闲聊中,他对坦年鲍姆一家很感兴趣,问他的儿子弗朗茨是不是真到德国去看望伯父去了。
“蒂尔曼是怎么回答的?他知道什么情况吗?”
“那时,我们尽量让这个消息传开,让大家都知道这件事…真弗朗茨·坦年鲍姆用别人的名字在斯维尔德洛夫大学语文系教书,现在正在考察方言。他知道不应该往捷列扎村写信。”
“请说下去。”
原来,萨拉托夫的这家手工业合作社,是由一个名叫阿利弗列德·谢米勃拉茨基的人领导的。合作社月月超额完成计划,从来没有违反过财政纪律……
“就因为这一点,也应该怀疑谢米勃拉茨基,”奥夫钦尼科夫忍不住地说道。他把一支卷得很紧的香烟捏了捏,聚精会神地吸起来。
“谢米勃拉茨基善于巧妙地伪装。他同霍尔茨.内克尔有交情。常常批准他到那些同合作社业务毫无关系的地区去出差。这些地区通常都有一定数量的日耳曼族公民居住。这种撒谍报网的方法是再好也没有了。”
奥夫钦尼科夫熄掉了香烟。他熄得很笨拙,烫了手指,便皱了皱眉头。
“曾经查过手工业合作社的帐目。发货员内克尔出差的方式很引人注目。他负责销售。合作社生产丝织和半毛织头巾、围巾、台布、窗帘等。产品一般,不比别人的好,也不比别人的差,但是,在德国移民区人们却非常愿意买他们的货。常常批发35,000,或者4万卢布的货。近一年来,在内克尔出差的地方中,有阿什哈巴德和埃里温,还有几乎没有日耳曼族公民居住的城市。办理出差证件的手续齐备。但去的却是另一个人,他拿着内克尔的证件。内克尔交待了出差途中借宿的地址,但现在还没有全部讲出来。很清楚,在阿申巴赫上校同捷列扎村的某些居民之间肯定有联系。正象鲁斯塔姆别科夫报告的那样,阿申巴赫至少对捷列扎村的居民有相当的了解。尤其是他曾经向佩斯科夫斯基详细地打听过两个年轻人,他们中学毕业后离开了捷列扎村,好象考进了一所什么专科学校。所以,情况肯定有所透露。”
“佩斯科夫斯基会处于优势的。法西斯匪徒深信,每个日耳曼人都会为他们效劳,深信他们的思想无所不能,能控制所有阿利安人的思想。这会使佩斯科夫斯基的处境好一些。但是另一方面,必须极端慎重。请您关照一下,让人把审讯记录拿给我看。”
来做汇报的盖上校还有一个细节不知道:谢米勃拉茨基已经报告给柏林,到德国去的弗朗茨·坦年鲍姆是捷列扎村人,中学德语教师,他的特征是,手臂上有一个不大的刺花。“这一情况是在同恩格斯集体农庄庄员阿格利毕娜·坦年鲍姆的谈话中得知的。阿格利毕娜系弗朗茨之亲属”。
此后不久,乌利里赫·卢克便遵嘱邀调坦年鲍姆到伊沙尔河畔新建的蒸汽浴池①洗澡。从坦佩累雇来的师傅一点儿也不象芬兰人那样沉默寡言。他把新建浴池的妙处着实吹嘘了一番,然后象顺便似的问道,希特勒是不是真的很快就要拿下莫斯科,然后再全力对付固执的美国人。希特勒在敦刻尔克可怜了一下英国人,但他们竟没有重视这一点。
【 ①苏联、芬兰、土耳其等国喜蒸浴,室内温度极高。——译者】
芬兰人看着卢克,想同他攀谈。
“什么都可能发生,什么都可能发生。只有不可能的事才不可能发生.我认为就是这样,只能是这样……”卢克心不在焉地答道,让那个芬兰人去好好思考一下这个貌似才学不凡的德国人所发的议论吧。
浴室中的温度为96度。卢克不怎么欣赏这种享受,而坦年鲍姆却一面往身上浇冷水,一面惬意地发出哼哧的声音,尽享天福。这是个肌肉发达、体格健壮的年轻人,看来一定十分善于自卫。
“他们的孩子会很健壮的。”卢克心中想。
他对这种沐浴方式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对那个愚蠢的芬兰人同他们丝毫不拘礼节的谈话更加没兴趣。
卢克在浴室中无事可做.他在坦年鲍姆的手臂上看到了一个不大的刺花。假如没有这个刺花,那他可要伤心了。可是,他绝不会露出半点儿声色。他会耐心地等坦年鲍姆洗完澡,送他回家,然后再给阿申巴赫打电话。他会尽守天职,而且绝不后悔。他永远也不会再看到坦年鲍姆,安内玛丽也再不会见到他了。“他们的孩子一定很健壮,一定十分健壮。”卢克在心中又想道。
如果叶夫格拉弗·佩斯科夫斯基猜到为什么请他去浴池洗澡,他不知该如何感激英明而又有远见的坎达林采夫同志啊!
“说老实话,乌利里赫,我身上很长时间没感到这么轻松了。好象把一切罪孽都留在那里了。你知道,按照俄国人的习惯,洗完澡要喝两杯。来,我请客。”
“你以为我还会等你劝吗?根本用不着!”
卢克可以不必急于给阿申巴赫打电话了.
第六章 上前线
分别时,安内玛丽显得十分镇静。她知道德国妇女在送男人上前线时应该怎样做。她想让弗朗茨以后经常回忆起地是多么镇静而又充满信心,她希望这种信心能够给他以力量。
早晨,她用温水洗了淋浴,然后,淡淡地描了眉。这是她平生头一次描眉(她心里想:“失眠把我弄得简直象只小白鼠……不,这样不行……一定要让他以为我一夜都睡得很好、很安静”)。
弗朗茨和伯父一起来到车站。伯父摘礼帽的次数比平时稍多些,抬得也稍高些:在送客的和离去的人们中间有不少人和他相识。如果侄儿不是左臂戴红袖章。而是戴一副尉官肩章,那退休少校也许会觉得更光彩些…
“没关系,问题不在军衔,他会有作为的。他会走出自己的路子来。在战争中,人的才干显露得快些,弗朗茨不是那种甘于默默无闻的人。”退休少校心中想道。
卢克在沉思,他始终和家人在一起,直到火车一声长鸣。他的父亲细长干瘦,满头白发,长得更象英国人。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儿子,不住地重复着:“多保重,上帝保佑你。”
乌利里赫·卢克自己没有家庭。3年前,妻子离开了他。她认为,丈夫光顾读书而不理睬她。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可爱的女人,出身于十分体面的门第。她只有一个不足之处:自命为倾国之色。卢克夫妇没有孩子,妻子认为这全怪乌利里赫,而乌利里赫虽然有足以驳倒这种说法的论据,却无法说服妻子。7年前,在一次愉快的学生郊游中,他结识了一位年轻的太太。她槌球玩得很好。这位槌球的业余爱好者,原来是一个远洋轮领航员的妻子。在汽车上,她对乌利里赫羞怯的爱抚报以感激之情。现在儿子已经快6岁了,母子二人今天也来到车站,不好意思地站在一旁。
乌利里赫的父亲维尔纳.卢克日夜盼望抱孙子…他希望,哪怕安内玛丽的生活能顺利一些也好;现在,在站台上,他不时地看看弗朗茨·坦年鲍姆,心中想:为什么女儿一次也没有提起过他,为什么他这个作父亲的所了解的情况全不是从女儿那儿得知的?女儿从小便过分好自作主张……她故去的母亲就曾经担心过,安妮这种自作主张的脾气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谁知道。也许他们真的情投意合……
“爸爸,我马上就回来。”
安内玛丽走到弗朗茨面前。她心里说,决不露出半点儿悲戚的表情。她起初控制得还好,说话音调平稳,注视着弗朗茨的目光:
“我相信,一切都会好的。你头脑聪明、心地善良,这样的人总会走运!我很高兴你和乌利里赫在一起。你永远记住,有人爱你胜过一切。这场战争不会拖很久。你回来后,我们将永远在一起,不再分离。”
安内玛丽紧紧偎依在弗朗茨胸前,突然感到双眼充满了泪水,她竭力擦掉眼泪。弗朗茨双手搂着她的头,温存地吻着她的眼睛,抱歉地微笑道:
“假如一切能由我自己作主,我哪儿也不会去。我会常常给你写信……也盼着你的来信。可是,你应该懂得,事有不测,如果很长时间没有消息,不要焦急。”
弗朗茨和伯父告别时,伯父对他说:“阿申巴赫上校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向你转达他的最良好的祝愿。他很遗憾不能同你告别。他的儿子也去俄国前线。”
乐队奏起了乐曲。
安内玛丽跟着车厢跑了几步.她满面泪痕,却又在微笑。
卢克抱住了弗朗茨的肩头。
“让我们喝两杯上路,你们俄国人是怎么说的,饮告别酒?愿我们一路平安。”
他们打开了军用水壶。
虽然在窗旁的小柜子里放着干净杯子,可是,他们还是按行军途中饮酒的规矩对着壶嘴喝。
隔壁包厢里有人唱起了雄壮的歌曲。
“朝家乡的方向走,高兴吗?”
“不知道亲人都到哪儿去了,也不知道他们都怎么样了…”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不过,只有一点令人感到欣慰:眼前这些不幸和牺牲都是为了将来,为了在世界上建立起秩序。”
“你还记得战争爆发前一个月我们那次谈话吗?你坚信这场战争不会发生,希特勒永远不会调转军队打苏联。”
“我记得,弗朗茨。那次,我们不知怎么谈起了……硬币……你付了啤酒钱,我还给你一枚硬币。那是在我们从小酒馆回来的路上……”
卢克从衣袋里掏出了一枚5马克的硬币,放在小桌上,仔细地端详着,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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