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默尔从手枪里把弹夹抽了出来。
“我有3粒子弹,我想,足够了。我们站在墙角。拿枪的手下垂,数到‘3’时开枪。如果放完第一枪我们还都站在原地,那就放下手,再等数到‘3’。”
佩斯科夫斯基在枪里留了3发子弹,其余几发随手扔到背后。了弹碰到墙壁,在地板上滚了起来。
“如果我来挑选裁判员,您不会反对吧?就让蔡费德先生发口令吧。”
“同意、”奥默尔沙哑地答道。他利用最后几分钟时间练习,疾速振臂射击。他瞄准在墙上想象出的一个点,连续扣扳机。按照关于决斗的古老的迷信传说,他把粒子弹捏在左手心里暧着,免得卡壳。
两个对手之间的距离是13米。5个旁观者都退到墙边,有的人颇不以为然地喝着剩下的几口酒,有的人往窗外张望,看那里的美国人。
佩斯科夫斯基心中想:“现在,阿什拉菲老师教的东西全都要用上了。几乎不瞄准地射击迅速移动的目标。你应该设想一下他手的动作:甩起手臂,刹那间天然不动。他为了不让我先下手,绝不会瞄得很准。就是说,有一瞬间,他的手是不动的。我必须抓住这个空当开枪。我能打死他,可是我不把他打死。我把他的枪打掉。”
佩斯科夫斯基按照老习惯,把应该做的以及站到规定地方后该如何动作,都预先在心里演习了几遍。他知道自己至少有七分把握,如果不是更多的话。
裁判员命令道:“准备!”他打量了一下两个对手。“枪放下。左面的光线比右面的好,请你们抓阄。”他捡起一粒叶夫格拉弗扔掉的子弹,那双手藏在背后,问佩斯科夫斯基:“请猜!
“子弹在左手。”
“猜对了。奥默尔先生,您靠窗户站。请交换位置。”
交换位置时,叶夫格拉弗注意到,对手的面色惨白,前额上的赤红瘢痕不见了。“他神经衰弱,手会颤抖的。很可惜,打掉他手中的枪要困难些。”
二人分别向两个角落走开,转过身来,相互瞧了一眼,又看看伙伴们,看看裁判员,忽然侧耳倾听起来。
街上响起了一片欢呼声。又听到一阵马达的轰鸣。佩斯科夫斯基朝窗外望去,苏联坦克部队正开进广场。走在队首的军用吉普车上坐着一个宽肩膀的、幸运的年轻军官。人们把鲜花塞到他手里。几个美国士兵——有白人,也有黑人——忽地把他抱起,连连抛到空中。年轻军官束手无策地叫着。
裁判员下令了:“请各就各位!准备!1、2、3!”
奥默尔一扬胳膊,就在这一刹那,好象有人扯了一根看不见的线,夺掉他手中的枪,把它抛到一边去了。
奥默尔抓住自己的手腕,惊讶地看着手掌,他本来以为会看到血,可是并没看到。
“这枝枪不能再用了,”蔡费德说道,“手怎么样?”
“手不听使唤,挨了一下。我控制不住手。”
佩斯科夫斯基走了过来:“奥默尔先生,您还想打死我吗?我并非自找决斗,也不想危害奥林匹克冠军。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如果……”
叶夫格拉弗一面说,一面睨视坐在箱子上的策德拉格。
策德拉格把手伸到怀里,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枪,用一一块报纸挡着向他瞄准。
叶夫格拉弗霍地转身面对策德拉格,就在这一瞬,枪响了,叶夫格拉弗向旁边一闪,子弹擦着太阳穴呼啸而过。
叶夫格拉弗开枪了,几乎没有瞄准。策德拉格从箱子上咕咚一声倒了下来。
“先生们,这是怎么回事?!”蔡费德惊叫起来。
“我不喜欢有人朝我后脑勺开枪,”佩斯科夫斯基说道,同时,在心里向阿里弗·阿什拉菲老师遥致谢意。
当天,即1945年4月的一天,傍晚时分,他在箱子堆后面找到了那只鲨鱼皮做的公文包,然后,便悄悄地离开了百货公司。
……
基洛瓦巴德市人民教育局副局长玛尔塔·佩斯科夫斯卡娅乘火车抵达巴库。她疾步穿过车站广场,向电车站走去。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能等车。不能站着没事干。她走过到处布满碎砖头儿的街心公园林荫道,来到电话局大街,然后拐到列宁大街。现在,她可以闭着眼睛走到岸边。海风把里海上空被海水浸泡过的空气吹进城里,不习惯的人吸了这种空气会觉得头昏,而玛尔塔却怎么也呼吸不够。20多年前,她同阿尔谢尼来到巴库。从那时起,她便永远记住了海风的甘美味道……这就是那座灰色大楼,它差不多占了整整半个居民区。阿尔谢尼从这儿进去接受委任,她等着他。那时还没有这条林荫路。大海退出了多远啊!……要走得稍微慢一点儿,让心儿不要跳得那样快。
“尊敬的玛尔塔·阿尔贝托芙娜,我们请您来。是想告诉您。叶夫格拉弗一切都好,他很健康,并且问候您。”玛尔塔刚一进门,将军便对她说了这几句话。他笑了,想让母亲立刻明白,一切都好。“我们恭喜您得了一个孙子。”
“叶夫格拉弗在哪儿?他什么时候回来?”
“玛尔塔·阿尔贝托芙娜,所以请您来,还要告诉您:又让您儿子……这是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让这个想法帮助您和维罗尼卡,给你们以新的力量吧……”
玛尔塔无力地坐到椅子上,用手帕捂住了眼睛。
“请您不要这样。战争就要结束,但并不是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是这样,不是对所有的人。您还应当知道,我和我的莫斯科同行都为您的儿子感到骄傲,为他所做的一切感到骄傲。我们信任他。如果需要转告些什么……”
“谢谢,请转告他:我一切都好,他的儿子取名叫阿尔谢尼,长得很象爷爷。”
“他知道这个,”将军打断说,“他也知道维罗尼卡搬到您那儿住了。”
“告诉叶夫格拉弗……让他多保重。”
“请允许我把一切都转告给他,只是除了这最后一句话。”将军笑着说道,“不必对他说这个了。老实说,我们也同样十分关心这一点。”
……
科泰·坎杰拉基在布达佩斯附近负伤,现在已经康复出院,登程还乡。火车好象因为长途跋涉而劳顿不堪,走得非常缓慢,使尽了最后的力气。科泰立在窗口,呼吸着那熟悉的温暖的空气,心中想:“平静一些,什么事也没发生嘛!这就要看见姆塔齐明达山了。怎么搞的,这样的山你看到的还少吗?没什么特别的。怎么,简直胡闹,干吗流眼泪,这可不好。我怎么认不出你了,大尉,也许你把力量都留在医院里了,喂,把头抬高一些!”
坎杰拉基悄悄地擦掉泪水。科泰的衣袋里放着普里莫什·乔班的照片。他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夭,他找到朋友的亲人,请他们来,尽力让卢布尔雅那和斯洛文尼亚的人们都知道,普里莫什在什么地方牺牲的,怎样牺牲的。如果生了儿子,科泰一定给他取这个珍贵的名字。
……
总参谋部军事学院学员斯塔尼斯拉夫·潘捷列耶夫少校接受朋友们的祝贺,因为安努什卡·费诺根诺娃给他生了个女儿。
在整个战争期间,潘捷列耶夫今晚头一次喝醉了。
他很晚才回到宿舍,在桌子上发现了维罗尼卡拍来的贺电。他躺到床上,把两手枕在脑后,久久不能入睡。
……
伊利亚·里帕和他那个被打散了的连的残部渡过切尔那亚河,他妄想在天黑前甩掉别的部队和自己连队的人。
他的命运差一点儿又有了转机,他也记不得这是第几次了:德国人在卡车里让给他一个位子,还允许他带一只箱子。
可是,还没走20公里,车就停了下来,让一个没戴军帽的秃头将军搭车。将军身旁是一辆翻了个儿的“奥贝尔”。
他们对里帕说了声:“外格!”——再见。
他慌了手脚,大声哭诉起来。这时,德国人干净利落地把他抬起来,扔到车外,接着箱子也扔了下来。
将军神气地上了车,抖了抖上衣,没向任何人道谢,戴上单眼镜,把车上的人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态度十分冷漠。
“他使我想起了一个人,”里帕想道,“他很象一个人。”
里帕没有料到,这就是他认识的那个于尔根·阿申巴赫的父亲。
自然,里帕也无法猜到,这位戴单眼镜的将军抢了他的位子,然而却使他整整多活了5天。
那天傍晚,一架苏联强击机从小树林后面钻出来,跟上了这辆卡车。
阿申巴赫张开双臂成十字架状飞出车子,一头栽到地上,慢慢摔下,便再也不动了。只有那只挂在脖子上的单眼镜象钟摆一样摆了一会儿,然后,连它也停了下来。
第二章 归来
春天某日,刚刚下过的一阵雨,把莱茵河畔一个整洁的机场冲刷得干干净净,一架客机直冲云端。飞机盘旋一周,掠过教堂上空,微微晃动着双翼,教堂好象躬身作答。飞机向西北飞去。挺直了身的教堂渐渐从地平线上隐没。
一位37岁左右的乘客,戴着一副宽边角制眼镜,紧贴着舷窗张望。直到小城市郊在远处变得模糊不清,他才靠在沙发背上。
他看了身材矮小、周身圆滚滚的电台记者一眼,想起他刚才差一点儿没从驶向飞机的“大众牌”汽车上摔下去。记者身上缠绕着各种无线电器材的背带,这些器材不住地摇晃着。他用了很长时间手忙脚乱地摆脱这些负担。他终于可以站起身来了,于是便从架子上拿下一个很大的带套子的仪器;把象巧克力冰棍儿的麦克风放到嘴边,说道:
“我从飞往波恩的座机上报道。从签署投降和结束战争决议书①到今天,已经整整10周年了。今天的德国人对战争有什么想法,他们把哪些计划同和平联系起来,我请著名的政治活动家、历史学教授乌利里赫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