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书记说:“你们说说,民兵的基本任务是什么?”
海花快嘴快舌地说:“这还不好答,打敌人抓特务呗!”
方书记说:“看,考倒了吧?第一个问题就不及格。”
海花伸了一下舌头,藏到我的背后去了。
方书记向我看看,说:“海霞,我看你这当排长的也不见得能答得上!”
我笑着说:“那我就答答看。”
“你说吧。”
“要积极参加社会上义建设,在生产劳动中,起带头作用;要配合解放军巩固海陆边防,防空防特,维持社会秩序;还要随时准备参军参战,保卫祖国。”
民兵们对我的回答很满意,骄傲地看着方书记,好象在说:“怎么样?没把我们难倒吧?”
方书记却说:“海霞答得还不完全。尤其是最后一点,应该明确地指出,我们民兵要随时准备对付帝国主义的侵略,坚决打击侵略者。”接着他又问道:“你们谁能答上来,我们民兵的性质是什么?”
云香说:“我来答答看。我们民兵是党领导下的不脱离生产的群众武装组织。是我国人民对外防御帝国主义侵略、对内实行人民民主专政的重要工具,是解放军的有力助手和强大的后备力量。……”
云香答的真好,我真想给她鼓掌。
方书记接下去说:“还有,是我国兵员动员的基础,又是军事组织又是教育组织,又是体育组织。”
阿洪嫂说:“我的妈哟,还没有考到我身上,把我的汗都烤出来啦!要是考到我,非把我烤焦了不可!……”
虽然天已放晴,道路还是滑得很。我们扛着枪往回走,生怕跌倒摔坏了枪。你们若是看到我们当时走路的样子,不笑下大牙来才怪呢。可是我们还是高高兴兴地往回走,尽量做出庄严的样子;要知道,那时多少妇女都在村头上看呵。
有的说:“哟,还真象个民兵的样子哩!”
有的说:“枪还怪新的哩。”
小孩子们都跟在我们后面,简直象看玩杂耍的一样,热闹极了。
但是我听到大成婶说:“女人家当民兵,在地上滚滚爬爬的,难看死啦。谁家开通谁家当,反正我不能叫玉秀当。”
这些话并没有影响我们女民兵的情绪。我们女民兵有了枪,真是杨眉吐气了。枪还不知道怎么放,阿洪嫂、海花她们,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在盘算怎么打土匪抓转务了。她们说:“咱们也想法抓个特务给男民兵们看看,不然,真叫他们把咱看扁了,说不定他们还会挖苦我们:‘扛上枪又有什么用,不能打仗,还不是和拨火棍差不多。’……”
说起来,叫人又好气又好笑。就在前些日子,海花正在岙口上拿着鱼叉站岗,男民兵带着枪从海上回来,海花说:“阿洪哥,把你的枪给我看看。”
阿洪逗她说:“看,看,看,看到眼里扒不出来怎么办?”
海花说:“唏,看你们神气的。方书记说啦,也快给我们发枪啦,也许比你们的还要好哩。”
阿洪哥拍拍枪托夸耀地说:“枪不好,是自己得的,有本事到海上打打土匪看,光靠嘴厉害可不行噢!”
男民兵之所以这样,并不是没有来由的。就在上个月,正是海上的大雾季,渔民回来报告说,虎头屿外发现了一只机帆船。民兵们估计,这是一只国民党海匪的船,这种船专门在海上抢劫渔船商船,破坏生产,渔民们叫它“海老鼠”。男民兵在方书记书领下,分乘了三只小钓船,从三面包围上去,雾很大,怕发生误会,方书记告诉大家,要听他的号令,等到弄清楚了再动手。离机帆船只有三十多公尺了,才隐约地看出海匪的船抛了锚,在船上一边大吃大喝,一边分配抢来的东西。
方书记命令:“打!”一排枪打过去,就把敌人打乱了。海匪们来不及起锚,就把锚绳砍断,发动起机器来想逃跑,船头上的机关枪也向民兵开了火。几个民兵跳下海去,游到机帆船旁边,几颗手榴弹就把机枪打哑了。阿洪第一个跳到敌人船上去,抢过敌人砍锚绳的斧头,跳到海匪群里抡起斧头就乱砍起来。一个海匪军官正向他举起短枪,阿洪见没处躲闪了,就索性向他直扑过去,因为用力过猛,两个人一齐跌下海去,在海里搏斗起来,最后这个军官还是灌饱了海水,当了阿洪的俘虏。
从此,男民兵看到我们女民兵,鼻子尖儿就上了天。
这天早晨,我刚放下饭碗,玉秀抹着眼泪来找我了。
我说:“出了什么事?怎么哭鼻子抹眼泪的?”
玉秀噘着嘴怨声怨气地说:“怎么啦,还好意思问呢,当了排长就把人家忘掉了。”
“哟,可真的呢,”我抱歉地笑笑。“你今年十六了吧?有什么好哭的,当民兵就是了,我给你报上名。”
“那你快和我妈说说去吧!她死也不依。”
我不免犹豫了。本来在救挤粮的风波之后,我和大成婶的关系已经和解了,特别经过那次谈话,弄清了事情真相以后,我们都觉得更贴心了。但是对成立女民兵排,大成婶却很不赞成,说了许多不满的话。在一次会上我批评了她几句后,她怪我故意给她脸上抹灰,对我有了意见,这些天碰到我时,也往往扭头不理我。
为了工作,我还是去了。太阳已经很高,大成婶还在烧早饭。我说:“大婶,天这么晚了才烧早饭呵!”
她见我主动来到她家,便很热情地给我拿了个小竹椅叫我坐。她说:“上山砍了点柴,回来晚了。玉秀这丫头越来越野的不象话了。看见你们发了枪,这丫头红了眼,连柴也不想砍了,一大早也不知疯到哪里去了,到现在还不落家。”
“大婶,我来和你商量件事呢。”
“你说吧,凡是我能做到的我就答应。”大成婶警锡起来。
“玉秀今年十六了,应该参加民兵了。”
一听说玉秀要参加民兵,她的脸色就突然阴沉下来:
“我们落后,不当民兵。不是说当民兵要自愿吗?”
我声明说:“是玉秀自己要求参加。”
“玉秀看见老鼠还吓得嗷嗷叫哩,不是你们挑逗她,她哪有这份心思?”她头也不抬地只顾烧火。
“当民兵不是坏事情。”
“是好是坏我不管,反正我不叫玉秀当。”
我看再说下去也没有用了,便说:“大婶,你想想再说吧。”
我走出门来就听见她故意说给我听:“那么大的姑娘家,不出嫁,整天东走西串,出什么风头。”
听了这话,就象吞下几把海蛎壳.梗在胸口,难过极了。我好心好意地为了工作去找她,可以说连半点私心也没有,大成婶却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我,用这样的话来回答我。俗话说“冷汤冷饭好吃,冷言冷语难受”。我一回到家,泪珠就沿着腮帮子往下滚。送肥时别人两人抬一桶,我可以一人挑两桶:别人站一班岗,我可以站两班岗,尽管腰酸腿疼,骨头累得象散了架子一样,我不但可以忍受,而且十分快乐。可是这委屈,我实在受不了。真不明自,大成婶为什么这样落后。怎么办?
方书记的脸又出现在我面前。我好象听见了他的声音:“小海霞呵小海霞,动不动就泪汪汪的,你忘了我给你讲的故事啦!‘革命者流血不流泪’。……”我又拿出了刚写好的人党申请书,上面表示为了革命,不怕一切困难和牺牲,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我羞愧了,我承认我怕困难了。于是我翻身起来,擦干眼泪对着镜子说:“海霞呵海霞,都申请人党了,还哭哭啼啼的象个小姑娘,真丢入!”可是镜子里的海霞回答我说:“没关系,反正没有人看到,以后改正就行了”镜子外面的海霞却不同意:“不管别人看到还是没看到,这是脆弱的表现,一个革命者应该是坚强的!”
我又想起了上次为了不要陈小元教书的事方书记对我的批评。当时我以为听懂了,其实并没有懂,因此运用起夹就更不容易了。今天大成婶的事使我体会到,做思想工作,不光需要耐心细致,也还需要肚量、勇气、决心和毅力。
我怀着知难而进的最大决心,又走进了大成婶的家,进门就坐下说:“大婶,我又回来啦。”
“你就是再说破嘴,我也不答应!”
为了打开僵局,我半开玩笑地说:“你不答应,我就是说破了嘴也要说。”
大成婶冷冷地说:“你有空你就在这儿说吧,反正我也不欠你的债。”
听了这话,我真觉得好象突然吞下一块冰似的,一下子从头冷到脚。她的话把我引到了过去苦难的年代,我再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激动地说:“大婶.你是不欠我的债,可是你还记得陈占鳌怎么向你来讨债的吗?把大成叔打得浑身是血,那时你只
会跪在地上哀求。现在日月好啦,你还愿意再过从前那种苦日子吗?大成叔的仇还没有报……”
她打断我的话说:“你这是哪里话?谁还愿意过那种鬼日月。”大成婶的眼圈红了,我的话触到了她心的痛处。她伤心地说:“唉,那一回,哪里是我们欠他的债!是陈占鳌欠我们的工钱。玉秀阿爸去要,陈占鳌就不认账了,还说:‘凭我这堂堂的
大渔行,还久你们穷鬼的钱?给我滚出去!’玉秀她阿爸还了一句嘴,就被他们把全身都打烂了……”
“陈占鳌还没有死,他还想回来呢!”
“他能回得来?解放军多着呢。”她忽然领悟到我的话的含意了。又无可奈何地说:“你们民兵排干吗老缠着玉秀呢?难道离了她,民兵排就办不成吗?”
“都象你这种想法,民兵排就办不成。解放军也是爹娘生的呀,人家山南海北地来解放海岛,守卫海岛,是为了什么呢?我们岛上的人连当民兵都不愿意,怎么能说得过去呢?”
大成婶被这些话说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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