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民兵们又到沙滩上来练习夜间射击,大家一齐向港湾里二百米开外的渔灯瞄准。船随着海潮波动着,渔灯在海风里晃来晃去,闪动着红光。
“砰!”一声枪响,渔灯忽然灭了,接着传来玻璃破碎的响声。
“这是谁?”我立刻站起来四处寻找放枪的人,正看到小继武站在后面退弹壳。
“好枪法!”练瞄准的民兵们都欢呼起来。一听说是刘继武打的,都敬佩地说:“刚扛上枪,就打得这样好,真了不起!”呼啦一下把他围起来,叫他介绍经验。
我严厉地说:“刘继武,你违犯纪律了。”
但这并不影响他得意洋洋的心情,他说:“我赔好了,我家里还闲着一个渔灯。”
“赔也要检讨!”
这被扛碎的渔灯是张金福大伯的,这个老头子向来爱吵爱闹,我想这一次非吵下天来不可。我正要代表民兵连去向他道歉,他急匆匆地找来了。
他喘吁吁地说:“我的渔灯是谁打的?”
我说:“张大伯,你别生气,是继武这个小鬼头干的,我们准备赔给你。”
不料张大伯听说就生起气来了,他说:“谁要你们赔?你当只有你们民兵学习过毛主席的书吗?我在旁边也听过呢。书里头也有一个姓张的,叫——张什么来?……”
我说:“是叫张思德吧!”
“对对,是叫张思德,和我还是本家子哩,人家对革命那个忠心呵,咱比不了,可也得向人家学呵。只要你们练出好枪法,我一盏渔灯还出不起?真是敌人敢来,我连这老命也要豁出去。找不是一个民兵,可我还知道为着保卫海岛出把力。”接着他
又四处找人,他说:“继武这个小鬼头呢?他不敢见我了?”
刘继武硬着头皮站过来知罪地说:“张大伯,你打我几巴掌吧,我是想试试枪法。”
张大伯果真举起了手,我还怕他当真要打呢,他却轻轻地拍拍刘继武的头说:“好小伙子,枪法不错。就这样向坏蛋们的脑袋上打!”
刘继武已经作好准备挨耳巴子,却没有想到受了表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突然喊了一声:“我保证!……”到底保证什么,恐怕他自己也没有想清楚。
张大怕又对我说:“你们练习吧,我再去挂上一盏灯!”
不一会,桅杆顶又升起了一盏渔灯,多么红多么亮的一盏渔灯呵!从这又红又亮的渔灯里,我看到了一个晋通的渔民的火热的心。
我们的民兵连在成长,岛上的每一个人都在成长。我从这些闪着英雄光采的新人的身上,看到了毛泽东思想的光辉的照耀1
第二十九章 狭路相逢
关于断腿刘阿大的事,福建一直没有信来。当然,我们并没有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来信上。我布置民兵们,特别是玉秀,时刻注意他的行动。我把他的一切可疑的表现都记在我的笔记簿上。但是,他的可疑之点并不多。
他有时到小卖部去打洒买烟,却并不和尤二狗多讲话。因为他初次和尤二狗相见时,就主动提出马上去给他理发,这就使我一开始就曾怀疑过他和尤二狗的关系,我怀疑他是不是想和这位账房先生勾搭?
可是过了两天,我这种想法又被打消了。玉秀告诉我说:“舅舅给尤二狗理发之后很后悔,他说,‘早知道他是这种人,我说什么也不给他理发。我为人民服务,可不是为渔霸的账房先尘服务!’……”
此外,他还鼓励玉秀好好当民兵呢,要玉秀为他那条断了的腿报仇……
断腿阿太的话是真是假?是我多疑了,还是他知道这些话一定会通过玉秀的嘴传到我的耳朵里,才故意这样说的?
根据大成婶的反映,这位久别重逢的哥哥对她们母女都很体贴关怀。不仅把理发赚的钱全部交给她,而且把变卖福建老家的东西得来的五百元钱也全部交给了她;他自己除烟酒外,并无别的支出,也从来不说落后话。
我也感到断腿阿太的一些活动并不避讳我们民兵。比如他搭船来同心岛,就是和我们的民兵同船;要给尤二狗理发,也是当着我的面提出来的;有时他到东沙北岙镇去,还问我们民兵带不带东西。……
我也曾经认为阿洪嫂的跌伤和他的出现有关系,但是转念一想:象达样一个断了腿的人爬到陡崖上,把垫石板的石头抽掉是很困难的,甚至是不可能的。想来想去,我好象走在雾里,好象看见了些什么,但又看不情楚。
方书记一再告诉我:“敌人不仅是毒辣的,而且是很狡猾的。”对,在和暗藏的敌人的斗争上,我是一个没有经验的人。我要更加提高警惕,我要学得更聪明些。
根据民兵报告,昨天刘阿太到东沙北岙镇修理理发推子去了,下午没有回来。我决定到东沙去一趟,了解一下他在东沙的活动,也顺便到区委去作一次汇报。这天正是早潮,我赶到东沙的时候,人们才刚刚吃过早饭。
登上码头,有一条很宽的公路绕上山头;远远可以看到部队的营房、阵地和练兵场。
夏日的清晨,空气格外新鲜。咸湿的海风混杂着一股稻花的香味。沿着公路向前走,细沙铺的路面在我脚下发出沙沙的响声。
在沙滩旁的山崖上,有两裸高大的榕树,看上去相距七十多米,正好挂住网的两端,苍劲的枝干横空直伸,好象要彼此拉起手来,用它们又厚又密的枝叶,给织网的姑娘们遮住烤人的太阳。
这些爱吵爱闹爱唱的姑娘们,象一群叽叽喳喳的喜鹊一样,嘴巴没有一会儿安静。她们手里的竹梭儿上下翻飞,又灵巧又轻盈;脸上都挂着幸福的微笑,好象心里装满了喜事似的。
当我走到她们跟前的时候,她们正在拉开嗓门唱渔歌:
大海边,沙滩上,
风吹榕树沙沙响,
渔家姑娘在海边,
织渔网呵织渔网。
高山下,悬崖旁,
风卷大海起波浪
渔家姑娘在海边,
练刀枪呵练刀枪。
这时我才发现在榕树下架着上了刺刀的枪支。
这些织网的姑娘们,我们有时也偶尔见过面,但她们之中没有去军分区参加比赛的人,所以也都叫不上名字来。她们看见我站在旁边,就嘻嘻哈哈地问;
“你是同心岛的吧?”
我说:“是呵。”
“称是民兵?”
“当然是了。”
“你们是海霞民兵连的?”
我纠正说:“为什么是海霞民兵连的?应当说海霞是我们民兵连的。”
另一个胖姑娘,比我们的海花还要胖,她不以为然地看了我一眼说:“海霞是你们民兵连的?别看我们没有见过海霞,可是我们知道海霞真正了不起呢!”
从别人嘴里听到这祥的评价,真使我感到惭愧不安,我反问她说:“有什么了不起?优胜奖旗不是叫你们扛来了!”
她却认真起来,她说:“正因为这样,才了不起呢:奖旗是她让给我们的。”
她为什么竟然这样想?我感到惊讶。我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要么海霞是个傻瓜,不然为什么要把奖旗让给你们?”
她急得脸红起来了,看样子非要说服我不可。她说:“是月秋连长比赛回来时讲的。我们看见得了优胜奖旗,心里真是高兴,月秋连长就对我们说:‘你们不要这样得意,更不要骄傲,我们可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比同心岛的民兵还差得远哩!’
我们不信,还满有理由地说:‘我们比地们差?那怎么奖旗叫我们扛来啦?’
月秋连长就告诉我们说:‘不,这次比赛,我们上去的都是连里选拔出来的优秀射手,可是同心岛的民兵却拿出了一个建制班,根本就没有选拔。我们只比她们多打了四环。因为同心岛这个班里有一个人,三发了弹只打了十七环,把全班成绩给拉下来了;如果把这个十七环换成二十七环,她们的成绩不就超过我们了吗?’……我们这才口服心服了。”
“为什么要把十七环换成二十七环呢?”
“因为海霞没有上去嘛,若是她上去,不用说打二十七环,就是二十九环都没有问题。”这位胖姑娘说的是那样肯定。
我否认地摇摇头说:“话应该这样说:海霞应该帮助那个打十七环的民兵打二十九环.那个民兵没有打好是海霞的责任。”
这引起了胖姑娘的不满,她竟批评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儿嫉妒人家?我们连长说,这次比赛,不只学来了技术,更重要的是学来了好思想,好风格。我们比的不是优胜奖旗,而是比赛高尚的凤格,所以我们要学习同心岛民兵连的实事求是、严格要求自己的风格。”
我告别了这些热心而多嘴的姑娘,一边走一边沉思:“月秋可真会做思想工作呵,她能从‘失败’的对方找到长处,能从自己的胜利中找出不如别人的差距。她对民兵连里的思想工作抓得多紧呵!我是不如她的。老实说,比赛射击技术,也许我们不相上下,或者她们还比我们稍差一点,可是她们比我们组织起来的晚,能有这样的成绩是不简单的;这也说明我们的工作不如她们。她们前进的脚步比我们快呵!”
“这不是海霞吗?”
一个柔和而又亲切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一抬头,看见东沙岛的民兵连长汪月秋同志站在我的面前。
“哟,是你呵!”我赶过去和她握手。
她说:“哪一阵海凤把你吹到我们这里来了?”
我说:“十二级台风。”
她笑着说:“莫开玩笑了,到哪里去?”
“到区里去。”
“若是你的事情不太急,我想请你看看我们的战术训练,给我们提些意见;我们是第一次搞,很不象个样子。”
我逗她说:“你什么时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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