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这个后门通着旺发爷爷的家。)只见他把空瓶往柜台上一顿说:“来瓶老酒,空瓶退掉!”
尤二狗几乎什么话也没有说,算好了钱,把酒瓶递给他的顾客,便转身整理他的货物去了。刘阿太提着酒瓶又回他的理发棚去了。
他们的对话出奇地少,反而更引起我的猜疑。酒瓶子里会不会有问题?等刘阿太走远,我立即走进小卖部。尤二狗正要把断腿阿大带来的空瓶塞镟开,看见我突然迸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来买什么?”他慌乱极了,连“嗯……嗯……”都吓忘了。
“我要买这个空瓶了!”我抢过去把空酒瓶拿了过来。尤二狗的脸色,就象一把石灰刷子在他脸上刮了一下,变得一点血色也没有了,两只恐惧的眼睛呆呆地瞪着我,嘴歪扭着,什么话都讲不出来,只是全身发抖。不过,他这种神态只保持了几秒钟的时间。他的身后就是小卖部为渔民们代买的铁器:铁锅、铁勺、鲨鱼钓、海蛎铲……他突然一低头抓起一把铁铲,他的两眼立刻变得血红,眼神由恐慌绝望而变得狠毒凶残。我觉得我面前站的不是人,而是一头被逼得无路可走的野兽。
他用充满杀气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大声喝道:“把瓶子放下!”
我拿着瓶子,心里十分镇定,镇定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房子是这样的窄小,我身后就是墙壁,如果他抡起铁铲,可以准确无误地打中我,因为我无处可退。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想到后退。我好象不知道他的铁铲打下来会把人打死。我觉得他手中的铁铲连根稻草都不如,它不能仿害我半根毫毛!我为什么会这样想?我觉得在我身后的不是挡住退路的墙璧,而是支持着我的民兵连的全体民兵,是支持我的全国人民,他们给了我无限的、压倒一切的精神力量。我有我的信念,我有我的爱憎,根本没有想到我个人生命的安危。而他是个什么东西?是一头临近死亡的恶狗。他除了想保全他那条狗命以外,什么信念都没有,他的力最怎么能够和我相比?
我也恶狠狠池瞪着他,命令他说:“把铁铲放下!”
他竞然把铁铲举到了半空,脸色苍白得象死人一样。只要一眨眼就可以打下来;我丝毫不动地站着,又命令他说:“放下!”
我的声音并不高,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他支持不住了,胳膊象中了枪弹、抽掉了筋骨一般,无力地垂挂下来。“当啷”一声,铁铲掉在地上。他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嗯……我全坦白,我全坦白,嗯……只要饶我一条狗命,我全坦白,嗯……嗯……饶我这条狗命吧。我是叫人逼的呵!……”他竟一把鼻涕一把眼泊地哀嚎起来。
我把他带到乡公所。根据尤二狗的招供,事情原来是这样:
断腿刘阿太在来岛的当天傍晚,就到小卖部去给尤二狗理发。
“理发师”抓抓售货员的蓬乱的长发开玩笑说:“你的头发这样长,不拍别人抓你的小辫子吗?听说你过去是陈占鳌的账房先生,现在混得不错呵!”
尤二狗弄不清“理发师”的身份,十分警惕地说:“嗯……我是真心实意地进行改造,嗯……已经脱胎换骨了,我是没有小辫子可抓的。”
“过去,你可是陈占鳌家的台柱子呵!”
尤二狗不由地惊慌起来:“嗯……还提这些干什么?嗯……我和陈占鳌没关系。”
“陈占鳌全家可没忘了你的救命之思呵!”
“什么?”尤二狗耳边响了一声炸雷,他吓得从坐位上眺了起来,剃刀在他耳根后面划了一道口子“你……你是谁?”他惊骇地看着“理发师”。
“怎么不认识了?不是你在那天夜里送信给我,把陈占鳌全家救走的吗?”
“你……你是‘黑凤’大头目?”
“难道你认不出来?”
“嗯……你的腿……”
“我的腿就是那天夜里,让机关枪给打断的。”
“嗯……你的满口金牙……”
“这也是‘脱胎换骨’呵,连你都认不出我来,我放心了。”
“天哪,你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嗯……想逃都逃不掉,你还来自投罗网。”
“你不相信我们会反攻大陆?”
“嗯……我盼望有这一天,但是,我又不相信会有这一天,若是有能耐反攻,嗯……就不会从大陆上撤走。走了再想回来,嗯……难如登天。原来我还指望第三次世界大战能打起来,嗯……可是美国人也在朝鲜吃了大败仗,……我可真是寡妇死了独养儿——一点指望也没有了。嗯……开头,我还想和他们斗斗法,可是有什么用?嗯……身子都掉到井里,耳朵还能挂得住?嗯……我是火烧眉毛顾眼前。当然,我也有仇恨,可是我觉得什么也没有我的命重要!嗯……三十六计,忍为上计。……”
“你忘了,你是陈占鳌埋在共产党门口的一颗炸弹了?”
尤二狗丧气地说:“嗯……嗯,这颗炸弹,嗯……恐怕炸不响了。……我不是不想动,嗯……我是怕……”
“黑风”讽刺地说:“不炸了?是不是受了潮了?我的账房先生,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倒不错,如果共产党知道是你送信给我,救走了陈占鳌全家,会怎么样呢?难道你就不怕?”“黑风”停住手里的剃刀威胁说。
“嗯……我求你……”
“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我有任务给你!”
“嗯……你想要我干什么?”
“陈占鳌在台湾,已经当了反攻大陆先遣纵队的司令了,他时刻准备回到同心岛来!”
“能站得住脚?”
“为什么要站住脚?我们只要袭击他们一下,烧他个片瓦无存,杀他个孩伢不留。我们就对‘自由世界’有功了,就可以提高反攻大陆的士气,打击共产党的国际威信。向全世界证明,大陆我们可以自由来往,并不是什么铜墙铁壁。现在同心岛没有驻军,男民兵又北上远海,这是最好的时机了,就是女民兵讨厌,你得想法把她们破坏掉。这里不是你久居之地,陈占鳌来时可以把你带走,你的职务是他的纵队参谋长。我的账房先生,不要灰心丧气,振作起来,高官厚禄很快你就可以到手了!”
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尤二狗被说动了心。他说:“嗯,一不作二不休,嗯……搬倒葫芦洒了油!嗯……你说嗯……怎么办吧!”
“理发师”说:“擒贼先擒王,你想法把李海霞干掉,要干得干净些,不要搬起石头打了自己的脚。”
“嗯……经你这一说,我倒有个主意,嗯……李海霞每天夜里要上观潮山去查哨,嗯……我叫她死也不知怎么死的!我真是恨死她了。嗯……李双和乡长都相信我,就是她不相信我。嗯……简直是我的对头星!”
这就是那天夜晚紧急集合时出了事故的原因。虽然阿洪嫂替我受了害,但是敌人的阴谋总算部分地得逞了,他们借此散布谣言,瓦解民兵,造成我们第二次紧急集合时的困难。他们却没有想到我们反而知难而进,马上扩大民兵组织——成立了民兵连。敌人不得不缩起狗头收起狼爪,不敢轻举妄动了,只是搜集军事情报,向他们的主子——外海美国军舰上的特务机关拍发情报。
方书记打开用纸条卷成的瓶塞。上面写着:
我们己被发现,情况万分危急,趁男民兵回岛之前,必须立即采取行动,以求脱身。特命你今夜十一时,按原订计划行动,生死饮关,勿误。
“你们原来的计划是什么呢?”我问。
尤二狗说:“嗯……‘黑风’一来,就确定了一个策应偷袭同心岛的计划。嗯……在预定的时间,嗯……由我放火烧渔业仓库,那时民兵必然前去救火,趁全体民兵只顾救火的时候,他们就可以趁机上岛。”
这些事,他们本来是可以用口讲的,但断腿刘阿太认为小卖部来往人多,小卖部的板壁又有邻居相连,口头交换情况大危险,便用酒瓶塞当他们的联络工具。
方书记说:“你们和海上联络的信号是什么?”
“嗯……就是渔业仓库火起的火光!”
我气愤地说:“哼,你们是想来个趁火打劫呵!你们的电台放在哪里?”
“嗯……电台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全说了,嗯……我可以对天赌咒。”尤二狗惊慌而又发急地说。
方书记看看手表,正是上午十点钟,便自言自语地说:“来得及。”然后对尤二狗说:“‘黑风’不是还等待你的行动呜?你现在就象没出事一样地回到小卖部去。”
“回小卖部?”尤二狗茫然不知所措了,然后讨好地说,“嗯……我求你们快把‘黑风’抓起来吧。”
“这不关你的事。”方书记严厉地说:“要想立功赎罪,你就按照我的话去做,现在你快回去吧,你应该懂得我们有多少枪口在对着你,我想,你总不会拿自已的脑袋开玩笑!”
尤二狗走后,方书记对我说:“海霞,这位‘黑风’大头目由你带几个民兵来对付他,在夜里十一点大火烧起来之前,你可以不必逮捕他。关于民兵的战斗准备,以及其他事情由我来办理好了。今大不得不浪费点柴草了。”
我说:“舍不得渔饵钓不了鱼来。不过,这个‘黑风’还是早点抓起来好”我怕夜长梦多。
“如果你早把他抓起来,他没有机会把报发出去,陈占鳌怎么会来上钩呢?”
“他也许察觉我们已经有了准备,发报叫陈占鳌不来上钧怎么办?”我耽心地说。
“对,他也可能发现我们有了准备,越是这样,他越要他的同伙上钩。你想,他会可惜他们同伙的性命吗?他们这些人一为命二为钱,为了救自己,连娘老子都可以不要的,临死他们也要拖上几个垫垫背,何况他正企图借他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