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这个丧门星打断了自己的美梦,揉了揉惺松迷蒙的眼睛,冲着门板没好气地说:
“活见鬼!是谁呀?”
“妹妹,是我呀!”
兰戛听出了是饶措的声音,这才起身开门去:
“唔,是哥哥来啦!”
饶措心有急事,一进门跺了跺鞋底的雪,没与兰戛作过多的寒喧,就直截了当地说道:
“妹妹,我以活佛的身份来找土司商量一件事情。”
“何必这样认真。以哥哥的身份跟妹妹谈话,不是更随便些吗?”兰戛说道。
饶措显得神秘而又得意地说:
”
“共军小分队就要在索南才旦完蛋了!
“可能吗?”兰戛闪着疑惑的目光。
“为什么不可能呢?”
“什么时候?”
“马上!”
“马上?”兰戛吃惊地望着饶措,“怎么回事?”
饶措将拉兹贝尔来电的内容,对兰戛说了一遍之后,一脸杀机地说:
“为了弄到我们外国朋友所需要的索南才旦气象资料,我们今天要对共军小分队采取突然袭击,一窝端!”
饶措满以为兰戛听罢一定会兴奋得发起狂来。可是,眼前的兰戛却出人意料地变得优柔寡断,沉默不语起来。他目光猜测不定地打量着神色异样的兰戛,期待着她对这一行动能做出积极的反应。
兰戛的思绪乱了。她觉得这样干,冒的风险太大了。她暗自思忖好一阵,才说道:
“哥哥,这种干法,不正是沙拉的蠢主意吗?”
饶措对兰戛说道:
“沙拉这样干是蠢主意,我们这样干可是个巧办法。
“巧在哪里?”兰戛迟疑一阵,带着几分畏惧神色说道,“别忘了,格洛山口共军大部队是干什么的。上回龙虎宴不就给咱们眼色瞧了吗。再干,人家赶来,不把咱们一窝端才怪哩!我这个上司还当不当了?”
饶措本以为兰戛一个女流之辈,刚当上土司,一定是头脑简单、完全可以听任自己摆布的。万没料到,她居然也能分析问题,说出来的话头头是道。他细说道:
“格洛山口离这里够远的了。从我们打响算起,格洛山口的共军就是飞,不等赶到,我们把共军小分队就收拾利索了。”
饶措的话在兰戛心里闪了一下亮。但一个新的疑念很快象一片乌云卷来,她的心又暗了下来。她忧虑地问道:
“这倒是可以一窝端掉共军。但端掉之后,格洛山口共军过问起来,还能有你我的好吗?”
“咱们这是捞一把就走!”
“走,往哪里走?”
“到国外!”
“什么?国外?”
“对,拿着咱们捞到手的气象资料到国外去!”饶措喜形于色地把底全交了,“到时候,咱们兄妹俩都将成为西藏独立运动中不可多得的英雄人物!”
兰戛闭上眼睛,脸上的肌肉明显地抽搐起来,无声无息地摇了摇头。
“妹妹,你这是怎么啦?”饶措发现了兰戛情绪的变化,就劝诱她道,“我的妹妹,难道你在索南才旦没有呆腻?到国外去观光观光,领略领略国外的风土人情,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
饶措的话并没有打动兰戛的心。兰戛依旧闭着眼睛,但痛苦的感情已经显而易见地在她那肌肉抽搐的脸上表露出来。她对饶措这番话的反应仍旧是无声无息地摇摇头。
“这么说你心甘情愿在索南才旦呆上一辈子啦?”饶措问道。
“我是索南才旦的土司!”兰戛突然神经质地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疯狂地喊着沙拉过去喊过的话,“索南才旦是我的,天上的太阳、月亮、星星;地下的牧场、牛羊、奴隶,都是我兰戛的,我不能离开索南才旦!”
看来,土司的地位和富有的家业已经迷了兰戛的心窍,使她变得固执起来。饶措意识到,自己再费嘴舌也不能说活这个女人的心了。便说道:
“你当你的土司,不到国外就不到国外吧!”
兰戛松开抱住脑袋的手,似信非信地问道:
“你不会再逼我到国外去了吧?”
“一切由你的便。”
“哥哥,只要不让我离开索南才旦,一切我都听你的。”
“我要人!”饶措当即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要人去打共军小分队!”
“要人,这个嘛”兰戛吞吞吐吐,显然,在出人这个问题上她有顾虑。
饶措变得口气逼人地说道:
“看来你这个土司妹妹不想帮你这个活佛哥哥的忙,不想给人啦!”
兰戛沉吟片刻,便不再掩饰地说出了自己心头的苦衷:
“哥哥,你倒不在乎,屁股一拍就溜到国外了。我呢?
出了人打共军,格洛山口的共军来了,一切都得由我兜着揽着,这不是要我的命嘛!”
“妹妹是担心这个呀!”饶措一拍胸脯,“格洛山口共军来,你这个新上任的土司,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全往我身上推。”
兰戛碍于兄妹之间的情面,同时也觉得饶措说的有道理,只好同意了:
“这样吧,把我庄院内的奴隶全部交给你,加上你的铁棒喇嘛,也是百十好几了。”
“到底是妹妹。”饶措经过一番周折,总算把人弄到手,心里不必说有多欢喜了,“那到时候,就由巴赫大管家带队指”挥,从这里出发吧。
饶措说罢,就要告辞回寺。他刚走至门口,兰戛叫道:
“哥哥!”
“还有什么事吗?”饶措站在门口,转身问道:
“我看这样好了。”兰戛的两个眼珠子来回地转悠着,“还是叫巴赫现在就带着人跟你到普灵寺吧。”
“这当然好。”
饶措只当是兰戛对他的支持。谁知兰戛又说道:“话可以跟巴赫说透,但对奴隶们却要瞒住真情。对他们不能说是去打共军,就说是普灵寺要人帮忙,这些奴隶是支差去的。”
饶措这才发现兰戛的鬼心眼,指点着她道:
“原来是为自己留后路,一旦出事好洗得一干二净呀!”
“我的土司要当下去,就不能不这样呀!”
“行,由你。”
兰戛大声朝门外喊道:
“巴赫!”
巴赫一进门便恭候在女土司兰戛面前,低声下气地笑问道:
“土司奶奶,有什么吩咐?”
兰戛朝饶措一指道:
“听饶措活佛的指点。”
“嘎!”
巴赫毕恭毕敬地向兰戛曲背弯腰地施上一礼,随即,又转身恭候在饶措面前:
“活佛老爷,我们土司奶奶说了,小人听候你指点。”
于是,饶措把嘴巴贴到巴赫耳根上,哪唧咕咕地说着悄悄话。巴赫听得呲牙咧嘴、挤眉弄眼地不住点头。
在银装玉饰的山坳里,一大早,留守驻地的钟震山、林青云、周丽,便从各自冰冷的帐篷里起来了。
趁着林青云到观测场做天气记录,钟震山在帐篷里与基地进行电台联络的时候,周丽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来到了坡坎前。她用双手把覆盖在斜坡上用石头铺砌起来的“高原之家”四个大字上的厚厚的雪层,一点一点地扒拉开,清理得干干尽尽的。立刻,“高原之家”四个大字重又展现出来。字体已经冻上了明溜溜的冰层,象是嵌上了汉白玉似地,显得更加晶莹耀眼。周丽直起身来,嘴往自己那双被冻得发疼的手心上呵了口热气,随即来回不停地搓起来。她的手感到了冰雪的寒冷,她的心却觉出了家的温暖。
这时,钟震山从帐篷里跑过来,问林青云道:
“林青云,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林青云站在百叶箱的小梯上,一边仔细地看着箱内各种仪器表现出来的数据,一边振奋地说:
“别看现在天气阴沉沉的,珊丹芝玛提供的天黑前一小时左右的开晴现象,我们算是摸准了。没问题,今天到时候,索南才旦山准会云开雾散!”
站在“高原之家”四个大字下的周丽无比快活地说道:
“咱们突破空中禁区、开辟西藏航线的试飞一定能成功了?”
“没问题!”林青云说得十分痛快。
周丽闪着亮晶晶的眼睛:
“当我们的飞机飞来的时候,我要在咱们‘高原之家,的家门口唱歌!”
林青云欣然赞同道:
“对,用你的歌声歌唱咱们的胜利!”
钟震山被周丽火一般炽热的感情吸引住了,也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准备唱哪支歌呢?”
周丽望着白雪皑皑的高原,沉凝一阵,充满自豪情感地说:
“这胜利是咱们气象兵用斗争和流血牺牲换来的,当然唱咱们那支《高原气象兵之歌》了!”
林青云为她喝彩道:
“太好了,实在太好了!”
“对,用你百灵鸟一般的歌声来迎接咱们金色的大雁!”
钟震山鼓励周丽道。
周丽深情地看了钟震山一眼:
“到时候你就听我唱吧!”
“到时候,我一定听你唱。”钟震山朝周丽憨厚地一笑。
十一点钟左右,钟震山从联络中已经得知韩喜梅他们最后全部登上了才旦峰。他立即跑出帐篷,径直奔到观测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林青云和周丽。林青云和周丽听了都高兴得连声叫好。钟震山对他们说道:
“队长要我们一边监视天气的变化,一边还得注意监视敌情的变化。”
钟震山刚一说罢,林青云就身子往前一倾,瞪直大眼,指着河对岸说道:
“你们看,从普灵寺走出一大群人来,大雪天要干什么?”
钟震山和周丽顺着林青云手指的方向,同时看清了一大群人蜗牛似地朝河边蠕动。
由于隔得太远,看不清那群人的装束,也无法辨清那群人的动向。钟震山紧盯着在雪地里缓缓蠕动的人影,沉着镇静地说道:
“咱们再好好地观察观察,看看他们到底要干啥。”
渐渐,他们看清了那群人大多穿的是喇嘛服,也有的穿着破烂的藏袍,个个手执长枪大刀。显然,这是一支由喇嘛和奴隶混合编成的队伍。
林青云判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