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呀!”
但是,嗓子并不给她争气,话一出口,就又是好一阵呛咳,直咳得大呼小喘,眼里淌出了泪水。
见周丽咳得这么厉害,钟震山感到茫然莫解地问道:
“周丽,你从来不咳嗽的,为啥这阵突然咳成这个样子?”
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的林青云,似乎有所省悟地说道:
“周丽,你准是站在门缝边冻感冒了!”
“你为啥站在门缝边呢?”钟震山问道。
周丽没有吱声,只是咳嗽。林青云说道:
“帐篷门帘不严实,她怕冻着你,从你睡着她就站在门缝边替你挡风。”
“咹!”钟震山躺在地铺上的身子猛地一抖,他失去了平静。他感动地望着还在连连咳嗽的周丽,心里翻腾起一股热浪,直往上扑,他感到自己的眼睛潮湿了。渐渐,黎明的晨曦扑上结着冰花的塑料小窗上,帐篷内亮了一夜的灯光渐渐融入曙色。
就在这曙光初照的时候,帐篷外响起了骏马高亢激昂的嘶啸声。周丽心里一动,转身便晃着她那两条黑油油的长辫子跑出门外。
河滩地上,一队人马正踏着冰雪,朝观测场走来。走在头里的是韩喜梅,她的后面是朗杰曲巴和珊丹芝玛共同赶着的红红,红红的背上驮着电台。
一直守卫着小分队驻地的魏营长和所有的陆军战友,见到小分队凯旋归来,都纷纷迎上前来。
周丽一阵风似地向小分队的同志们奔去。
战友们在气象观测场胜利会师了。
索南才旦的藏胞见到自己的队伍回来了,也陆陆续续从不同的方向朝观测场聚拢来。
周丽俨然以东道主的身份,首先把魏营长介绍给韩喜梅:
“队长,这就是格洛山口的魏营长。”
魏营长紧紧握住韩喜梅的手,言语热烈地说:
“队长同志,祝贺咱们年轻的人民空军突破空中禁区,开辟了西藏空中航线!”
韩喜梅真情挚意地说:
“这得感谢陆军老大哥的大力支援呀!”
周丽对韩喜梅说:
“前天夜里你们一走,魏营长他们就从格洛山口连夜赶到索南才旦村寨口外,埋伏在冰天雪地里。昨天上午出其不意地赶来,把饶措组织的刀枪队全包围了!”
“饶措这个佛面蛇心的家伙呢?”赶来的金珠阿妈愤愤然地问道。
魏营长说道:
“带着那个叫丽莎的小尼姑跑了!”
“跑了!”金珠阿妈气得捶胸跺脚,“要逮住他,就是千刀万剐也解不了我们奴隶心头的恨!”
“叫他跑去给他的外国干爹干娘报丧去吧!”韩喜梅嘲弄道。
人群中立时爆发出一阵揶揄的笑声。
韩喜梅在人群中扫视一阵,皱着眉头问周丽道:
“钟震山的伤怎么样?”
周丽脸色一暗,轻轻说道:
“躺在铺上起不来。”
严军拉着周丽,急火火地说:
“走,我们看看去!”
过一阵,严军跑来对韩喜梅说:
“队长,钟震山的伤很重。子弹打进了他的胸部,弹片在里面。”
“怎么办?”韩喜梅问。
“必须把弹片取出来。可是这里不具备动手术的条件。”
“你的意见呢?”
“立即送回芙蓉城,到医院手术取出弹片。”
在一旁的魏营长当即表示道:
“你们这里人手紧,由我们派人送钟震山同志回芙蓉城。”
韩喜梅想了想,同意了魏营长的意见:
“那好,钟震山同志就交给你们了。”
严军感激地望了魏营长一眼:
“由你们送,我们太放心不过了。”
很快,钟震山由两位陆军战友用担架抬着,朝观测场走来。严军紧紧地跟在担架的一边,边走边对钟震山不停地比划着,说着,象是在极力地劝解他一样。
担架一到观测场,人们立即把钟震山围了起来。钟震山一见到韩喜梅,就情绪烦躁地质问道:
“队长,让我回芙蓉城,这是谁的决定?”
韩喜梅对他说:
“你负了伤嘛!”
“我是问,这是谁的决定?”
“当然是严医生。”
“你的意见呢?”
“我当然同意。”
钟震山本来对韩喜梅寄予一线希望,一听韩喜梅和严军的意见是一致的,一颗心全凉了,变得失望地叹起气来。静默片刻之后,钟震山突然抓住韩喜梅的手,两眼饱含着难舍难离的热泪,动情地说:
“队长,雄鹰爱蓝天,骏马爱草原,我钟震山离不开高原!”
“好同志,我知道你的心情。”韩喜梅声音哽塞地说,“但你必须服从,等伤好了再回来,高原也需要你这样的战士呵!”
金珠阿妈也凑上来,摸着钟震山的额头,满含慈母深情地劝慰着他说:
“孩子,听队长本部和曼巴的话,安心回去养伤吧。我们索南才旦的奴隶等着你回来!”
朗杰曲巴和珊丹芝玛也异口同声地说:
“金珠玛米,我们等着你回来!”
小分队的战友们也情真意切地说:
“钟震山,我们等着你回来!”
钟震山感动地望着人们,点着头,热泪从眼窝里滚落出来。
周丽急匆匆地跑来了。她替钟震山把压在被子上的皮大衣朝上拉了拉,紧掖在脖颈下,随即,又把他放下的帽耳上的布带打上结,用充满深情柔意的目光望着他:
“路上冷,多加小心!”
说着,周丽又忍不住地连连咳了几声。钟震山关切地说:
“瞧你咳的,你也要注意呵!”
“嗯。”周丽轻轻地点了点头。
钟震山拍了拍挎包,对周丽说:
“你爸爸治病需要的灵芝草我带上了。”
周丽把两封刚才急急草就、尚未封口的信,装进钟震山的挎包里,对他交代道:
“这两封信,一封是给我们基地文工队的,里面装着我最近创作的歌颂咱们小分队的表演唱;一封是给我爸爸妈妈的。”
担架抬着钟震山走了。忽然,钟震山听到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他掉回头一看,只见周丽依依难舍地追随着担架,脸上挂满了热泪。
尾声
空中禁区的突破,使我们地面部队从空中 源源不断地得到了补给,在冰雪中奋勇向西挺进,终于迎来了西藏的春天。
索南才旦河荡着春意融融的微波细浪,象 一条绿色的飘带,翩然远去,长流不息。索南才旦河两岸的土地上铺满了鹅黄翠绿的春草,开满了繁多的春花,红艳艳,黄金金,白生 生,紫微微,蓝湛湛,一簇簇,一团团,把索南才旦装点得五彩缤纷。好象长眠沉睡的大地突然惊醒过来,以她巨大的热情,把她旺盛的生命力和全部的美丽,呈献给战斗在这儿的金珠玛米和生活在这儿的真正主人奴隶们。
这是奴隶们眼里的春天。
而奴隶们长年结冰的心里真正感受到春天的温暖,却是这样一个永远难忘的日子。在中华民族的史册中庄严地记载着:一九五一年五月二十三日!
这一天,在我们伟大祖国的首都北京,中央人民政府的全权代表和西藏地方政府的全权代表,签署了《中央人民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关于和平解放西藏办法的协议》。
在这胜利和春天一齐来到西藏的时刻,我们要永远记住在这场斗争中献出自己鲜血和生命的先烈们。耿维民、纳西扎布活佛的英灵将与西藏的山河同存,万古不朽。我们也不要忘记藏汉民族所建立的功勋。这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尊敬的洛桑活佛。自从在那个寒冷的早晨离开索南才旦以后,洛桑活佛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到达拉萨。噶厦政府中的一位官员在他的多次要求下,不得不接见了他。他怀着无比愤慨和沉痛的心情,就纳西扎布活佛之死,向噶厦政府提出了强烈的指控;同时,就派代表到北京同中央人民政府谈判,实现西藏和平解放一事,同那位官员进行了水火不容的激烈争辩,终于获得成功,答应将他的请求转告达赖喇嘛。在一位当年曾与纳西扎布一道学经的老活佛的保护下,他在拉萨安全无恙。此刻,他正与自己民族的父老兄弟姐妹们同庆这伟大的历史性胜利!
春风习习,春意无穷。
观测场上,风向杆高高地立着,不时有咱们的飞机从上空飞过。
钟震山离开索南才旦的这些日子里,简直把周丽青春似火的生命带走了一多半。多少个梦里她想念他,她多少次站在观测场上盼望他。
这一天,春风和煦,阳光明媚,钟震山终于在周丽和同志们的思念中归来了。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英姿焕发地纵驰在已经获得解放的索南才旦的土地上。这儿的一切都变了。他用贪婪的双眼,尽情地观赏着这姹紫嫣红的景色。他看到原来三顶帐篷的所在地,已经盖起用泥坯砌起的土房。
“高原之家”四个大字还是那么清晰醒目地镶在前面的土坡上。
周丽在观测场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钟震山,不禁心花怒放,拼命地向他招着手,象百灵鸟似地朝他飞去!飞去!
他们在河滩上见面了。周丽欣喜若狂地抓住钟震山的手:
“震山,你可回来了!”
“回来了,我终于又回到咱们的‘高原之家,了!”钟震山也不肯放开周丽热烫烫的手。
钟震山牵着马和周丽亲密无间地向观测场走去。彼此的感情之花都在各自的内心悄悄地却又是炽烈地开放着。
周丽侧眼看着钟震山:
“我的信你都带到了吗?”
“都带到了。”钟震山对周丽说,“基地文工队的队长对你来西藏锻炼所取得的收获非常满意。文工队很快要赴藏进行慰问演出。你编的表演唱,文工队正在排练。队长说,领唱空着,到时候由你担任。”
“我给爸爸妈妈的信呢?”
“他们看了你的信可高兴了,对我也特别热情,热情得我都感到不自在了。”钟震山绘声绘色地说着,“还特意为我宰了只鸡,两个鸡大腿全让你爸爸妈妈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