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百年百篇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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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百年百篇经典散文-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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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抱持之,忠烈大呼德威,德威流涕不能执刃。”终于为清兵俘获,史可法“大骂而死”。前一篇文章写史可法未敢昧大义而轻生,后一篇文章写史可法未敢昧大义而惧死。
  南明最后一位兵部尚书大学士史可法受命于危亡之秋,内忧外患,情势正如“史公墓”前抱楹联的上联所述:“时局类残棋杨柳城边悬落日”。当时福王朱由崧昏聩荒淫,权奸马士英、阮大铖等把持朝政,大将左良玉病死于军中,其子左梦庚兵败降清。清兵大军压境,各镇兵马又不听史可法的调度,困守孤城,清兵破扬州后屠城十日,尸山血海。风雪寺中苦读的史可法所以能成就为永垂不朽的史可法,难道和不成人形、血肉模糊的左光斗的厉声喝斥没有关系么!?史书里写道:史可法每上书福王论及国事,必再三朗读草稿,涕泪满面,部将与士兵均为之动容。这就是为什么扬州城破之后,全军将士无一降敌的重要原因。史可法的精神光焰烛照孤城扬州,并点燃了每一个军民胸中的正气。
  史可法生前遗言:“我死,当葬梅花岭上。”但史德威“求公之骨不可得,乃以衣冠葬之”。因而生出许多“史可法未死”的传说和众多冒史可法之名起兵抗清的事来。全祖望接着写了一段明末第一号大汉奸洪承畴与被俘的吴中义军首领孙兆奎的对话。洪问孙:“你在军中,知不知道史可法是果真死了?还是活着?”孙反问他:“你从北地来,知不知道在松山殉难的洪承畴是果真死了?还是活着?”洪承畴狼狈不堪,急令斩杀孙兆奎。全祖望感叹说:“其气浩然,长留天地之间。”左光斗之前,中华先烈灿若繁星;左光斗之后有史可法,史可法之后,有孙兆奎,有夏允彝父子,有秋瑾,李大钊,方志敏……依然是群星璀璨。
  史可法墓前的飨堂上有一幅当代人撰写的七言楹联,使我吟哦良久:
  “数点梅花亡国泪,二分明月故臣心。”红梅如血泪,明月是冰心。“二分明月”出自唐代诗人徐凝的诗句“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瞻仰了史可法的衣冠冢以后,西向步入史公祠,祠内挂有史可法坐像。这位出生于中原的乡里先贤似在审视我,使得我顿时由伤感而肃然。一位中年女解说员走过来主动向我介绍史可法的生平事迹,虽然这些解说词她讲述过何止千百遍,依然声情并茂,激情溢于言表。馆长走进来对她说:“你不要给白先生讲解了,他不需要你讲解。”其实不然,我很想听她讲下去,虽然她讲的一切我都知道。于是,她递给我一本简陋的中学生练习簿,要我留几个字,我有些踌躇。翻开练习簿,看见已有许多景仰者的留言,其中甚至有几位大名鼎鼎的将军和文化人。思索再三,只好恭恭敬敬在练习簿上写下这样几句发自肺腑的感慨:
  “每当我们民族处于危亡之秋,总会出现两类人。一类人有邦国而无自身,敬畏史笔,体恤民苦,壮怀激烈,视死如归。另一类人则重私利而轻大义,色厉内荏、寡廉鲜耻,戕害同胞、践踏故土,只求一时富贵权柄,置世世代代之唾骂于不顾。每念至此,感慨系之,不能自已……”
  伫立梅花岭下,依依不忍即去,虽非梅花开放季节,大地却久久沉浸于浓郁的梅香之中……
  1990年6月初于扬州 


四 合 院 
作者:邓友梅
  邓友梅(1931—),生于天津,祖籍山东省平原县。代表作有《在悬崖上》、《我们的军长》、《话说陶然亭》、《烟壶》、《追赶队伍的女兵》等。
  
  报纸上说,今后北京的城市建设,要注意保持京城特点、原有风貌了。此举令人感到高兴,但做起来不易。别的不说,连毛泽东主席都承认是北京特征的四合院,如今还剩下几处?剩下来的也被改得面目全非。少有几个完整的,又大半因无力维修,正在颓圮!
  我不想作保守派,更无意复古。时代在发展,历史在前进,旧建筑物不能满足现代人的需要,要新陈代谢世界才会进步……这此道理我全懂。就是有一条还没把握:要完全没有四合院了,这儿还算北京吗?
  欧洲也有个名城,叫巴黎。巴黎人在塞纳河边盖了一两组现代派超高层建筑后,越看越别扭,感到照那么干下去就没有巴黎了。于是作出决定,绝不在老城区再盖那类建筑,旧建筑毁了照样复制。维修也整旧如旧,原来砌错了一块石头,画坏了一块壁画,修复时要照样砌错画错,不准改正。要盖新建筑另找地方,巴黎还是巴黎。
  如果他们的作法值得借鉴,咱北京拆四合院时也别那么手狠。新盖楼房不一定非在老建筑地盘上除旧布新。既然花钱找地方盖假大观园假荣国府,不如留下点真王府,真园子,用盖假古董的地方盖新楼。
  不只是王府宅门,普通而标准的四合院,典型的小胡同,保留几处也绝不算多余。它们有存在理由,有保留的价值。就是从经济着眼,长远看也比拆了盖宾馆上算。
  四合院不只是几间房子。它是中国古人伦理、道德观念的集合体,艺术、美学思想的凝固物,是中华文化的立体结晶。不是砌几堵墙盖上个顶,就叫四合院。四合院是砖瓦石当作笔墨纸,记载了中国人传统的家族观念和生活方式。不要说整个宅院,就那个大门口便有不少讲究。
  要进院子先得入门,四合院好比一本大书,这大门就是封面。人们见到一本书,都先看封面。了解一下它是谁写的,什么内容?四合院也一样,生人到此,在门前一站,上下左右一瞧,对这家主人就能知道个大概齐,是官宦还是商民?若是官员又是什么品级?是否王公贵族?有什么爵位?受什么封赏?从这大门上都能找到记号,看到标志。如果要进去拜访,知道这些就不致失礼漏怯。从这也看出中国人对大门的重视。要不怎么说亲讲究“门当户对”、交友要问“门第如何”呢!人们还把“奇怪”叫“邪门儿”;“没有希望”叫作“门儿都没有”;老年间要是就有电视剧,那剧名绝对不会叫“爱你没商量”。八成得叫:“爱你认准了这一门儿”。
  要说整个的四合院太费工夫,我也没那么大学问。对四合院的研究我还刚“入门儿。所以凑合着能介绍一下这“门儿”。要想把大门看清楚,得先把它关上。咱们站在大门之前,台阶之下,从上往下看。
  北京的四合院,大多是明清建筑。多数建的是“屋宇式”正门。这种门实际是一排房子,中间开个过道。这一排是几间?房顶用的什么瓦?门上钉多少钉?却处处有讲究,事事有学问。在有皇上的时代,这些居然连皇帝都过问,并降旨实为制度。不守制度就叫“逾制”,逾制皇上是要治罪的。
  这一套本是汉族统治者兴起来的,满洲皇帝入关后在这一点上则全盘汉化了。满洲八旗入关前本来是不住四合院的。民居多是“三面篱笆一面房,南北大炕生火墙”。冬天室内外温差大,窗纸糊在屋内便会被水气沤烂,屋架不高,在房梁拴根绳,吊起个篮子就可作小孩的睡床。因而“东北三大怪”中有两怪是“窗户纸糊在外,养活孩子吊起来”。但在沈阳故宫却可看到,入关前皇帝的住房已开始受四合院的影响了。所以进关后全盘接受四合院建筑规制绝非偶然,顺治九年皇帝便命政府对四合院建筑的使用作了新的规定。按这个规定,亲王府正门是一溜七间。其中有三间开门,上盖用绿琉璃瓦,每门金钉六十有三。世子府减亲王七分之二,也就是五间。到贝勒就只能是正门三间。启门一间了。这几间门房上边用大屋脊,设吻,脊上有仙人走兽(就是房顶四角上那一溜小人小兽,建筑业的行话管那叫“走投无路”!因为最前边骑凤鸟的仙人位置在房顶的四角尖上,前边就是空中,没一点前进余地了。)
  这是王府,贝勒贝子府的规制。普通百姓,一般官家没这份威风。大门用房别说七开间、五开间,连三开间也不允许。归里包堆只准用一间房。更没资格用琉璃瓦。不过不用担心,以为这么一来其他那些大门口就没了讲究缺少看头。不,这些四合院才是大多数。既有官民也有民宅。中国人是不会不想办法在划定的跑道中跑出花样来的。官有大小,就要表示出不同的等级,民分贫富,也得区别出不同身份。这就创造出了四合院中使用最为广泛、变化最为多样的“广亮大门”。
  一开间的面积,若直不笼统就在中间开个门,那不仅没看头,许多象征性的装饰也无法安排。建筑师们就从门两边想办法。既然是一开间,两侧最边上必定是山墙。就叫这两座山墙向外扩张,伸出两根柱子样的墙腿来像两边的镜框,正面的墙体缩在后边就像是镜面。制度只规定一开间的宽度,可没限制深度。那就在前后方打主意,门框立在屋子中线脊檩之下。门外有足够“余地”。再把地基垫高,使整个大门的地面高出门前街道。大门与街道之间,用层次鲜明、等级繁复的石头台阶联系起来。里边人出来在门口一站,有居高临下之势,外来人要进门,有步步登高之感。这一来就透着点高贵、威严。但是,光这还不够。还不知道这宅门里是当官家的还是民户。为此在大门以上,顶瓦之下跟房檐挨有两件装饰物叫作“雀替”和“三幅云”。这两件东西本是本结构的部件之一,中国建筑家巧妙地把它变化成了房屋的肩章和军衔。只要看一眼有它没有,就知道是不是官家。如果有,再看一看颜色花样,便分出是几品几级了。而这两样装饰物之下,紧挨着就是叫作走马板的地方。那地方恰好是一块横宽竖短的长方形空地,就给挂匾创造了条件。要是状元府,就挂一块“状元及第”的四字匾。若是进士出身就挂上“进士第”三字额。即使是举人出身也可以悬上“文魁”两个大字。做过外任地方官少不了当地绅商送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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