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补·续西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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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补·续西游记-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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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草一木,一动一静,多入镜中,随心看去,应目而来,故此楼名叫做‘三

千大千世界’。”行者转一念时,正要问他唐天子消息,辨出新唐真假,忽

见黑林中走出一个老婆婆,三两个斤斗,把刘伯钦推进,再不出来。

行者怏怏自退,看看日色早已夜了,便道:“此时将暗,也寻不见师父,

不如把几面镜子细看一回,再作料理。”当时从“天字第一号”看起,只见

镜里一人在那里放榜。榜文上写着:

第一名廷对秀才柳春,第二名廷对秀才乌有,第三名廷对秀才高未明。

顷刻间,便有千万人挤挤拥拥,叫叫呼呼,齐来看榜。初时但有喧闹之

声,继之以哭泣之声,继之以怒骂之声。须臾,一簇人儿各自走散:也有呆

坐石上的;也有丢碎鸳鸯瓦砚;也有首发如蓬,被父母师长打赶;也有开了 


①辱詈( 
lì,音力)——辱骂。 
②兀( 
wù,音勿)立——直立。

亲身匣,取出玉琴焚之,痛哭一场;也有拔床头剑自杀,被一女子夺住;也
有低头呆想,把自家廷对文字三回而读;也有大笑,拍案叫“命,命,命”;
也有垂头吐红血;也有几个长者费些买春钱,替一人解闷;也有独自吟诗,
忽然吟一句,把脚乱踢石头;也有不许僮仆报榜上无名者;也有外假气闷,
内露笑容,若曰应得者;也有真悲真愤,强作喜容笑面。独有一班榜上有名
之人:或换新衣新履;或强作不笑之面;或壁上写字;或看自家试文,读一
千遍,袖之而出;或替人悼叹;或故意说试官不济;或强他人看刊榜,他人
心虽不欲,勉强看完;或高谈阔论,话今年一榜大公;或自陈除夜梦谶;或
云这番文字不得意。

亲身匣,取出玉琴焚之,痛哭一场;也有拔床头剑自杀,被一女子夺住;也
有低头呆想,把自家廷对文字三回而读;也有大笑,拍案叫“命,命,命”;
也有垂头吐红血;也有几个长者费些买春钱,替一人解闷;也有独自吟诗,
忽然吟一句,把脚乱踢石头;也有不许僮仆报榜上无名者;也有外假气闷,
内露笑容,若曰应得者;也有真悲真愤,强作喜容笑面。独有一班榜上有名
之人:或换新衣新履;或强作不笑之面;或壁上写字;或看自家试文,读一
千遍,袖之而出;或替人悼叹;或故意说试官不济;或强他人看刊榜,他人
心虽不欲,勉强看完;或高谈阔论,话今年一榜大公;或自陈除夜梦谶;或
云这番文字不得意。

振起之绝业,扶进之人伦;学中之真景,治理之完神。何则?此境已如混沌之不可追,此理已
如呼吸之不可去。故性体之精未泄,方策之烬①皆灵也。总之,造化之元工,概不得望之中庸以下;而
鬼神之默运,尝有以得之寸掬②之微。

孙行者呵呵大笑,道:“老孙五百年前曾在八卦炉中,听得老君对玉史
仙人说着:‘文章气数:尧、舜到孔子是“纯天运”,谓之“大盛”;孟子
到李斯是“纯地运”,谓之“中盛”;此后五百年该是“水雷运”,文章气
短而身长,谓之“小衰”;又八百年轮到“山水运”上,便坏了,便坏了!’
当时玉史仙人便问:‘如何大坏?’老君道:‘哀哉!一班无耳无目、无舌
无鼻、无手无脚、无心无肺、无骨无筋、无血无气之人,名曰秀士,百年只
用一张纸,盖棺却无两句书!做的文字更有蹊跷混沌:死过几万年还放他不
过,尧、舜安坐在黄庭内,也要牵来!呼吸是清虚之物,不去养他,却去惹
他;精神是一身之宝,不去静他,却去动他!你道这个文章叫做什么?原来
叫做“纱帽文章”!会做几句便是那人福运,便有人抬举他,便有人奉承他,
便有人恐怕他!’当时老君说罢,只见玉史仙人含泪而去。我想将起来,那
第一名的文字,正是‘山水运’中的文字哩!我也不要管他,再到‘天字第
二号’去看。”

行者入新唐,是第一层;入青青世界,是第二层;入镜,是第三层。一层进一层,一层险一层。 


①烬( 
jìn,音尽)——物体燃烧后剩下的东西。 
②寸掬( 
j ū,音拘)——指很少。

第五回

第五回

却说行者看“天字第二号”,一面镂青古镜之中,只见紫柏大树下立一

石碑,刊着“古人世界原系头风世界隔壁”十二个篆字。行者道:“既是古

人世界,秦始皇也在里头。前日新唐扫地宫人说他有个“驱山铎’,等我一

把扭住了他,抢这铎来,把西天路上千山万壑扫尽赶去,妖精也无处藏身,

强盗也无处着落了。”登时变作一个铜里蛀虫,望镜面上爬定,着实蛀了一

口,蛀穿镜子,忽然跌在一所高台,听得下面有些人声,他又不敢现出原身,

仍旧一个蛀虫,隐在绿窗花缝里窥探。

原来古人世界中有一美人,叫做“绿珠女子”,镇日请宾宴客,饮酒吟
诗,当时费了千心万想,造成百尺楼台,取名“握香台。”刚刚这一日,有
个西施夫人、丝丝小姐同来贺新台,绿珠大喜,即整酒筵,摆在握香台上,
以叙姊妹之情。正当中坐着丝丝小姐,右边坐着绿珠女子,左边坐着西施夫
人。一班扇香髻子的丫头,进酒的进酒,攀花的攀花,捧色盆的捧色盆,拥
做一堆。行者在缝里便生巧诈,即时变作丫头模样,混在中间。怎生打扮?

洛神髻,祝姬眉;楚王腰,汉帝衣。上有秋风坠,下有莲花杯。

只见那些丫头嘻嘻的都笑将起来,道:“我这握香台真是个握香台,这

样标致女子不住在屋里也趱来!”又有一个丫头对行者道:“姐姐,你见绿

娘也未?”行者道:“大姐姐,我是新来人,领我去见见便好。”

那丫头便笑嘻嘻的领见了绿娘。绿娘大惊,簌簌①吊下泪来。便对行者道:

“虞美人,许多时不相见,玉颜愁动,却是为何?”行者暗想:“奇怪!老

孙自从石匣生来,到如今不曾受男女轮回,不曾入烟花队里,我几时认得甚

么绿娘?我几时做过泥美人、铜美人、铁美人、草美人来?既然他这等说,

也不要管我是虞美人不是虞美人,耍子一回倒有趣。正叫做‘将错就错’。

只是一件:既是虞美人了,还有虞美人配头。倘或一时问及,‘驴头不对马

嘴’,就要弄出本色来了。等我探他一探,寻出一个配头,才好上席。”

绿娘又叫:“美人快快登席,杯中虽淡,却好消闷。”行者当时便做个
“风雨凄凉面”,对绿娘道:“姐姐,人言道:‘酒落欢肠。’我与丈夫不
能相见,雨丝风片,刺断人肠久矣,怎能够下咽?”绿娘失色道;“美人说
那里话来!你的丈夫就是楚伯王项羽,如今现同一处,为何不能相见?”行
者得了“楚伯王项羽”五字,便随口答应道:“姐姐,你又不知。如今的楚
王不比前日楚王了!有一宫中女娃,叫做楚骚,千般百样惹动丈夫,离间我
们夫妇。或时步月,我不看池中水藻,他便倚着阑干徘徊如想,丈夫又道他
看得媚。或时看花,我不叫办酒,他便房中捧出一个冰纹壶,一壶紫花玉露
进上,口称‘千岁恩爷’,临去,只把眼儿乱转,丈夫也做个花眼送他。我
是一片深情,指望鸳鸯无底;见他两个把我做搁板上货,我那得不生悲怨?
那时丈夫又道我不睬他,又道难为了楚骚,见在床头取下剑囊,横在背上,
也不叫跟随人,直头自去,不知往那里走了。是二十日前去的,半月有余,
尚无音耗。”说罢大哭。绿娘见了,泪湿罗衫半袖。西施、丝丝一齐愁叹。
便是把酒壶的侍女,也有一肚皮眼泪,嘈嘈哜哜痛上心来。正是: 


①簌( 
sù,音速)——形容眼泪纷纷落下的样子。

愁人莫向愁人说,说与愁人转转愁。

愁人莫向愁人说,说与愁人转转愁。

夫君不来凉夜长!
丝丝大赞,笑道:“此句双关得妙。”他也歌诗一句:

玉人环珮正秋风。

行者当时暗想:“这回儿要轮到老孙哩!我别的文字却也记得几句,说
起‘诗’字,有些头痛。又不知虞美人会诗的不会诗的。若是不会诗的,是
还好;若是会的,却又是有头无尾了。”绿娘只叫:“美人歌句。”行者便
似谦似推、似假似真的应道:“我不会做诗。”西施笑道:“美人诗选已遍
中原,便是三尺孩童也知虞美人是能词善赋之才,今日这等推托!”行者无
奈,只得仰面搜索;呆想半日,向席上道:“不用古人成句好么?”绿娘道:
“此事要问令官。”行者又问西施,西施道:“这又何妨。美人做出来,便
是古人成句了。”众人侧耳而听。行者歌诗一句:

忏悔心随云雨飞。
绿娘问丝丝道:“美人此句如何?”丝丝道:“美人的诗,那个敢说他不好?
只是此句带一分和尚气。”西施笑道:“美人原做了半月雌和尚。”行者道:
“不要嘲人。请令官过盆。”

西施慌忙送过色盆于绿娘。绿娘举手掷下,高叫:“第二掷无二!”西
施便道:“你们好招,我却难招。”绿娘问:“姐姐,你有甚么难招?”西
施道:“啐!故意羞人,难道不晓得我是两个丈夫的!”绿娘道:“面前通
是异姓骨肉,有何妨碍?妹子有一道理,请姐姐招一句吴王,招一句范郎。”
西施听得,应口便招:

范郎,柳溪青岁;吴王,玉阙红颜。

范郎,昆仑日誓;吴王,梧桐夜眠。

范郎,五湖怨月;吴王,一醉愁天。

绿珠听罢,鼓盏自招:

妾珠一斗,妾泪万石。今夕握香,他年传雪。

绿珠一字一叹。西施高叫:“大罚!我要招出快活来,却招出不快活来。”
绿娘谢罪,领了罚酒。那时丝丝便让行者,行者又让丝丝,推来推去,半日
不招。绿娘道:“我又有一法:丝丝姐说一句,美人说一句罢。”西施道:
“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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