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不是总是吃不完的么?
“到秋天,樵夫来了。他们竭力做工,但是砍倒的树木,一株也不为他
们所有,都是财主的东西。一切都是他的。森林、树木、田地、家畜,而且
连人们,也非都给他做事不可。森林的伙伴,同情于这可怜的人们,憎恶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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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主。我的旁边,有一株年青的枞树,他非常愤慨,心中起誓,要给那有钱
的小子,明白他自己也不过是一个脆弱的渺小的人。打了兔,被关在监牢里
了的乡下人的事,有一天,两个老女人来拾枯枝,给捉住了,被财主打、推,
吃了大苦的事,这枫树就都在眼前目睹的。有一夜的事,起了大的暴风雨,
年青的机树几乎平根折断了。然而根上遮着莓苔,从外面看起来,似乎毫没
有什么异样。他知道自己的性命已经不久,便决计要在未死之前,给那有石
头一般的心的财主一个惩罚。 ‘在我们树木的世界里,一株树来支配别的一
切树木的事,是决不允许的。’他说, ‘在我们树木的伙伴里,也如在人类
社会一样,有大树,也有小树,有强树,也有弱树,然而在我们的伙伴里,
肥沃的土地,澄清的空气,温暖的日光,雨,露,都是共有的。究竟为什么
在称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之间,倒不能行这明明白白的事的呢?’那时候,他
相信一切罪孽是在这财主。我呢,自然也这样想的。到后来,我被运到工厂
里的时候,在那里听了工人们在谈天,才知道一切罪孽,是在那为了使少数
者得幸福,而使大多数者陷于不幸的制度。但是,虽然说了这样的事,你也
还未必能懂罢。
“话要说回去了,机树想在死掉之前,给可怜的人们效一点力。于是有
一天,财主走进森林来,正到他的前面的时候,他竭尽所有的力,呻吟于自
杀其身的苦痛,裂眦一倒,轰的正压在财主上面了。他发一声可怕的叫喊,
倒在地面上。管林人飞跑而出,扶了他起来。但是,那时候,枞树已经打坏
了他右手。 ‘这是惩罚呀!’机树的叶子们一齐叫起来。‘用了那手,你打
了哭着求饶的两个老婆婆,也用了那手,你写了只打一只兔,便将那可怜的
男人送进监牢里去的书信的。’“这样,枞树是死掉了。
“唉唉,多么好的勇敢的树呵,我到现在,还是不能忘却那年青的枞树
的事。”
火柴盒子说到这里,暂时闭了口。而且很是愤怒似的叫出来了,“是的,
制度呵!好,这回就来给你说明这制度罢。”——但是,留心一看,小孩子
已经完全睡着了。他真气恼,从床上跳下,走进那下面去。
“人类,是多么愚蠢呵。”他絮叨着,滑到角落里的最暗的处所去了。
大约是为了独自去想那快乐的森林的世界的事罢。
(鲁迅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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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来独往的猫
●'英'吉卜林
远古的时候,动物都是野生的,无论是狗、马、牛、羊、还是猪,它们
都在潮湿的丛林中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其中最野性的是猫,它独来独往,
哪儿对它都一样。
当然,那时男人也是未开化的,也是那样难以想象的野蛮,直到他遇上
了女人。女人说她不喜欢男人的生活方式。她找到了一个干燥的山洞,在洞
内撤上洁净的细沙,又在洞的深处点燃了篝火,还在洞口悬挂了一张干燥的
野马皮作为洞帘,然后对男人说:“亲爱的,别忘了进来时擦擦脚,这就是
我们的家。”
幸福的夜晚到来了,他们品尝着丰盛的食物:石头上炙热的烤野羊、野
鸭、牛排,还有野莓、石榴等水果。吃饱后,男人倒在篝火边心满意足地睡
着了。女人又往篝火里添了些柴火,然后坐下来,拿出魔梳——一只刻有奇
妙符号的羊胛骨,开始梳理头发,这时魔梳发出一种神秘的歌声。
洞外潮湿的丛林中,动物们聚集在一起,远远地注视着从山洞里透出的
火光,悄悄地议论着。
野马用前蹄刨着土,说道:“我的朋友们,你们瞧那山洞里发出的可怕
的光,它会不会伤害我们呢?”
野狗抽动着鼻子,嗅了嗅说:“我到那里去看看。猫兄弟,我们一起去
吧!”
“不,”猫说,“我历来独来独往,哪儿对我都一样,我才不去呢!”
“那我们就永远不再是朋友了。”野狗说完,小跑着离开了。过了一会
儿,猫自言自语道:“哪儿对我都一样,我干吗不去瞧瞧呢?”
说着,它蹑手蹑脚地跟在野狗后面,在离山洞不远的地方藏起来,偷听
洞内的动静。
野狗来到山洞口,用鼻子挑开野马皮洞帘,使劲地吸着烤肉的香气。女
人听见动静,笑着说:“来了第一个。丛林里来的野生动物呀,你需要什么?”
野狗问道:“请问,这是什么味道,那么令人陶醉?”
女人拾起一根烤羊骨,扔给野狗说:“尝尝看!”野狗高兴地咀嚼着,
这是它有生以来头一次尝到的美味。“可以再给一份吗?”
野狗吃完后有礼貌地问。
女人回答:“只要你白天跟随我的男人打猎,夜晚守卫这山洞,我就会
给你所需要的全部骨头。”
“啊,”猫偷听着他们的谈话,“这个女人很聪明,不过跟我比还差得
远呢!”
野狗爬进洞内,匍匐在女人跟前说:“我会做到你所要求的一切的。”
“啊,狗是多么的愚蠢!”想到这里,猫摇着尾巴,转身回到丛林里,
但它没有和其他动物提起这件事。
男人一觉醒来,问道:“野狗在这儿做什么?”女人告诉他:“它不再
是野狗了。从此,它将成为我们的朋友。你外出狩猎时可以带上它。”
第二天晚上,女人将白天割下来的大量鲜嫩青草烤干,然后坐在洞口用
马皮条编马笼头。编完,她再次抚弄魔梳,神秘的歌声又传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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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的丛林中,野生动物们议论纷纷,猜测着野狗的下落。最后,野马
踏着蹄子说:“我去看看野狗为何不回来。猫兄弟,我们一同去吧。”
“不,”猫说,“我历来独来独往,哪儿对我都一样,我才不去呢!”
猫尽管嘴上这么说,还是轻手轻脚地尾随在野马后面,藏到可以听清洞内动
静的地方。
女人听到了野马的鼻息声,笑着说:“来了第二个!丛林里来的野生动
物啊,你需要什么?”
野马回答:“请问,我的朋友野狗在哪儿?”
女人笑起来,“你哪里是找野狗呀,大概是为了那鲜美的干草吧!”
野马耸动着烈烈的鬃毛,说:“是的,请给我一些干草吧!”
女人说:“丛林里来的野生动物呀,低下你的头,戴上我给你准备的东
西,那么你就可以一天三顿享用美味干草了。”
“啊,”猫感叹道,“的确是一个机灵的女人,不过还是比不上我。”
野马低下头,女人给它套上了马笼头。野马嗅着女人的脚,驯服他说:
“从此我就是您的仆从。”
“啊,无比愚蠢的马。”猫摇着尾巴,转身离开山侗,回到丛林,这件
事它仍然没对其他动物讲。
男人带着狗打猎归来,问道:“野马在这里做什么?”女人告诉他:“它
不再是野马了。它是我们的第一个仆从,可以载着我们四处迁移,你打猎时
应该骑上它。”
又一天,母野牛昂着头走近山洞,猫尾随其后,仍然藏在老地方。同样
的事情发生了,母野牛答应提供鲜奶作为交换,女人每日喂它三次干草。猫
再次摇着尾巴走开了……男人归来时,又问起同样的问题,女人回答:“它
不再是野牛了,它每天将供给我们新鲜的牛奶。你外出狩猎时,我会照料它
的。”
以后的几天里,猫等着看看还有谁到人那里去,可是丛林里再也没有其
他动物去那里了。猫来到山洞附近,这时女人正在挤牛奶,牛奶诱人的香气
远远地飘来。
猫上前问道:“请问,您知道我的朋友母野牛在哪儿吗?”
女人笑着说:“丛林里来的动物呀,回到你的丛林里去吧,我已经梳理
好头发,魔梳也已经收藏起来,如今我们的山洞既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仆
从了。”
“我是只独来独往的猫,既不是谁的朋友,也不做谁的仆从。我只是想
住在你们的山洞里。”
“那你第一天晚上为什么不和野狗一起来呢?”女人问。
听到这话,猫十分生气,吼道:“是野狗和您讲起了我?”
女人笑了笑说:“你是只独来独往的猫,哪儿对你都一样,你既不是谁
的朋友,也不做谁的仆从。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走开,到对你一样的地方去
吧!”
猎假装很难过:“难道我永远不能走进山洞,永远不能休息在篝火边,
永远不能喝上那白色的牛奶吗?啊,女人,您是多么精明,多么秀美,您不
应该如此残忍地对待一只猫。”
“我知道自己很精明,却不知道很秀美。这样吧,我们之间可以谈一笔
交易:如果我说了一句赞美你的话,你就可以住在山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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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两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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