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从来没当过警察。这只能怪我时运不济。你在佛罗里达的展览还顺利吗?”
“全都卖出去了。那儿的人富得流油,加上阳光充足,收入免税,还有姑娘……”
“到你这个年纪,你可以老实点了。”
“什么?我的年纪?在棕榈滩位于佛罗里达州东南部,美国著名风景旅游城市。,别人还当我是男孩儿呢!”
“在巴黎,别人当你是传奇。我碰到的一个法国女警察把你当成了超人。她叫柯达斯奥妮。”
“漂亮吗?”
“漂亮极了。”
“你跟她……”
“没有,你这个情场老手。我没有时间。不过,既然你让我注意到她了,凭我的条件……”
“柯达斯奥妮,柯达斯奥妮……等等,把《日出·印象》找回来的不就是她吗?”
“是的。”
“干得漂亮。法国人的组织结构要比我们完善得多,20世纪70年代,我们创建特警队那会儿还远没达到他们的水平。当时,我们的名声很臭。我留着长发和小胡子,我那个搭档玛丽娜跟简·芳达一样从来不戴胸罩。别人指责我们不去追赶罪犯却待在博物馆里。直到我们抓住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木版画研究所里的那个飞贼,别人才开始把我们当回事儿。你在忙什么?”
萨姆向他简要叙述了帝波铎的种种,没有遗漏任何细节。沃尔伏将手指插入他浓密的白发中。
“真见鬼,他把你们骗得团团转。首先,他在切尔西的基金会不过是个借口,为的是方便他从事巨额房产交易。至于纽约市长选举,如果他赢了,我也就返老还童了:又会回到艾德·科切纽约前任市长。当权那会儿了。你没经历过这个,不知道它的恐怖。有个叫埃斯波西托的家伙,是布鲁克林的老大,你说的帝波铎有点儿像他,应该也是个黑手党。你肯定他跟你的麻烦没有关系吗?”
“开始我觉得是。后来,他给我的印象很奇怪。我有感觉,而且越来越强烈,他似乎对我的所有行踪都一清二楚。不过,也有可能是‘矮子鲍勃’告诉他的……看他的反应,他似乎不愿意我追查伊朗那边的线索。我很想知道原因,这也是要害所在。”
“甭管说什么,鲍勃可抗不住钞票的诱惑。”
“我认识他几年了,我甚至以为我们是朋友。”
“鲍勃只有一个朋友,就是他自己。他只爱一样东西,就是他的公司。如果帝波铎……”
“这还不是最糟的。‘矮子鲍勃’的女秘对我有意思,她告诉我帝波铎在一周前成了我们的股东之一。注意,数量不大,只有百分之六……”
“在目前这个阶段,这已经不是小数了,能把鲍勃吓得够呛了。跟这百分之六一比,你连个屁都不是。”
“这更让我有理由跟踪伊朗人的行踪了。如有必要,我会秘密地进行。”
“我认识一个伊朗人,我帮过他的忙。他是这里的商人,法拉·帕勒维买画建博物馆的时候找他作过中介人。这家伙干了件蠢事,他想把那事抹掉又碰上了点儿麻烦:他用樱桃色的红涂料喷了一张《格尔尼卡》毕加索的代表作,他运用立体主义、超现实主义的绘画形式,以变形、象征和寓意的手法描绘了在法西斯兽行下,西班牙格尔尼卡小镇居民惊恐、痛苦和死亡的悲惨情形,表达了毕加索对法西斯战争罪恶愤怒之情。……我记着他还写下几个字:骗过所有人,把他们杀死,之后就被看守抓了起来。因为他提前通知了《联合快报》并宣称自己是个艺术家,这件事才被压了下来。但我还是帮他省掉了后面的麻烦。我知道他跟那边还一直保持着联系。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问问他。”
“不,沃尔伏,你不要扯进来,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真见鬼,我也是。就因为这样我才更要帮你,管你愿不愿意。”
萨姆的手机呱呱叫了起来。
“喂?是,鲍勃,我在沃尔伏这儿。好,我会去的。”
他挂上电话转向他的朋友:
“‘矮子鲍勃’提醒我不要忘了跟帝波铎的约会,好像我会忘掉一样。我明天中午去见他。”
“说曹操……你见到‘矮子鲍勃’这个老混蛋的时候,还是替我问声好吧。”
“真有意思,他也是这样说你的。不过,他现在也太离谱了,他和帝波铎走得太近了……”
“他总是和钱走得很近,另外一个又是钞票一大把,就算不干净,毕竟还是钱。当心你的屁股吧。”
“别担心,我还有印象,这是我身上最后一块完整的地方了。”
43
纽约,11月21日
虽然季节已过,派克大街的隔离带上还是鲜花铺地。萨姆笨拙地走下出租车。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萨姆?我是罗伯特·沃尔伏。嘿,小子,你真惹上大麻烦了!”
“你说什么?”
“巴黎的那群伊朗人,你可没跟我说过他们是逊拉尼耀的人!”
“但我可特意跟你说过不要管这件事。那个逊拉……是什么?”
“真见鬼,你让我见死不救?你小子没救了。你说对了,那个帝波铎看来绝不是好鸟,他和一桩勾当脱不了干系。”
“怎么讲?”
“那个在墙上涂字的伊朗人,经商的,你还有印象吧?”
“嗯。”
“没有比他更诱人的家伙了。这家伙整天一副笑模样,还会讲七种语言的荤段子,绝对一个逗乐天才,根本堵不住他的嘴。他本来答应透点儿消息给我的,现在倒好,他彻底成了个哑巴。昨晚我在酒吧里见到他,我可以打包票,他彻底吓傻了。他要是碰上过税务司法官或是地区检察官罗伯特·摩根索,那就更糟了。不过,我还是逼他松了口,果然跟钱有关系。你那个混蛋客户在跟伊朗人做交易。和奥利弗·诺斯一样,至少有这个人,除非他不参加纽约的选举。不管怎么说,小子,他是吓得够呛。他就交待了这么多,还说‘您不了解逊拉尼耀,也不了解拉斯塔尼的手下。’说完他就溜了,动作真够快的,还得让我结账。”
“别担心,账单交给我。拉斯塔尼和逊拉尼耀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会去查。我再给你打电话。回见!”
萨姆来到大楼前,从遮住门前便道的拱顶下面走了过去。这是一战前规模最宏大的建筑之一,它的平顶将近七米之高,正如小说家汤姆·乌尔夫描述的那样。身穿制服的门卫替他打开门。这个人的同事像酒店守卫一样笔直地站在桃花木质地的柜台后面,他向萨姆询问此次来访的目的。
“我约了爱德马尔·帝波铎。我叫亚当斯。”
这个高大壮硕的朝鲜男人拿起电话,对着听筒询问了片刻。
“帝波铎先生的秘书会下来接您,亚当斯先生。”
六架电梯中的一架几乎随即开启,门口露出了阿尔尼·格若斯曼凄苦的长脸。萨姆向他点头致意:以他的身份,这已相当于握手。根据公主对绅士的解释,萨姆觉得双方免去了握手之礼并无不妥之处。
不管怎样,阿尔尼的手一直插在口袋里,这只手正摩挲着一根短小的大头棒。他贪婪地盯着眼前的来访者:棒子掏出之时,就是这家伙去光顾布朗克斯肉市之日。想到要把萨姆送上这最后一程,他已按捺不住心头的一阵雀跃。他装腔作势表情古怪,萨姆却心下坦然不以为意,他只当他在微笑,于是也勉力一笑作为回礼。
亚当斯轻易不为奢华所动,但在这里,他被震撼了。转眼之间,电梯已把他们送上了倒数第二层,开门处直通帝波铎的套房。两人穿过高大的厅堂,走上宽大的大理石台阶。在第一层楼梯的平台上,萨姆看到了康定斯基现代抽象艺术在理论和实践上的奠基人(1866—1944)。的作品,这是他首批抽象画中的一幅,自建楼之初就悬挂于此。萨姆从未料到私人手里还会有这种尺寸的收藏。他们走上第二级楼梯段,从立体派画家布拉克和毕加索的画作旁边经过。格若斯曼将他带至大楼的尖顶下,它的箭形穹顶与小教堂的比例相仿。帝波铎正在二十五米长的游泳池间戏水,柔美的阳光从小圆窗中落下,倾洒在帝波铎的身上。他以标准的蛙泳游了三下,来到镀铬台阶前,走上了石板地面。他全身赤裸,萨姆一眼扫过他松弛硕大的下体。
“这家伙活像一头公驴。”萨姆不无妒忌地自言自语道。在日本仆人为他的主人披上灰珍珠色的浴巾之前,萨姆还注意到帝波铎平滑的小腹和结实的肌肉。六十多岁的人还能有这样的体形,实在是不可思议。萨姆很高,帝波铎却仍比他高整整一头。萨姆仔细打量着他,突然回忆起自己教授新兵保持站姿时的一番老生常谈:“臀部收紧,双目微合,眼神略带嘲讽。”如今他身残负伤,已经无法摆出这样的姿势,但他仍尽力站直,保持一副泰然处之的风度。在他制定的三条规则中,只有“嘲讽的目光”成功奏效,帝波铎注意到这一点,开口说道:
“您的状态不妙啊。”
“就像美国人在最近那场与红袜队的比赛里的状态,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萨姆的玩笑波澜不惊,他也并不生气。他的回击借用了演员斯泰西·基彻在系列剧《麦克·汉姆》某一幕中的台词——今天早上,他曾隐约在电视里看到了这句话。萨姆突发奇想:他想找一顶博尔萨利诺一种男式宽檐软毡帽。毡帽戴上,也客串一回侦探。刹那之间,他觉得自己右侧下垂的袖管和软塌塌的毡帽是如此滑稽可笑。他用健全的左手摘下帽子放在池边的一架邓肯·怀夫钢琴上。萨姆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想到为这样的罕物涂一层白漆。帝波铎用毛巾布擦了擦脑袋,和阿尔尼结束了谈话。萨姆听到了其中的几句:
“如果巴西政府惹火了我,我就关了工厂让他们再多出四万没饭吃的。把我的话说给圣保罗的银行家听。至于另外那件事,再等两三天,等股市垮掉,我们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