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跟上校不同。从理论上讲,官衔比拥有这个官衔的人重要,即使不尊重这个人也要尊重这个人的官衔。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比如说,福勒上校拥有上校的权力和尊严,所以和他打交道就要小心。而穆尔上校就我所知却与任何权力机构都没有联系。我对他说:“我正在调查安·坎贝尔上尉被杀一案。你不是本案的嫌疑犯,所以我不想宣读你的权利,请你如实地、完整地回答我提出的问题,好吗?”
“你无权冒充——”
“那就让我自己为我的双重性格烦恼吧,好吗?第一个问题——”
“没有律师在场我拒绝回答。”
“我想你是因为看了太多的非军事电影。你没有权利找律师,也没有权利保持沉默,除非你是嫌疑犯。如果你不主动合作的话,我就把你列为嫌疑犯,宣读你的权利,把你带到宪兵司令部大楼,宣布我有了一个嫌疑犯,他要请律师。那你就陷入了军法约束之中。怎么样?”
他想了一会儿,说:“我根本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可我抗议你把我弄到这样一个被动的地位。”
“好吧。第一个问题:你最后看到坎贝尔上尉是什么时候?”
他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一下态度,说:“我最后一次看到她是昨天下午大约4点半时,她说她要去俱乐部弄点吃的,然后再去要求值勤。”
“昨晚她为什么自愿值勤?”
“不清楚。”
“晚上她从基地总部给你打过电话吗?还是你给她打过?”
“哦……让我想想。”
“基地上所打的电话都是可以查到的,而且值勤官还有工作记录。”其实,在基地内部打的电话是无法找到通话人的,而且坎贝尔上尉也不会记下私人往来的电话。
穆尔回答说:“是的,我确实给她打过电话……”
“什么时间?”
“大约晚上11点。”
“为什么这么晚?”
“哦,因为我们要讨论一下第二天的工作,我觉得那个时间最安静。”
“你在哪儿打的电话?”
“在我家。”
“家在哪儿?”
“基地外面,维多利街。”
“被害人不也住在那儿吗?”
“是的。”
“你去过她家吗?”
“去过。经常去。”
我尽力想象这伙家伙赤身裸体背对着镜头或带着皮面具时会是什么样子。不知道法医研究室有没有真正的特异功能检查员,男的或者女的,能透过放大的照片认出这些不露真面的家伙。我问他:“你和她有过两性关系吗?”
“没有,不过你肯定会听到好多谣言的。我们走到哪儿都有谣言跟着——”
“你结婚了吗?”
“结过。大约7年前离了。”
“你常有约会吗?”
“偶尔。”
“你觉得安·坎贝尔很有魅力吗?”
“哦……我很敬佩她的聪明。”
“你注意过她的身体吗?”
“我不喜欢这类问题。”
“我也不喜欢。你觉得她很性感吗?”
“我是她的长官,又比她大近20岁。她又是将军的女儿,所以我连一句性骚扰的话都没对她说过。”
“我并不是在调查性骚扰,上校,我是在调查强奸和谋杀。”我对他说,“为什么会有谣言呢?”
“因为人们的脑子都有肮脏的一面,连军官也是如此。”他笑了笑说,“就像你本人。”
我停下记录,又要了两杯饮料。一杯雪利酒可以让他放松,一杯啤酒可以使我平静下来,不至于上去揍他。
辛西娅来了。她上穿一件白色衬衣,下穿黑色裤子。我把她介绍给穆尔上校,然后对她说:“我们现在已不是《军队时报》的记者了,是犯罪调查处的。我正在问穆尔上校与被害人有没有两性关系,他保证说没有。目前我们正处于僵持状态。”
辛西娅笑了笑,对穆尔说:“布伦纳先生非常紧张劳累。”然后她坐了下来。我们聊了几分钟,我把谈话内容都告诉了她。辛西娅给自己要了一杯波旁威士忌加可乐的混合饮料,还有一个三明治,给我要了一个乳酪饼。她知道我喜欢乳酪饼。穆尔上校谢绝和我们一起吃晚餐,他解释说自己太烦,没胃口。辛西娅问他:“作为安的朋友,您知道她都和谁有过关系吗?”
“你指性关系?”
“我想这就是我们在这张桌子上要谈的话题吧。”
“啊……让我想想……她曾和一个年轻人约会过,不是军人。她很少和军人约会。”
“那人是谁?”辛西娅问。
“一个叫韦斯·亚德利的年轻人。”
“亚德利?是警察局长亚德利吗?”
“不,不,是韦斯·亚德利,是伯特·亚德利的一个儿子。”
辛西娅看了我一眼,然后问穆尔:“他们交往有多久了?”
“从安来到这儿起,他们就时断时续地约会。他们的关系很糟糕。实际上,你们不需要问我,应该找那个家伙谈谈。”
“为什么?”
“为什么?这还不很清楚吗?因为他们有过关系。他们吵得很凶。”
“为什么吵?”
“为了……哦,她跟我说过,他对她很不好。”
这有点使我吃惊。“他对她不好?”
“是的。他不给安打电话,而且经常和别的女人幽会。只有在他需要安的时候才去找安。”
这倒有些不合情理了。连我都爱上了安·坎贝尔,为什么别的男人不像哈巴狗那样跟在她后面转呢?我对穆尔上校说:“她为什么要忍受呢?我是说,她……讨人喜欢,又很有魅力……”是的,她有惊人之美,又很性感,她的玉体可以让男人为之卖命,为之杀人。
穆尔笑了笑,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这人使我很不自在。他说:“有那么一种人——说这方面的事我就外行了:安·坎贝尔喜欢那些很厉害的男人。凡对她比较礼貌、殷勤的男人,她都觉得很不够味儿,因而鄙视他们。恐怕大多数男人都是如此。对她有吸引力的是些对她很凶的男人,简直就是虐待狂。韦斯·亚德利就属于这一类。他像他父亲一样,也是米德兰的警察,是当地有名的花花公子。他有很多女朋友。我想,他长得很英俊,颇有南方白人绅士的魅力,而且身体也很健壮。‘流氓’或‘恶棍’可能是描写他的最合适的词汇。”
我还是理解不了,又问穆尔:“安·坎贝尔竟然和他交往了两年?”
“断断续续地。”
辛西娅说:“安·坎贝尔上尉把这些都告诉你了?”
“是的。”
“是因为工作需要吗?”
他意识到了辛西娅的话中有话,点了点头说:“是的,我是她的医生。”
辛西娅对穆尔说:“这么说,你几乎了解安·坎贝尔的一切。”
“我想是这样。”
“那么我们就请你帮我们进行一下心理分析。”
“帮助你们?你们连表面的东西都抓不住,森希尔小姐。”
我对他说:“我们需要你提供每次和她谈话的记录。”
“我从来没做过什么记录,那是我们约定了的。”
辛西娅说:“你是会帮助我们的,是不是?”
“为什么?她已经死了。”
辛西娅回答说:“有时候心理分析能帮助我们进一步了解凶手的心理状态。我想你知道这一点。”
“听说过。我对犯罪心理学所知甚少。如果你想听我的意见,那不过是一堆废话而已。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有一种疯狂的犯罪的心理,只不过大多数人都有个很好的控制系统而已。这个控制系统可能是内在的,也可能是外部的。一旦丧失了这一系统,就会成为凶手。我在越南就见过正常的人残杀婴儿。”
一时间,我们3人各怀心事坐在那儿,谁也不说话。
最后还是辛西娅打破了僵局:“我们还是希望你作为安的知心朋友能告诉我们关于她的一切情况,她的朋友、敌人,还有她的内心世界。”
“看来我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是的。”辛西娅肯定地告诉他,“即使你不热心,我们还是希望你主动合作。你一定也希望能看到杀害安的凶手受到公正的判决。”
“我想看到杀害她的凶手被抓住,是因为我很好奇,想知道他究竟是谁。至于公正嘛,我敢肯定凶手本人认为他所做的才是公正的。”
辛西娅问穆尔上校:“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像安·坎贝尔这样的一个女人被人在她父亲眼皮底下奸杀,这不能不说明一个问题。肯定是有人对她或对她的父亲,或是对二者都不满,也可能是出于正当的理由,至少在凶手看来是正当的理由。”他站起身,说:“我很难过,觉得有一种沉重的失落感,因为她再也不能和我一起工作了。所以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我和辛西娅也站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个上校。我说:“我明天再找你谈。明天别安排得太紧,上校。你很让我感兴趣。”
他走了。我们两人坐了下来。
饭端上来了。我开始吃我的乳酪饼。
辛西娅说:“我不愿这么说,但安可能是性虐待狂,对那些垂涎她美貌的男人进行精神折磨,以满足她的这种性虐待狂的欲望。同时她又愿受男人虐待,她喜欢熟悉的男人把她看成无耻之徒。很可能韦斯·亚德利了解这一点,知道自己要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而且扮演得很成功。安可能对他的其他情人很妒忌,他可能对她另觅新欢的威胁毫不理睬。在他们创造的那个畸形世界里,他们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所以韦斯·亚德利成为嫌疑犯的可能性很小。”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这个……我本人虽然不是这样,可我见过这种女人,而且为数不少。”
“真的吗?”
“真的,你可能也见过类似的男人。”
“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