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豢缮佟!比舜笮σ怀
李道士先唤道童把前后书房门尽皆开了,然后起身,引了他二人,连看三四间,果然精致异常。李道士道:“杜相公,这几间看得如何?”杜萼道:“这几间虽然精雅,只是逼近中堂,早晚钟磬之声不绝耳畔,如之奈何?”
李道士道:“杜相公讲得有理。这轩后还有一间小小斗室,原是小道早晚间在内做真实工夫的。杜相公若不见弃,请进一看,庶几或可容膝。”杜萼道:“既是老师净居,岂敢斗胆便为书室。”李道士道:“这也不是这等说,只是相公不嫌蜗窄 ,稍可安身,就此相让,不必踌躇。”杜萼道:“既然如此,也借赏鉴一赏鉴。”李道士便向袖中汗巾里,取出一个小钥匙,把
房门开了。
许叔清与杜萼进去看时,果然比那几间更幽雅,更精致。李道士道:“杜相公,这间看得书么?”杜萼道:“恰好做一间书房,未必老师果肯相假。”道士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但凭杜相公随时收拾行李到来就是。”
杜萼便躬身致谢,即欲起身作别,李道士一把扯住道:“难得杜相公光降,请再在此盘桓片时,用了午饭,待小道亲送到那凤皇山上,还有一事相烦。”许叔清道:“杜相公,既是道兄相留,便在此过了午,慢慢起身进城,到家里尚早。”杜萼道:“但不知老师有何见谕?”李道士道:“再无别事相恳,小道两月前在那凤皇山高峰上,新构得一椽茅屋,要求杜相公赐一对联,匾额上赐题两字,以为小道光彩。”杜萼满口应承。
不多时,那道童走进房来,道:“请相公与二位师父后轩午饭。”大家同走起身。李道士依旧把房门锁了,三人同到后轩。午饭完毕,李道士分付道童,打点纸笔,随取山泉煮茗,快到凤皇山来。道童答应一声,转身便去打点。
三人慢慢踱出观门,只见松凤盈耳,鸟韵撩人。杜萼称赞道:“果然好一座清霞观,此非老师道行高真,何能享此清虚乐境。”李道士道:“惶恐,惶恐。”
须臾之间,就到了凤皇山下。杜萼道:“这峰峦崄峻,请二位老师先行,待我缓缓随后,附葛攀藤,摄衣而上就是。”许叔清笑道:“道兄,杜相公自来不曾登此山路,想是足倦行不上了。我们同向这石崖上坐一坐儿,待相公养一养力再走。”李道士道:“这里冷风四面逼来,怎么坐得?杜相公,你再强行几步。那前头密松林里,就是小道新构的茅屋了。”
杜萼仔细射了一眼,果然不上半里之路,只得又站起身来,与许叔清挽手同行。慢慢的左观右望,后视前瞻,说一回,笑一回,霎时间便到了那密松林内,真个有间小小幽轩,四下净几明窗,花阑石凳,中间挂着一幅单条古画,供着一个清致瓶花。杜萼极口喝采道:“果然好一所幽轩。苟非老师,胡能致此极乐?”李道士笑道:“不过寄蜉蝣于天地耳,何劳相公过奖。”
正说话间,那道童一只手擎了笔砚,一只手提了茶壶,连忙送来。许叔清在旁着实帮衬,便把笔砚摆列齐整。李道士就捧了一杯茶,送与杜萼,道:“请杜相公见教一联。”杜萼连忙接过茶,道:“二位老师在此,岂敢斗胆。”许叔清道:“日色过午,杜相公不必谦辞,到信笔挥洒一联,便可起身回去。”杜萼就举起笔来,向许叔清、李道士拱手道:“二位老师,献丑了。”两个欠身道:“不敢。”你看杜萼也不用思想,把笔蘸墨直写道:
千峰万峰云鸟没,十洲芳草参差。
五月六月松风寒,三岛碧桃上下。
李道士大喜道:“妙,妙,妙!莫说题这对联,便是这两行大字,就替小道增了多少光辉。”杜萼道:“老师休得取笑。”李道士道:“杜相公,有心相恳,一发把这扁额上再赐两字。”杜萼便又提起笔来,向那扁额上大
书三字云:
悟真轩李道士道:“杜相公,这三个字愈加题得有趣。”许叔清笑道:“道兄,这有何难,少不得杜相公明日到观中看书的时节,慢慢酬谢罢了。”李道士道:“师兄,今日就陪杜相公依旧转到观中,盘桓一夜,明早起身,却不是好?”杜萼道:“今日家尊在家等候,不敢久留。不过两三日内,复来趋教矣。”李道士道:“杜相公请还转敝观去,清茶再奉一杯如何?”杜萼道:“多谢厚情,恐再耽阁,却进城不及了。”李道士便相送下山,三人致谢而别,各自分手回去不提。
不知杜萼回家见了父亲,有何计议?几时才得到馆?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杨柳岸奇逢丽女 玉凫舟巧和新诗
诗:
少年欲遂青云志,黄卷青灯用及时。
辞父研穷贤圣理,偕朋砥砺古今疑。
滩头邻舫逢殊色,月下同情赋丽词。
不意相思心绪乱,何尝一日展愁眉。
说这杜萼别了李乾道士,离了凤皇山,同着许叔清,依旧返棹归来。到得梅花观前,此时还有半竿日色,许叔清便要留进观里待茶,杜萼再三辞谢。只得送到城门首,然后作别,分路回去。
这杜萼回到府中,恰好翰林又早出门,到一士夫家去饮酒未回。他就见了夫人,把清霞观幽雅并山中景致、李道士相待殷勤、让房的话,一一说知。那夫人大喜道:“萼儿,既有这样一个好所在,又遇这般一个好道士,此是天赐汝的好机会,何愁读书不成。只是一件,想汝自幼不曾行路惯的,今朝行了这一日,身子决然有些劳倦,可早早吃些晚饭,先去睡罢。待你爹爹回来,我与他商议就是。”
你道世间那有这样贤慧的夫人?况且杜开先又不是他亲生的儿子,论将起来,何必如此十分爱护?人却不晓得内中一个委曲,这杜萼却常有着实倾心的所在,正是俗语云“两好合一好”的缘故。
你看这杜萼,遂躬身应诺,夫人便唤丫环整治晚饭,与他吃了,早去安寝。次日侵晨起来,梳洗完备,连忙走到堂前,与翰林相见。
翰林问道:“萼儿,我昨晚回来得夜深了,不曾见你。却是汝母对我说得几句,不曾唤你问个详细。你去看那清霞观,果然还好读书么?”杜萼道:“启上爹爹,那清霞观果是好个去处,四围俱是凤皇山高峰环绕,并没一个人家,寂静异常,正是个读书的美地。”
翰林道:“那观中可还有空闲的书房么?”杜萼道:“书房虽有几间,可意者绝少,孩儿多承那观中李老师一片好情,情愿肯把自己一间幽雅净室,让与孩儿看书。”翰林道:“萼儿,果是那李道士真心肯让便好,不可去占据他的,日后恐招别人谈论。况且读书人讨了出家人便宜,叫做佛面上刮金,后来再不能有个发达日子。这是指望读书里做事业的人所最忌的。”杜萼道:“爹爹有所不知,孩儿一到观中,原来李老师向年与孩儿曾在梅花观中会过,未曾坐下,就取出纸笔来,便要留题。那许叔清在旁再三撺掇,勉强吟了一首。李老师看了,老大称羡,后来便指引孩儿,连看了几间书房,见孩儿心下都不遂意,所以就肯欣然把净房相让,实非强要他的。”
翰林点头笑道:“萼儿,原来如此。却把甚么为题?”杜萼道:“孩儿就把清霞观题几句。”翰林道:“题得如何?”杜萼便把前题清霞观诗句,从头至尾念了一遍。翰林道:“萼儿这首诗,足称老健,不落寻常套中,大似法家的格局。固虽题得好,如今出家人,也有几个通得的,况又结交甚广,善于诗赋者尽多。以后若到观中,再不可信手轻吟。倘遇识者,从中看出破绽来,到惹人议论,不如缄默为妙。戒之,戒之!”杜萼躬身道:“谨遵爹爹严训。”
翰林道:“萼儿,我有一事与你商量。昨晚在康司牧府中饮酒,席上说起你往清霞观读书一事,他第二个公子满心要与你同去,你道如何?”杜萼笑逐颜开道:“爹爹,孩儿曾闻古人有云:‘择一贤师,不如得一良友。’
既康公子果肯同去,早晚讲习间互相砥砺,不怕学业无成矣。”翰林道:“同去虽好,你不知道那康公子为人,顽性极重,专务虚名。倘与他同去,明日倒妨你的工夫。”杜萼道:“爹爹所言极是。只是各人自求个精微田地便了。”翰林道:“萼儿,既然如此,今日便可着人去约了康公子,明早打点书囊,一齐便与他同去罢了。”
杜萼道:“爹爹,此去清霞观,足有三十余里,恐日逐饮食之类,不堪担送,还要唤一个家童随去,早晚伏侍便好。”翰林道:“萼儿讲甚有理,这件事倒是要紧的。终不然馆中没人伏侍,可是个久长之计。但是家中这几个小厮,只好跟随出入,那里晓得支持饮食。我想起来,倒是那管门的聋子,他自幼在我书房中伏侍,一应事务,却还理会得来。明日何不就着他同去?”
杜萼道:“爹爹,既然伏侍有人,孩儿久住在家,诚恐荒芜学业。适才已看历日,明日日辰不利,今日就着人去约了康公子,于十一日一同进馆罢了。”这翰林见杜萼择定十一日起身进馆,便欣然应允。
杜萼又说道:“爹爹,孩儿还有一言启上。如今与康公子同馆,相与尚久,彼此不便称呼,望爹爹与孩儿取一个表字。”翰林道:“萼儿,我蓄意多时,又是你讲起,我却省得。昨晚饮酒回来,一觉睡去,忽梦与你同玩花园,只见百花俱未开放,惟有梅花独盛。你问道: ‘爹爹,这梅花年年开在百花之前,却有甚说?’我回道: ‘萼儿,可晓得梅占百花魁之语么?’如今我想起来,那梅花正应着你幼时的名姓,今日就取做杜开先便了。”
杜萼便深深唱喏,应声而退,一壁厢就着人去约康公子,一壁厢就唤那个管门的聋子,分付着他打点书箱铺盖并供给灯油之类,先往清霞观去。
到了十一日,那康公子带领家童,挑了行李,叫下船只,早向西水滩头等候。等了一会,看看日色将晡,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