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么。
我不理会他的粗俗,带着王婷来到厂对门的一家茶馆坐下。王婷说你这跟你信上写的不一样啊,我脸涨得通红,我说我是吹了一点牛。王婷去上学后我常给她写信,尽写些无聊的琐碎的事,在写到我上班的环境时就吹了一下,没想到她今天会突然来找我。我问是学校放寒假了吗。她说我已经不再上学了。
我说什么,什么不再上学了。
就是我退学了,懂吗。她不以然地说,招呼服务员上两杯咖啡。
那么,你准备干什么呢?
王婷笑,扯开绿色的羊皮手套,她的手仍然是白皙而修长,是我所熟悉的那双手,只是她的指甲上涂着很漂亮的寇兰,这又是我所不熟悉的,我想这双手一定很柔软温暖。我发现她也在看我的手,我的手粗糙而且如松树开裂,而且,我还发现我的手指甲间还有黑泥没有洗尽,作为一个汽车修理工的手这是很正常的,说明我是一个努力工作的好员工。但是我还是红着脸将手缩回到桌底下,双手相互使劲的进行清洁工作,我想如果我的手还握着她的手会不会就如同黑熊握着小白兔的手呢?
她优雅地搅动咖啡,咖啡腾起的雾气弄和我下巴湿漉漉的,这玩艺我很少喝,也可以说从来没有喝过。我发现味道秀苦,我皱起民眉头说怎么这么难喝呢?王婷格格笑起来了,说要加一些糖才好喝的。我啊一声,自嘲说我真他妈的成了一个土包子。当然几年后我常在喝这东西,在各种各样的场所与不同的客户们喝不同品牌的咖啡,尽管我一直不喜欢这种味道。或许我的潜意识中有着什么情结吧?
我说你不上学了准备干什么呢,找到工作了吗。
当然了,而且是我喜欢的那种。
不过,我说你为什么不上学呢,上了大学再工作也不错啊。
王婷咬着嘴唇说,因为我不想再花她的钱了。
你是赵阿姨吗,可是她是妈啊,你花她的钱是应该的。
王婷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却已经是满眼泪花。眼神是尽是屈辱与愤怒。我惊讶地看着她,我结结巴巴地说是不是我说错了话还是别的什么。
不是,与你没有关系,你知道为什么我奶奶一直跟我妈妈合不来吗?
我摇头,说婆媳关系不好是很普遍的,这跟你不上学有什么关系吗。
王婷摇头说你不知道,其实你小时候也听说过我妈不正经的事。我说这有什么,可能跟妈的工作有关系吧,妈是汉剧团的演员,总演一些坏角色有关系吧。
王婷仍然在掉泪,她说你听我说,其实我妈真的是有一个情人。我啊一声,惊讶得咖啡杯都差点打翻了。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在武汉的一间的温暖的茶馆中,正好20岁的我听王婷讲她妈妈的故事。
王婷的妈妈赵萍是湖北汉剧团的旦角,年轻时的她美艳惊人,是汉剧团的知名花旦之一。追她的人自然也排成了队。王婷的父亲是胜利者,但是后来王婷的父亲却觉得自己并不能独享这份美丽,因他发现赵萍还与团中的一个编剧有相当深的关系,当时的许多人都在盛传此事。王婷父亲因此一气之下离开了这个家,至今去向不明。
赵萍与那个编剧之间爱情却并没有因此而断结,但是赵萍的名声却因此大受影响,在台中的地位也一天不如一天,最终沦落到专演一些反面的角色。后来整个戏曲界江河日下,团内很难再上一个节目了,即使是反派角色赵萍也很少演了,她的工资也不多,但是从小王婷就穿着好吃得好却是不争的事实,王婷说这些钱都是那个编剧给的。编剧在武汉小有名气,据说还参与起草过著名的京剧电影《徐九经升官记》,后来他改写小品电视剧什么的,自然有些钱,而且许多人都知道编剧是结了婚的,而且也有一个与王婷差不多大的女儿。
小时候,王婷对妈妈常常夜晚回家已经习为常了,只有奶奶每每会借故骂妈妈,王婷为此深不解,在奶奶的心中正是赵萍的不贞洁逼走了自己的儿子。随着岁月流逝,王婷渐渐大了,她也隐约听到妈妈的这些故事,开始从心底地反感她,王婷考上大学后,因为是艺术类的院校,每学期需要许多钱,她知道已经停演多年的母亲是没有办法拿这么多钱出来的。但是母亲还是拿出来,王婷十分清楚地知道这钱那个编剧给拿的。茅盾中的王婷在大学度过了一学期,这学期放暑假,王婷并没有回家。包括她儿时的伙伴曾继来等写信给她让她回她也没有回。也不与家里联系,不想这个漫长的暑假中,学校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找她,男人说我是妈的朋友,我出差路过此地,你妈让我问一下你需要什么,我给你带来。
王婷看着这个儒雅的男人,她说你是某某某吧。这个名字正是妈妈情人的名字。那个男人愣了一下低下了头说是的。王婷无法面对这个男人,正是这个男人让妈妈背伏着“破鞋”的名号几十年,也让王婷从小就受到许多人的嘲笑,尽管从小王婷就受他的许多恩惠,包括上大学的钱也是这个男人给出的,但是王婷仍然不能容纳这个男人,在少女王婷的心中,她认为这世间的一切都应该是完美的,她需要一个真正的父亲,而不是妈妈的情人。那个男人从包中摸出了5000元钱,放在王婷的床上说,这是你妈让我带给你的,要是不够你给家中打一电话,你妈会寄给你的。
王婷突然跳了起来,她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将那叠钱重重地扔回给了他,说你走,我不需要你的钱。同时委屈的泪水开始肆意流淌。男人沉默了半天,终于还是走了。王婷追上前去非要那个男人带走钱,并高声地宣布我从此以后都不再会用你的钱了。
男人无奈地走了,他这次来本来是想建立一下与王婷的关系,因为他妻子不久前终于病故了,他以为与赵萍的爱情长跑终于可以到达终点了,但是一切却适得其反,或许他不露面,王婷还能勉强接受他的“施舍”,当作这自己花的钱是妈妈给的,但是他的出现使得王婷最后的自尊也土崩瓦解了,王婷没有办法再让自己装下去了,因此她绝然地拒绝了这个男人的施舍。
可是王婷不接受他们的钱后,她又要怎样解决自己的学费与生活问题呢?这年夏天,绝望中的王婷曾给我回过一封信,她说了需要钱,我当时寄给了她1000块。此时,半年过去了,已经从夏季转到了冬天,我与王婷面对面坐着听她讲这段故事,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我真没有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看起来很快乐的女孩竟然心中有这样一个沉重的心结?我十分惭愧我从来就没有好好地理解她,在初中时也曾拿“破鞋”这个词来开过她的玩笑。
王婷从包中拿出一个信封沿着光滑的桌面推到我面前,我问是什么。
继来,我真的很感谢你,那时我都不知道向谁去求助,你那1000块救了我——这是我还给你的钱。
我说先拿着用吧,等以后再说吧。
她坚持要还我钱,说你真的很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也只有你跟我玩,我很感激你,但是再好的朋友借钱也怎么能不还呢?我这次来就是专程来还钱的。
我将钱揣进口袋,却感觉心在失落,原来她只是来还钱的,并不是为了别的什么。王婷又从包中拿出一条领带来,笑着说这是我送给你的。
我说,谢谢了,可是我哪用得着这个。
怎么会呢?你穿上西装打上领带一定会很帅的,记得以后结婚一定要打上我送给你的这条啊,对了,你有女朋友了吗?
我脸都红到脖子上了,我想说王婷,你不就是我的女朋友吗?可是说出口的却是哪有什么女朋友,还不知道在谁家呢?
王婷笑,会有的。因为我们都已经长大了,还有几天不就是你的20岁的生日了吗?把你的那些结拜兄弟们都找来庆祝一下。
咣当一声,我打翻了咖啡,是啊,再过几天我就要满20岁了——无忧的少年时代将一去不复返,我们就在不知不觉中这样长大了。
我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十八时间是一个阴险的怂恿者,他总是默不做声地将一个少年变成青年,同时又将许多的欲望的摆在这个青年的面前——比如钱、比如爱情。这些都将带来我们从没有遇到过的烦恼。只是人们有时候把这些欲望和烦恼换上另一个动听的词——生活。
在王婷的组织策划下,我们又重新聚在了一起,我很怀疑王婷此举的动机所在,她如此大张旗鼓地让大家聚在一起就是要高调地宣称自己回来了吗?
同时我们也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我们聚会定在位于中南路的“城市森林”舞城。王婷订了一个包间,高启、边峰、李鸣、肖水生、高秀、祝娟、还有一个边峰带来的漂亮女孩花蕾。
许多年前我们都处在同一条起跑线上,那时我们是不分彼此的兄弟,当然今天也还是,但是一同起跑的人因为实力或者什么别的原因,我们之间有了分明的距离。王婷已然成了婷婷玉立的漂亮少女,名艳照人如同《西游记》中的女妖;高启驾着他的玲木王来的,身影高大长发飘扬,他已经是圈内知名的赛车手了,因此眼神中透着判逆与不屑;已经是大二学生的边峰清秀脸上戴着一付黑框眼镜,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镜片后眼神睿智而居高临下,武大外语系的漂亮女生花蕾小鸟依人般坐在他旁边,绝对的金童玉女;李鸣则英气勃发地穿了警校的制服来的,理着寸头,目光炯炯地扫视众生,仿佛世间所有的丑恶都将靠他来扫除;我呢只是一个车间的小小工人,衣着灰暗,在人群之中如同不被人注意的一个角落。我注意到肖水生也是和我一样的落寞而忧郁,他一直很羡慕地看着李鸣的那身警服,肖水生此时还只是一个在菜市场卖鱼的小贩子。
我们热烈地拥抱,互相开着玩笑,仿佛我们从来就不从离开过,但是命运的道路已经开始分岔,我们注定了将各自演绎自己的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