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我看不一定非要等到买房子了才结婚,租房子也一样嘛。”
苏海和我都默不作声。以前他们一问我们总说等买了房以后再说。
老爸继续:“你们两个年龄都不小了,可能你们觉得无所谓,我们做父母的心里总有一回事。”
“哎——”我叹了口气。老爸也不再说什么。
送老爸上火车时,路上塞车,来不及买站台票,苏海冲了进去,我被检票员拦住,只好和苏海约定在东出站口见。结果他打电话说他从西出站口出来,让我自己回家吧,便把电话挂断了。我内心里一阵剧烈的疼痛,强忍着给老爸打了个一路平安的电话,然后泪眼模糊地走向中巴车站。
一个礼拜后,终于有一单小提成进账,五千块,当天,我就把21寸旧电视换成了一台国产29寸电视机,数数剩下的钱,不多了,又该指望下一单提成了。这段时间苏海同时还在和一支行谈一笔制服业务,其实也只相当于一个中间人,请人吃了两次饭,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戏。
清晨,还没睡醒,迷糊中苏海接了个电话,大概是他们家的(他从不把家里电话告诉朋友)。听他嗯了几句,又翻身睡着了。我醒来的时候见苏海在看电视,我问:
“早上谁来电话?”
“我妈。”
“有事吗?”
“我爸又犯病了,腰椎痛得厉害。”
“医生怎么说?”
“老毛病,他哪里舍得上医院。”
“那怎么行。”虽然我没去过他们家,可听苏海说起他父母,也挺不容易的。
“现在总共还有多少钱?”
“三千多吧,要不然先寄两千回去,你再去催催你们老板嘛。”
“打了几次电话他都说在外地,又说公司没钱,工资都没发,等等再说吧。”
“能不能把集资款先拿出来,少要点利息就是了。”
“一年的时间还没到,怎么好跟人家说。”
我不好再多说什么。依苏海的性格,他不会为钱向人去求情的,宁可苦了自己,也不会在人面前露这个底。
下午,苏海一声不响地出门了。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想到他遥远的父母把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儿子都两个春节没有回家了,平时连电话都很少打,有时候接到他妈担心儿子的电话,苏海还在电话里气势汹汹地回敬几句。为此,我总是责备他,他也懒得吭气。有两三次酒喝多了之后,说起他可怜的父母,苏海还呜呜哭起来,倒是弄得我措手不及。想到这些,心里挺不是滋味。于是鼓起勇气给哥打了电话,哥二话没说,就在我的一卡通里存了一万块。我即刻去建行排队,给他父母电汇了五千块。汇完款,心里舒畅多了。我们苦,无非是花钱节省一点就可以解决,说什么也不能让年迈的父母承受这样的苦难。
晚上苏海回来,我把汇钱的事告诉他,他仍然什么也没有说。
这一夜,我们爱了很久。
又一个月过去了,提成仍然被一拖再拖,我感觉它与我们还有一段很遥远的距离,也不再向苏海打听事情的进展情况了。我也找到了一份可以将就的工作,在一网络公司跑业务,底薪不高,提成也不吸引人,但是,不管怎么说,日子总算比天天呆在家里容易打发。
自从第三者风波以后,一直没有表妹的消息了。这些日子,既难以理清自己的思绪,也懒得主动过问他们的事。
这天,在外面跑了一天,刚回办公室,准备下班,表妹打电话来,说六点半请我去巴蜀风吃饭,便断线了。反正回家也一个人,冷冷清清,正愁时间不好打发。于是赶紧收拾好东西,直奔目的地。刚上车,电话响了,显示是苏海的号码。
“喂。”
“回来带点鸡蛋饼和咸菜。”还真没想到,几乎每天在外吃饭都不报告一声的他今天居然有空回家,也好,终于逮着机会气气他,让他好好享受享受孤单的滋味吧。
“我要和朋友一起出去吃饭,晚饭自己安排吧。”
“和谁呀。”
“说了你也不认识。”这是他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今天终于轮到我来回敬他。
电话里停了一秒。我突然还是觉得我过了点,然后补充一句:“几个同事,吃完饭我就回去。”
苏海把电话挂了。
报复完了之后,心情却不知怎么都痛快不起来。好长时间没有和苏海共进晚餐了,真想马上回到家里,出现在他面前。正想着,电话又响了,一看是表妹,心中突然闪现一念头,她也许告诉我临时有急事,改天再聚。
“喂。”
“刚才手机没电了。叫苏海一起过来吧?”
“不用了,他也在外面吃饭。”
“也好,免得他来了,我们说话不方便。”
看来我又得扮演一个好听众了。
“我已经到了,在二楼等你。”
“我十分钟就到了,你先点菜吧,我要个粉蒸排骨,其余你看着办。”我不想浪费时间,一门心思想着吃完赶快回家。
一段时间不见,表妹精神多了,粉红的短袖毛衣配低腰灯芯绒裤,皮肤越见水灵了。想到自己怎么化妆都掩饰不了的菜色的脸,简直让人遗憾终生,老天真的太不公平。
边吃饭边听表妹娓娓道来,这段时间生活大致又恢复了原样。陈小锋在保证今后再不会出现类似插曲之后,仍然在那家设计公司上班。表妹也权衡过,那家公司待遇也不错,刚刚适应环境又重新折腾起来也够麻烦,下半年小锋就要回长沙读研究生,这样一来,小锋在深圳的时间也没几个月了。何况小锋每个月工资都能按时如数上缴,每天下班就直奔小家。偶尔赶上外交活动,都主动邀请她一同前往,这样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想想和小锋分手之后难以承受的痛苦和绝望劲,也就将就着过吧。
对于大多数小心翼翼过日子的小夫妻,我谈不上什么感觉,既然它不是我追求的生活,也就不会羡慕周围夫妻之间的恩爱,似乎它们与我无关。邻居小宾的老公对她好得不得了,她还是背着老公存着一笔私房钱,说是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给自己留条后路。每次她跟我说起这些,我都不屑一顾。总是想不通和深爱的人在一起还分出彼此来,每天躺在一张床上,做起爱来还会那么心潮澎湃吗?缺少了心潮澎湃的爱情还有继续下去的意义吗?
比较过去,表妹的感情生活应该说打了些折扣,我不知道她是怎样越过这段心理障碍的。换了我,我肯定做不到,可能早就拜拜了。嘴上我却说:
“你知足吧你,像小锋这样老实的人到哪里去找。”
“就这个命吧。”
“哎,小锋比以前更关心你了吧。”
“也说不出来,跟以前差不多吧。反正两个人再也不提那件事。”
“好在也没有几个月了。只要他的心回归了就行。”
看到表妹手上戴了一个白金钻戒,很靓:“新买的吧?”
“星期天去华强北修手机时,旁边正好是珠宝店,小锋非要买,我有点舍不得,最后挑了个便宜的,才两千多。”
“他肯定是早有预谋的。”
“谁知道?不说我了,你最近怎么样?”
“你都看到了,还不是老样子。”
吃完饭,八点了,表妹还想逛逛中阁音像城,我谎说今天来好事,肚子有点不舒服,于是,拦了辆车,我们分手了。一上车,我就给家打电话,本想问苏海吃饭没有,要不要捎个盒饭,奇怪,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手机又关机了。
打开门,见苏海死死地睡在沙发上,嘴巴半张,电视里正播着《天下足球》,餐桌上是吃完的快餐盒和老干妈。我啪地关了电视,将房子收拾了一下,想洗个热水澡。脱了衣服,温暖的水流尽情地冲洗我干枯的头发、凋谢的身体,一遍又一遍,轻轻地擦洗着周身,真想永远这样淋下去。洗完澡,裹了条大大的浴巾出来,见苏海侧了下身,鼾声暂时消失了。我关上灯,靠在床上,点上一根烟。随着烟丝发出滋滋的轻响,烟火一明一暗,往事点点滴滴在黑夜里闪现,不知道爱情的面包还能维持多久。就这样静静地在烟雾里多好啊,一支灭了,又亮起一支,直到头脑里一片空白。
国庆节到了,眼看今年又要完蛋。提成仍旧下落不明。起初我还怂恿苏海吓唬吓唬那老板,他说也该采取点行动了。可见了老板的面,老板总是客客气气,说目前有困难,一旦情况有转机,一分钱不会少,反而弄得苏海不好意思起来。我知道苏海拉不下面子,也懒得多说,只是担心没有钱的年怎么过。
一天深夜,被急促的电话铃吵醒,赶紧打开台灯,都凌晨一点半了。除了苏海,没有谁会这时候打电话。我懒懒地拿起听筒。
“睡了吧。”
我想肯定又有什么急事,不然他不会打电话回来。便直接问:“什么事?”
“老沈和人打架了,正在医院里。”一听我就知道是要钱,“准备两千块钱,我在楼下银行等你。”
对于苏海这样乐于助人我有些无法理解,已经好几次了,每次借出去的钱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手上没多少钱了。”我说。
每每遇上这时候,苏海都非常有耐心:“我知道,我们家有多少钱我还不知道吗。你放心,明天上班我就拿回来。”
这样的话我已经听了无数遍了,我真的觉得很无聊。
“老沈不像其他人,我必须得帮他,你再通融一回。”
我没有言语。
“十分钟后我在楼下等你。”说完就挂了。苏海知道,我永远都不会违背他。
为什么我总是那么轻易就违背了自己,一次又一次。
苏海在路口的出租车上等我,我没有朝他看一眼,把钱递过去。他接过钱,往口袋里一塞,扭头叫司机上路。回来的路上,眼泪好比断线的珍珠,顺流而下。凉凉的夜风吹在脸上,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