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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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3年第1期-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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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在一阵恍惚中蓦然回首 
   
  3 
   
  过多地赞美一只鹤是徒劳无益的 
  犹如过分地责备乌鸦不会让乌鸦难过 
  它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水鸟 
  并不懂得赞美与批评之间的微妙 
   
  在我的睡梦中 
  有时候我会模仿一只记忆中的鹤 
  使劲地伸出两臂,双腿悬空 
  在故乡的田野上低低地滑翔起来 
   
  但现实的玻璃墙 
  注定会将我展开的两臂挡出梦境 
  于是我只有笨拙地模仿鸭子 
  尖叫着跌进生活的污水池 
   
  4 
   
  夜色如此深沉 
  那些我下午见到的鹤 
  会在哪里过夜?它们的巢穴 
  一定建立在有月光的水边 
   
  它们进入我的视线 
  就像进入迷幻的梦境 
  但是在我的梦境中,并没有 
  它们喜欢的天空,只有令人厌倦的词 
   
  它们的身体如此轻盈 
  从来就不像我们人类 
  需要不断进行 
  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减负 
   
  5 
   
  与一只鹤的最初相遇 
  也就是对一个词的必然聆听 
  久久的凝视中 
  一定会有一种久违的温情扩散 
   
  切勿以为可以用词语 
  去复制一只并不存在的鹤 
  或者以为可以用语法规则 
  去限制一只鹤的自由 
   
  任何对于鹤的不礼貌的猜测 
  都是显然错误的 
  真正的鹤 
  从来就不在词语的范畴之内 
   
  6 
   
  我的房东大叔—— 
  一个五十多岁的农民 
  站在秋天的田埂上 
  不动声色地向我指出: 
   
  “天鹅我从来就没有见过 
  至于乌鸦,几十年以前 
  在这座山上像麻雀一样随处可见 
  但是现在,一只也见不到了 
   
  “它们都去了哪里,从无人问起 
  只有那些鹤,依然栖息在田埂上 
  数目同从前相比 
  既没有增加,又没有减少。” 
   
  7 
   
  有时候,我怀疑在鹤的身体里 
  还折叠着另外一只更为神秘的鹤 
  像一个没有被说出的词 
  隐含在一首一直无法写完的诗中 
   
  有时候,我有一种幻觉 
  觉得自己像变成蝴蝶的庄子一样 
  突然变成了一只鹤 
  夹杂在一群其他的鹤中飞舞 
   
  但我不是庄子 
  我的幻觉永远建立在物质基础之上 
  打开我的身体,你会发现 
  一个被铁丝和语法规则缠住的世界 
   
  8 
   
  市场四处开放 
  诗歌打着响嗝 
  在诗歌的树阴下栖息 
  其实就是在生活的边缘徘徊 
   
  在我们的时代 
  有人说出社论的声音 
  有人说出上帝的声音 
  而我要说出的是鹤的声音 
   
  所有这些声音 
  都是如此混乱而嘈杂 
  但这并没有什么要紧 
  因为无论谁的声音,都不过是人的声音 
   
  9 
   
  没有一只鹤可以承受诗人的理想 
  就像没有一首诗可以挽留离去的岁月 
  唯美的幻觉 
  总不免受到生活的无情嘲弄 
   
  多少年后 
  当我回忆起曾经爱过的某一女人 
  就像回忆起一只过去年代的鹤 
  不由自主地感到迷惘、忧伤 
   
  然而,有关女人的感觉可以重复 
  真正的鹤却只能一去不返 
  那么,我们还有什么必要在生活中 
  去追求那种昙花一现的纸鹤 
   
  10 
   
  为了在空气中保持平衡 
  鹤将自己优美的颈和足 
  尽量在相反的方向上形成直线 
  就像一首十四行诗的头韵与尾韵 
   
  需要一个动词 
  来修正它转弯的弧度 
  需要一个名词 
  来缓冲它落地时巨大的冲击力 
   
  但是不需要形容词 
  因为鹤的身体 
  本身就是一大堆形容词的 
  充满危险的组合 
   
  11 
   
  我们从小的悲剧 
  是不知道自己一直生活在悲剧中 
  那么鹤是否知道 
  它将不得不一直同人类为伍 
   
  我常常想,以鹤而言 
  最可怕的,也许并非猎枪 
  而是遗忘—— 
  那像老虎一样吞噬一切的遗忘啊 
   
  我已经忘了是在什么时候 
  与一只鹤的最初相遇 
  就像忘了自己写下的第一首诗 
  所以我会在无人的夜里折一只纸鹤 
   
  12 
   
  不要以为鹤是不会说话的哑巴 
  它清唳的声音 
  听起来永远像是有人 
  坐在黑暗中哭诉 
   
  在寂静的午夜 
  有时候我能隐隐地听到 
  一只鹤的翅膀被折断的声音 
  从孤寂的田野深处致命地传来 
   
  但我听不出它的所说 
  就像我听不清神的启示 
  对于鹤来说,人是多余的 
  对于神来说,不信神的人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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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鹤迈开脚步 
  在水田中觅食 
  对于试图接近的人 
  它为什么总是那样警惕 
   
  它瘦而长的细腿 
  一定测量过死亡的深度 
  它纯洁的眼睛里 
  一定有一个不同于人的内心世界 
   
  所以它走起路来 
  总是那么优雅、轻盈 
  而当它飞起来 
  简直就是一位扔掉双拐的诗歌绅士 
   
  14 
   
  只有词语是真实的 
  只有词语背后的意象是真实的 
  我们曾经见过和现在正在见到的鹤 
  只不过全部都是幻觉 
   
  以为通过照相机,或者望远镜 
  就可以将一只鹤留住注定会失败 
  当我们从镜头中捕捉到鹤的身影时 
  它早就像午后的梦一样飞远了 
   
  那么我正在写的这一首诗 
  是不是过于苍白、虚无 
  当我下意识地在纸上写下“鹤”这一词 
  立即就有被撕碎的羽毛从头顶飘下 
   
  15 
   
  光明是什么 
  光明就是生活在阴暗的角落 
  依然对生活充满希望和热情 
  所以我会从一只离群的鹤看到上帝 
   
  流水惯于在深涧中自言自语 
  鹤在我们不在的地方获得真实性 
  没有一只鹤是现实的 
  就像没有一个诗人是清醒的 
   
  当我将自己冰冷的视线 
  从一张白纸转移到窗外的田埂 
  那儿一只过去年代的鹤 
  从它消逝的地方又飞了回来 
   
  16 
   
  田埂上的松树,恢复了 
  被一只鹤离去前压弯的树梢 
  螃蟹幽居的洞穴 
  留下我探索的手指的余温 
   
  我把从山底下升上来的雾气 
  叫作希望 
  我把所有那些无梦的日子 
  摇落成星星的碎片 
   
  我住在一座纸山的半腰 
  与那些神奇的鹤一起 
  将满天星星摇落成词语的碎片 
  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合时宜 
   
  17 
   
  那聚集在远处一块水田中的鹤 
  多么像一群古代的隐士 
  它们有的站在田埂上一动不动 
  像正在沉思的学者 
   
  有的突然飞上天空 
  像被灵感击中的诗人 
  还有的漫步于水田 
  像正在嬉戏的孩子 
   
  我多么希望自己是其中的一只 
  去拥有一份洁白而纯净的宁静 
  但我只能远远地望着悲叹 
  就转身去赶那永远也走不完的山路 
   
  18 
   
  岁月不留痕迹 
  却将深深浅浅的年轮刻进脑纹 
  我已经度过了自己的青春岁月 
  现在到了体验疼痛的时候 
   
  我第一次来到这座山上 
  是在八年以前的某个冬天 
  那天下午我在雪地上见到的那几只鹤 
  如今都去了哪里? 
   
  我永远是一个生活的过客 
  我永远也无法真正地融入这一片山地 
  或者我是一树梦中的梨花 
  从淡淡的幽香中带出记忆 
   
  19 
   
  关于一只鹤,我还能说出多少 
  多少年来,我用自己的笔 
  在词语的深井中日夜打捞 
  一只并不存在的没有名字的鹤 
   
  但我捞上来的,只能是 
  鹤的尸体,或者是一只纸鹤 
  就像我从词语捕捉到的 
  只能是无法回避的空虚 
   
  既然我们从小关注的是鹤的自由 
  那就让我一声不吭地转身 
  将鹤留在它自己的世界里 
  让它像一个孩子一样无拘无束 
   
  2002年4月一稿于宁乡 
  2002年11月二稿于忠县 
   
  曾德旷,1973年生于湖南宁乡,毕业于湘潭矿业学院。无业,现居无定所。曾在本刊、《中国文学》(中文版)、《新生界》、《长沙晚报》发表过多首长诗和短诗。 


烫手的青春
春 树 
  美丽陌生人 
   
  “关于我爸我妈,在这里也有必要提一句,就俩字,‘傻逼’。”他怨恨他们没有尽到做家长的责任,“没人性。比仇人还仇。每回跟他们没说几句就会骂起来。” 
  我也是在方舟书店见到切的。 
  切从小跟爷爷住在一块。高二时退学。某乐队主唱。 
  他站在那里,戴着帽子,腰里挂着铁链,嘴唇上嵌着一枚银针。一看就知道他是那种典型的生于北京的比较机灵而且有点小聪明的男孩,人情世故懂得比较多。我觉得他可能比较适合“采”一下,就跟他说我帮一家杂志写稿,那本杂志里有一个关于“新新人类”的栏目,想采访一下他。他忙不迭地答应了,说如果方便可以去他家里谈。我稍犹豫了一下,后来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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