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坝,张国焘受到红9军的欢迎。军长孙玉清、政委陈海松、参谋长除伯钧专门来到张国焘的住处表示迎接,并听取指示。张国焘谈起了红一、红四方面军之间的纠纷,说:“这个毛泽东是拿中央压人,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咽下这口气。结果呢,听说他们单独向北逃跑了,我也没有说什么呀,就把他们吓跑了,真是胆小如鼠,还吹牛自喻是小毛奇呢。”
孙军长、陈政委也随声附和道:“就是嘛,我们为什么非要同他们一道北上呢?他们那么多伤病员,行军打仗,还得要我们掩护,那不就把我们拖垮了吗?”
“谁有军队,谁有实力,谁就有发言权,谁就应说了算!”
黄超插话说。
“中央可不重视我的意见呀!”张国焘叹息道。
“中央为什么不重视我们的不满呼声?中央应该清楚,张主席您是政治局的一员,领导着我们8万红色战士。不重视张主席的意见是不行的!”还是黄超的声音。
坐在一边的陈参谋长却坐不住了,因为他是从红一方面军新调来的,听别人贬低中央和红一方面军就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深为张国焘等人暴露无遗的宗派思想和过火态度表示愤慨,当场就与黄超等人争吵起来。
在这种场合下,可想而知,陈伯钧是有理也难争辩的。
晚饭后,耿直的陈伯钧当即给张国焘写信,要求当面谈话,发表自己对红一、红四方面军会合后一切纠纷问题的不同看法。张国焘接信后表示明天上午即可见面交谈。
这天晚上,孙玉清军长集合团以上干部讨论工作,未讨论前,即按照张国焘的布置,先将目前的各种纠纷和党内斗争问题,向与会者大肆宣扬一番,讲道:“中央有人说我们南下是麻雀钻阴沟,我就不信南下会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今天,张主席告诉我一个好消息,毛、周、张等人在前天晚上,让国民党的势力吓破了胆,竟然向北逃跑了。”
会场上传出哄笑声。
一夜难以入眠的陈伯钧打开日记本,洒泪写道:“是夜静思,痛彻肺腑,以致暗泣,有生以来,伤心事,莫过于斯。”
次日上午,陈伯钧见到了张国焘,说到痛切处,慷慨陈词:“我深感部分同志观点之不正确,立场之不对头,无中生有,言之无度,互相猜忌,隔膜日深!既不坦白承认错误,又不以快刀斩乱麻手段,迅速解决各种纠纷,假敌人以间隙,置自身于危局!血性男儿,忠勇同志,闻听之下,能不为之痛心疾首?所以,我要求总政委采取有效手段立即解决这些问题,以挽转危局,匡扶革命。”
张国焘说道:“这其中尚有很多隐情,中央政治局也有很多争论没有彻底解决,总部机关也一样。若要彻底解决问题,必须自上而下的予以纠正。但现在相隔太远,还不能及时办到。”
“可党内斗争是党内斗争,行政系统是行政系统,应该分开,党中央的事,红军中的党员当然可以提出意见,但在未解决前,决不容许随便胡闹,破坏红军,分离团结!行政组织上仍须按照红军组织系统,执行权力,下级对上级也必须逐级绝对服从,这样才有利于解决问题,也才是党内斗争的正当方法。要不然,纠纷日深,团结日乖,对革命损失很大!”
“你提的意见很对,我一定好好考虑,对有些同志提出严肃批评。”张国焘打圆场说。
陈伯钧回到了军部,周围不利于团结的话仍然充盈耳中,而且越来越盛。军长和政委的态度显然对陈伯钧不利。陈伯钧决定请求调离红9军,以避免冲突。一天下午,他去找朱德和张国焘,但都未找到,却见到了刘伯承。他俩详谈了一切问题,刘伯承表示同意陈伯钧的意见,并提醒说:“伯钧同志,斗争可要注意方法呀!不要以为张国焘只是闹分裂,不会伤人,张国焘是要杀人的!”
晚饭后,陈伯钧写出了给朱德和张国焘的请求调换工作的信。
军部会议室内,声讨中央“逃跑”的大会又在召开,竟也是群情激昂。
心中憋了一肚子火的陈伯钧在一边听着,这时已经没有了前两日的激动,一则是他经过这么几天的痛苦思索,也想通了,想明白了,并决心调出红9军;二则是朱德、刘伯承都在暗中给他捎了话:遇事一定要镇静,冷静。所以,他现在听到那些专向中央和红一方面军泼污水的话语,也就置若罔闻,坐在那里考虑其它的事情。
接连两天,陈伯钧又三番五次找张国焘,请求调离工作。但张国焘这几天却是忙得很,陈伯钧也就仍是一遍遍的向总部跑。9月13日,陈伯钧总算见到了张国焘,但在总部,他也遭到了多人的围攻。陈伯钧在这天的日记中写道:“晚又去总部请求解决我的问题,后王树声等同志向我提出很多问题与我进行斗争,如,此次中政局,1、3军北进问题,第5次“围剿”及突围问题,提拔工农干部问题,目前中央领导的改造问题等,当时我均有答复。不过,对重组中央问题,尚须思考,不能随便。最后总政委意见,决暂调我到总部休息,待斗争解决,我的态度表明后,再分配适当工作。”
9月14日,陈伯钧在日记中把这一天标记为“受辱之日”,他写道:“午间,准备东西。午后,得孙军长及总部来信,调我至总部工作,但9军东西应还9军。当即将原9军之马两匹交下。继之如狼似虎的一些传令兵,汹汹然要这要那,并声言奉命不准我带一点东西,只许只身去总部。当面交涉无效。写信给孙军长,回答找不着人。最后竟动手强搬东西,强拉所有马匹,由5军带来的马匹亦被没收。我当时实在难处,只好愤然舍弃所有东西人员,去总部请示办法。黄昏前后,才由总部去信将一些东西人员要回,但望远镜被抢去,骡子也被换了!慨自参加革命以来,算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若说真正革命的同志,其何以出此?若说政见不同,需要斗争,亦断不能采取如此卑劣手段!老实说,共产党人是一切外力和压迫所不能屈服的!”
陈伯钧作为一个军的参谋长,在两个方面军公开分裂之后受到了如此歧视和非礼待遇。朱德和刘伯承闻知,也感到无可奈何,因为在红四方面军一手遮天的张国焘是得罪不起的。一场政治大风暴正向上至朱德、刘伯承,下到红一方面军留在南下红军队伍中的干部和战士们身上袭来。
毛泽东率领红一方面军主力北上了。两大主力红军就这样在会合整整3个月后分离。朱德的心情非常沉重,他本想冲出张国焘所设置的监视网,回到中共中央,但他又考虑到这里还有由8万指战员组成的红四方面军,还有编在左路军中原红一方面军的第5、第9军团和其他人,不能把他们丢给张国焘不管。这样,朱德只剩下一个选择:“留下来,跟着这支队伍,哪怕遇到再多的艰难曲折,也要把他们最终带回中央的正确路线上来。”
朱德拿着毛泽东等人发的电报多次找到张国焘,要求严格按照组织程序执行,但张国焘就是置之不理,有时甚至是笑而不答,把朱德气得直打哆嗦也没有用。
毛泽东于俄界对张国焘的再次劝说犹如草地之雨落入泥潭,最终连个泡也未起。
“这个张国焘同志,他要造反了!”毛泽东气愤异常。
当晚,毛泽东在俄界召集会议,讨论与张国焘斗争的问题。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会议开到深夜也没有个结果。
“那就再等他一个晚上,明天上午张国焘同志再不给回电,那就说明他是造反造定了。”毛泽东打着哈欠说,他太疲劳了。
次日,毛泽东在黎明就醒了,他再也睡不着,心中有事,怎么能躺得下。他接连问了五六次,电台都说没有张国焘的电报来。马上就到中午了,仍不见张国焘有音信。
“这个张国焘真地要造反了!我们不能再等他的什么电报,若再来电肯定就不会是什么好消息。我们开会,马上开会,开会!”毛泽东把桌子擂得震天响。
11时过,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继续在俄界进行。到会的政治局成员有毛泽东、张闻天、博古、王稼祥、凯丰、刘少奇、邓发。此外,参加会议的还有蔡树藩、叶剑英、林伯渠、杨尚昆、李维汉、李德,还有红1军团的林彪、聂荣臻、朱瑞、罗瑞卿;红3军团的彭德怀、李富春、袁国平、纯青,共21人。
“我们现在开会,张国焘至今没有回答中央的问题,我们不能等他觉悟后再行动,我们要干我们自己赶快必须做的事。”毛泽东说。他在会上首先作了关于与张国焘的争论及目前行动方针的报告,谴责了张国焘反对中央北上方针的错误,指出:“我再一次断定,南下是没有出路的。如不迅速北上,部队会大部被消灭,中央不能把红1、红3军团带去走这条绝路,不能变更北上方针。不管张国焘等人如何阻挠破坏,中央坚持过去的方针,即继续向北的基本方针。”
译电员走了进来,把一封电报交给毛泽东。毛泽东停下讲话,打开电报看了一遍,顺口说道:“是陈昌浩的牢骚电报。
我们不管他!”
毛泽东继续他的讲话:“我们要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从当前的敌我形势出发,我们的行动方针应有所变化,应首先打到甘东北或陕北,以游击战争来打通国际联系,靠近苏联,在陕甘广大地区求得发展。”
“对张国焘怎么办?我们不能容忍他这样肆意破坏党的团结,应该马上展开斗争!”彭德怀见毛泽东一直没有提张国焘的问题,直接插话提问。
谈到对张国焘的错误性质和处理办法,毛泽东说:“张国焘的错误发展下去,可能成为军阀主义,或者反对中央,叛变革命。同张国焘的斗争,是两条路线的斗争,应采取党内斗争的方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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