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跟强尼一同立誓的吗?
强尼。
─他长叹一声。他和强尼发誓要做个慈爱的好父亲,但强尼没有机会履行誓言。
杰克有机会,但他却将之抛开。他好害怕失败,以至于他从末尝试过。
在教堂作礼拜时他曾声言重新出发的。
别害怕,做个男子汉……
“求求神,上帝,”他喃喃自语。“指引我吧……”
他合上双眼祈祷。多年来他是头”次完全肯定的确有人在聆听。
一阵笑声把杰克吵醒。他困盹地眨眨眼,以”个手肘推起身子坐起来,小心翼翼地,
免得弄醒仍在熟睡的凯伦。他搂着孩子,俯视那张天真无邪的脸。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然后是凯蒂冲了进来。“嗨,爸爸!”她笑着说。“我们要送
你一个东西。”
接着维娜走进来,也是笑盈盈的。
杰克嘲讽地扬眉。“又是一个惊奇吗?”
凯蒂的笑意消失了,杰克立刻暗自诅咒自己太刻薄。他挤出一丝笑容。“如果有第
一个的一半好,我就会很开心。”
凯蒂又笑了。“有的,真的。”
她和维娜走过来。“别看喔,闭上眼睛。”
杰克闭上眼睛。他听见一阵响声。
“好了,”维娜说。“睁开眼睛吧。”
杰克睁眼看见五个木箱排在床尾,每个箱子上都有一朵压花,每朵花下面是一个字,
加起来是:“父亲节快乐─。”
杰克的喉头哽咽了,百感交集的他竟无言以对。
“杰克,父亲节快乐。”丽莎在门口轻声说。
杰克扭头看她。她美得令人屏息,秀发有如蜜金色的瀑布,白暂的皮肤被太阳晒得
白裹透红,嘴角带着醉人的笑容。
他咽口气。“父亲节是什么?”
她皱眉想了想。“噢,我猜是我发明的。父亲节本该是六月,不过我想五月也差不
多了。”她含笑说。“这个日子是用来告诉父亲说它对你的意义非凡,以及你有多爱孩
子。”
“爸爸,你没事吧?”维娜轻声问。
爸爸。这个字眼使杰克的心抽搐一下。他根本不配做她的父亲,但他已厌倦假装自
己不在乎,厌倦孤寂沉默和悔恨了。
不要这样,你会失败的。”念及此,他内心又出现了恐惧。当凯伦的父亲似乎容易
些,因为他是婴儿。连凯蒂都可能不会注意到。但维娜不同,她的年纪比较大,比较聪
明,一定会看出来的。她会知道他想试着扮演办不到的角色。她会知道他失败了,而这
失败会伤了他们俩的心。
我不会失败的。
可是这一回这些话都无关紧要了。他或许会失败,或许不会,但有一点他是很肯定
的:不去尝试便是最大的失败。
够了,他心想。上帝给他重生的机会,这一回杰克不想逃避了。
他略略转身递给维娜”个灿烂慈爱的笑容。“我没事。你们俩何不爬上床来,告诉
我你们是怎么做这些一好看的箱子的?”
维娜和凯蒂爬上床去,坐在他两旁,立刻开始说采花和压花的经过。
杰克心底流过一道暖流,怯怯地伸手搂住两个女儿的肩头。维娜和凯蒂立刻偎了过
来。
凯蒂说了些话,他笑了起来,抬起头来。
丽莎还站在门口泪眼盈盈地凝视着他。不知怎的他很肯定明白今天他内心的挣扎,
也很肯定她会因他的努力而感到骄傲。
对她的爱意有如排山倒海般袭来。“谢谢。”他低声说。
她泪盈盈地笑了,然后她便走过来,爬到床上,轻轻把凯伦抱过来。维娜娜出一点
空位给她,凯蒂则坐在杰克大腿上。
他们头一次像一家人般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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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那一夜,黛丝坐在秋千上,手握着千绳,缓慢地摆荡着。她合上双眼,夜晚的万籁
令她迷醉。远方的海涛声微风低吟声羊群轻声移动准备安歇的声音。她并没有把任何一
个声音视作理所当然,只是仔细分别聆听着,赞叹着。“丽莎?”黛丝抬头看见他站在
门廊上。一看见他,她便心跳加速,口干舌燥。他的名字自她唇间溜出,消失在轻风中。
“我……”他轻轻走过来,停在她面前。“我要去睡了。”带我一起去吧。黛丝咽口气,
想使心跳放慢。“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他沉吟良久。黛丝将身子向前倾,等待着。杰
克,问我啊,只要向我伸出手…“我想跟你说晚安。”
“噢,”黛丝抓住千绳的手松了开来,滑至地的大腿上。“晚安?!”
他仍站在那儿。她感觉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便明白他是想鼓起勇气留下来。
“呃……晚安。”他转身走进屋内,悄声掩上门。
黛丝失望地叹口气,站起身来,搂着自己,漫无目的地绕着橡树走。
她瞅着下方的海面。灰邻邻的海面上有一弯新月的倒影,星辰在天空闪烁。
她知道此刻她想做什么,但是她很害怕。这个领会令她很恼怒,她一向不是个懦弱
的人,但如今在面对人生重大机会时,她却像个受惊吓的小猫般偷偷溜走。
这一点道理也没有。她一向是愈挫愈勇。当年他们说聋女不能当医生,她以行动证
明他们的说法错误。!他们又说尽管她可以接受教育,却绝对无法找到工作,她再度证
明了他们的谬误;他们说癌症是不治之症,她就奉献心力致力研究,力图改变这一点。
但这些挑战跟眼前的相比却是相形失色。以前她甘冒被嘲笑及失败的危险,而现在,
面对杰克,她却是冒着更大的危险。
她获得归属感的机会。
万一他嘲笑她拒绝她呢?万一那些含情脉脉的眼神和柔情万千的笑容都是出自她的
想像呢?
那么你就会受到伤害。这个回答不请自来,但是很奇怪的,却令她平静下来。
以前她也受过伤害,她还不是活过来了。如果今晚发生最糟的情况,杰克拒绝了她,
她也会熬过来。
一定得有人冒险一试。她和杰克都深怕受到伤害,因而都不敢采取行动。
不成,黛丝暗暗下定决心。她有个机会等待一辈子的机会,她可不愿因为一些不安
及焦虑而将之虚掷。
如果杰克拒绝她,她就等下次机会再试一次,一试再试。
杰克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毛毯披在膝盖上。
屋里静悄悄的,时而有风儿轻轻摇动着窗玻璃,但除了这个声音及他自己的呼吸声
外,整幢屋子静得出奇。厨房餐桌上燃着一根残烛,光晕洒在白色的桌布上。
然后他听见了。门把转动了。
杰克的心坪枰地跳,门咿呀一声打开又关上。
丽莎拿起腊烛,朝他走来,沐浴在金色烛光下的她有如天使一般。蜜色的头发蓬乱
地垂泻在肩头,眼眸有如一潭秋水。
“杰克?”
他一怔。“什么事?”
“我已做了决定。”
“我该问吗?”
她走上前来,他看见她妩媚地笑着。“或许不要。”
她把烛抬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烛光洒在桌面上,把他们之间的地方染成一片淡金。
她俯视着他,他以为她要凑上前来了。
他一惊。可是她没动,只是站在那儿凝视着地。
他口干舌燥。“你——你想干什么?”
“我们结婚多久了?”
他因迷惑而结巴起来。“大——大约十三年。”
她点点头。“那么你睡在别的地方有多久了?”
杰克突然明白她的用意。他心中五味杂陈——恐惧兴奋,希望。他舔舔嘴轻声说:
“从我出来之后。”
她皱起眉头,杰克立刻看出自己的错误。她不记得医院和他的“伤”。
“从哪里出来?”
他不答。在沉默半晌后,她又问:“你睡沙发有多久了?”
“快八年了。”
她又低头看看他,眼神好柔好亮。“这是很长的”段时间。”
“是啊。”
“够长了。”
杰克”愣,咽口气。“你在说什么?”
她深深吸口气。他看得出来她很紧张,甚至可能有点害怕。“我是说夫妻应该同房
才对”“同……房?”
“是的。”
杰克没动,甚至也没呼吸。一阵欲望正向他袭来。
她伸出颤抖的手。“来吧,杰克。”
他缓缓摇摇头。“我不认为——”
“很好。就不要吧。”
“老天,丽莎。”他呼口气。
她迅速上前来蹲在他面前。他凝视她的眼睛,立刻就迷失了。她好美,美得令人心
痛。
她含笑抚摸他的脸,他打了个寒噤,立刻又在她的符咒之下软弱。“别怕。”她说。
他想望向别处,但她不让他这么做,手定定地捧住他的脸。
“求求你……”她喃喃说道。
杰克凝视她的眼眸深处,想找到一丝证言,却只看到真情真意。这不是演戏,也不
是游戏。她不再是亚丽,而是丽莎。
老天,他不能拒绝的,即使是丽莎转眼即逝亦然。她是他多年的妻,他年少时就已
爱上她,现在也依然爱着她。
她舔舔下唇,眼睛一迳盯着他的脸。“或许……”她迟疑了一下,眨眨眼,杰克突
然感觉到此刻感到害怕的人是她,她想望向别处。
他不假思索,抚摸她的下巴,强迫地直视他。“或许什么……”
“或许我们可以……再度相爱。”
杰克已认识她一辈子,她从未说过爱他。噢,她是曾以行动表示,却从未以言语表
达。
他年轻时一直在等待她说出那简单的三个字。但如今她却说他们可以相爱——而且
是再度。
他摇摇头。“我们要打哪儿开始?”
她笑了。“杰克,我们已经开始了。”
我们已经开始了,黛丝说完立刻倒吸一口气,心里感到十分害怕,感觉自己是裸呈
在他面前,等待他的反应。
求求你,她慌乱地想,求求你别拒绝我。
“我们得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