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个头儿和力气简直是与日俱增。它成天跟人厮混在一起。它不怕任何人,
它跟任何人都友好。谁要摸摸它的头,它就停下,将头迎上去,让人家摸个
够。谁要是“彼斯卡!彼斯卡”地招唤它,它便会跟在人家后面跑。
彼斯卡跟鲍格尔家的猎狗艾力克也挺要好。它俩一块儿在门外石臼里吃
东西。波斯卡吃燕麦,艾力克吃剩面包、肉骨头。有时彼斯卡想尝尝狗食,
聪明的艾力克就让到一边,让彼斯卡舔几下。它们相处得如同弟兄一样。
时间一天天过去,彼斯卡身上的白色斑点开始褪色,它的毛皮渐渐地变
成了漂亮的棕褐色。不知不觉中,它已从一只幼鹿长成一只年轻的公鹿。它
常常跟着鲍格尔和艾力克到树林去打山鸡。彼斯卡喜欢跟在后面。它一边吃
草,一边盯着鲍格尔,见人和猎犬走远了,它就连蹦带跳地跟上去。当鲍格
尔选择一块舒适的林中空地,从挎包里拿出面包、熏鱼准备午餐时,彼斯卡
就跑过去,仰着头,等吃的。鲍格尔总是给它一块放了盐的面包。对彼斯卡
来说,是最美味的食品了。不过,吃完面包,它还不走,它在等待比这更好
吃的东西。
鲍格尔老爹有个习惯:吃完饭,总爱抽支烟。当他抽烟时,彼斯卡就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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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转晴地盯着他手里的烟卷。它耐心地等着,直到他把烟头扔到草地上,等
烟头灭了,彼斯卡就会走上去用舌头一卷,如同吃灵丹妙药一般,贪婪地吞
进肚子里,吃完后,还不停地用舌头舔嘴唇。
到了第二年,彼斯卡头上长出了小角。又过了一年,鹿角分了叉。再过
了些日子,彼斯卡头上长成了一对威武的、闪着珠母光泽的大角。
看着彼斯卡头上这对漂亮的大角,鲍格尔老爹心中却是喜忧掺半。谁知
道,这小子将来会是个什么样儿?林区里,偶尔会出现一两头老公鹿。这种
老公鹿凶狠、残暴。猎人们把它称之为强盗。一经发现,就要组织围捕,将
它消灭。
这种残暴的老公鹿,在它们成年时期,也都像彼斯卡这样,头上的角杈
杈丫丫,分成八对分叉,看上去十分漂亮。但随着年纪增长,它的角会越长
越难看,分叉会变得越来越少。有朝一日,它头上伸着的也不知是叉子还是
坚硬的尖矛。对别的鹿来说,这就是极可怕的凶器。它只要一听到公鹿在叫,
马上就会朝那发出叫声的地方冲过去。它不是为了寻找母鹿,它是直接去找
公鹿斗架。被迫迎战的,往往是年轻的公鹿。年轻公鹿的角像皇冠似的,而
老公鹿的角像尖刀一般、像匕首一样,年轻的公鹿哪是它的对手啊。所以,
年轻公鹿与老公鹿相斗,总是九死十伤。对鹿群来说,这种老公鹿是个祸害,
难怪猎人们把这种老公鹿称之为强盗,要把它赶尽杀绝了。
鲍格尔老爹担心:彼斯卡将来千万不要成为这样的强盗啊。
让鲍格尔老爹担心去吧。彼斯卡按照它自己的规律成长。近来,它似乎
越来越不听话了。它常常独个儿跑到树林里去。在那里转悠到天黑才回家。
鲍格尔和艾力克外出打猎,它已没兴趣跟随了。只有当它高兴时,才顺着脚
印,去找鲍格尔。每当这时,鲍格尔就开心得什么似的,给它吃加盐面包、
砂糖。临了,还给它吃一截香烟屁股。
到第三年秋初,彼斯卡变得更加顽皮,更加容易激动了。它常搅得院子
里鸡犬不宁。它对好朋友艾力克也欠礼貌,常用角向艾力克挑衅。艾力克总
是让着它。它见艾力克不跟它争斗,它便冲出院子,顶翻卓地上的干草垛,
有时用犄角拱蚂蚁窝……
鲍格尔老爹说:”看来,彼斯卡的发情期快到了!”
老伴担心地说:“它可别用角顶伤了人啊。”
鲍格尔安慰道:“不会的!它跟人在一起长大。它一直喜欢人呀!”其
实,他也很担心:彼斯卡毕竟是畜牲。它在林子里若是遇上陌生人,谁知道
它会干出什么蠢事来?
这一年秋天,彼斯卡有一次出去转悠,到天黑没回来。老夫妻俩坐立不
安,站在门外,等到深夜,也没见它回来。第二天也没回来。过了一个星期,
又过了一个月也没回来。
鲍格尔带上艾力克到远近树林里去找过,也大声呼喊过,但一直没找到。
过了几个月,有一天,第五区一个林务员到鲍格尔家歇脚,他说路上碰
到过一只长着丫丫杈杈的大公鹿,他说这辈子没遇见过这么胆大妄为的鹿。
它竟从容不迫地从他身边走过,没一点儿胆怯……
鲍格尔老爹一听,叫道:“天哪,那是我家的彼斯卡!”他连忙收拾好
背包,带上加盐的面包,往第五林区赶去。
在奔往第五林区的路上,鲍格尔只顾低头走路,忽然,有个庞然大物拦
住了他的去路。鲍格尔全身一哆嗦。他认出来了,是只鹿!是他的彼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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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声喊着:“彼斯卡!彼斯卡,我的好孩子,跟我回家吧!”他一边说着,
一边将背包打开,拿出加盐面包,塞进它嘴里,自己又连忙点上烟,使劲抽
上几口,然后扔在草地上,用脚踩熄,好让彼斯卡嚥下去过过瘾……
彼斯卡心满意足地吃完面包,吞下烟,然后用脸在鲍格尔脸上蹭了蹭,
好像在道谢,又似乎在告别。当鲍格尔唠唠叨叨,劝它跟他一块儿回家时,
它已抬起头,抖抖脖子上的鬃毛,一阵快跑,奔进密林深处了。
它似乎担心鲍格尔强留它似的,头也不回地走了。鲍格尔冲着它,可怜
巴巴地喊着:“彼斯卡,我特地来找你的呀,孩子,跟我回家吧!你快回来
吧!”
彼斯卡一路小跑,向前奔着,它连耳朵都没转动一下。它仰着头,杈杈
丫丫的鹿角同树杆、树枝碰撞着,它只顾向前走。它要走向自己的家。
鲍格尔直到看不见彼斯卡的影儿,这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回家后,
他大病一场,直到第二年开春才恢复过元气来。
鲍格尔身体康复后,不再打猎了。他对人说,他是守林员,而不是猎人。
他发誓:即使去打猎,也决不打鹿,因为他怕伤了他的彼斯卡。
然而,就在鲍格尔发誓不再打鹿第二天,在他负责巡逻的林区里发现了
几只死鹿。这些鹿被捅得浑身是洞,好像筛子一样。根据死鹿的伤口判断:
林区里出现了一只强盗鹿。
按照林区不成文的法规:发现了强盗鹿,各林区的林务员们都要参加围
捕。鲍格尔不得不参加!事实上,他也应该参加,如若不消灭那头强盗鹿,
那么,林区里的鹿群就要损失一小半!
围歼强盗鹿,得有好多人参加。一些人负责驱赶,一些人负责射击。林
务员们都带着猎枪和望远镜,既要参加驱赶,也要负责射击。每当这时,林
业局的官员们就趁机进山来打猎。
这天夜里,鲍格尔跟林业局的三个官员,埋伏在伐木场旁的松树林里。
他们负责守在这一带,等别人把老公鹿赶到这儿来。眼下已是初冬时节,地
上的砂土冻得硬邦邦的。阵阵寒风吹在身上,仿佛要冷到骨头里去似的。
鲍格尔正等得不耐烦,三个林业局官员也受不了寒冷的折磨,要求撤回
去。就在这时,一只母鹿从树林稠密的地方,走到伐木场的空地上来了。它
一动不动地站了会。看得出,它是在打量附近有没有危险。这就是说,这是
只领头的老鹿。它走出来不久,又走出一只公鹿,还带着一只小鹿。这三只
鹿在上风,它们闻不到几个狩猎者身上的气味。
鲍格尔一见公鹿,不由灵机一动:我何不学鹿叫,让这只公鹿也跟着叫,
然后把那强盗老鹿引过来?想罢,他掏出牛角,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声。
年轻的公鹿抬起头,朝它这边看着。他又吹了一声,公鹿用低沉的声音回答
了他。
这一招果真很灵。远处密林里,传来了“嚓嚓嚓”的响声,一只公鹿顺
着他的诱声过来了。
天色灰暗,月亮在云堆里游动着,时隐时现。鲍格尔举起望远镜,朝发
出响声的地方搜索着。啊,他看到了,在老松林子边上,一只头上竖着一把
利剑似的公鹿奔过来了,它的另一只角断了半截,像把叉子。没错儿,这是
个强盗鹿!鲍格尔忘记了他发过的誓言。看到这只强盗鹿,他热血沸腾,打
猎的劲头儿又上来了。他端起枪,瞄准着强盗鹿走出林子的必经之路,他关
照三个林业局官员:“看着,快过来了,瞄着它的胸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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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如鲍格尔所预料,这只公鹿飞奔而来。没等鲍格尔来得及扣动扳机,
却出了麻烦事儿。那只不知死活的年轻公鹿,竟主动出击,跟那长着一对能
致它于死命的强盗公鹿斗起来。它们低着头,以角相撞,鹿角交叉着,发出
“喀喳喀喳”的响声。它们时而猛撞,时而前腿都跪在地上,额头抵在一起,
狠斗一阵,然后,它们又都跳起来,向相反的方向跑去,接着,又将头俯向
地面,向对方冲去……就这样,两只公鹿决斗了半个多小时,仍不分胜负。
一团团白沫从它们嘴里淌下来,在望远镜里看得很分明,就连它俩呼哧呼哧
的喘气声也听得清清楚楚。
鲍格尔看着,听着,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对劲。一般说,年轻的公鹿决不
是强盗鹿的对手。它斗不上几个回合便会一命呜呼的。而今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