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阉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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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阉全传-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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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了个孙掌家来送礼谢爷。昨日才到,今日打进禀帖,明日必来见我。我留他吃饭时,等咱凭三寸舌,管叫这一干人一网打尽。”众人齐声道:“妙极!妙极!好高见!”当日席散。
  次日,果然孙掌家送过礼即来送刘若遇的礼。若愚留饭,问些闲话,谈些苏、杭风景。因讲到袍缎事宜,孙掌家道:“只是那些有司勒掯,不肯发钱粮,织趱不上。”若愚道:“前已参革周巡抚了。”孙掌家道:“只都是蒙爷们看衙门体面,家爷感恩不尽。”若愚道:“前日来首告的人,说黄日新倚着你爷的势吓诈人,又夺娶沈阁老之妾,许多条款。咱爷便要差人来拿,咱道:”那些外官正要攻击咱们,咱们岂可自家打窝里炮?这体面二字是要顾惜的。‘再三劝爷,才肯着你爷自处的。“孙掌家道:”这是爷们周全的恩,咱爷报答不尽。咱爷终日念佛,并不管有司之事,有甚势倚?只因黄日新与御史黄尊素认为叔侄,故敢如此横行。其实不干家爷的事。“若愚道:”既如此,还不早早说明。依咱,你回去对你爷说,再上个本参周巡抚,后面带上黄御史,省得皇上怪你爷织造不前,外面你爷纵容家人生事哩。“孙掌家道:”蒙爷分付,知道。“便要告辞。若愚道:”还有件事:咱爷还有平日几个对头,都是江南人,你爷可带参一参。“便于袖内拿出个折子来。
  上面是参左都御史高攀龙,检讨缪昌期,吏部周顺昌,御史李应升、黄尊素的劣迹。本稿递与孙掌家,接去辞出,星夜回到杭州,将前事一一对李织造说了。
  呈上本折,李实看过,心中踌躇道:“前日因钱粮不敷,参去周巡抚,已有几分冤屈,已损了几分阴骘,至于高攀龙等,都是几个乡官,平日与我毫无干涉,又无仇隙;就是黄御史,咱亦不过是借来解释,原无实据,怎好当真参害他们?”两旁众掌家与司房人都道:“爷这织造是个美差,谁人不想?况又有黄日新这个空隙,更容易为人搀夺。今全亏魏爷周全,爷才得保全。若不依他,恐惹魏爷怪爷,就不能居此位了。”李实听了,只是不言。
  停了几日,掌家与司房都急了,又去催道:“爷就再迟些时,也救不得这干人,只落得招怪,还是速上的好。”李实道:“咱又不是个言官,怎好不时的参人?况这些人又没有到我衙门来情托,将何事参他?就要参周起元,也难将他们串入。”孙常家道:“本稿也是现成的,只依他一誊,爷不过只出个名罢了。”
  李实被他们催逼不过,只得点点头道:“听你们罢了。”
  司房得了这句话,便去誊好本章,其大略云:为欺君灭旨,结党惑众,阻挠上供,亟赐处分以彰国体事。
  内中参苏州巡抚周起元,莅吴三载,善政无闻,惟以道学相尚。
  引类呼朋,各立门户。而邪党附和者则有周顺昌、缪昌期、周宗建、高攀龙、李应升、黄尊素,俱吴地缙绅,原是东林奸党。每以干谒,言必承周起元之意。
  不曰此项钱粮只宜缓处,将太、安、池三府协济袍缎银二千两,铸钱尽入私囊。然黄尊素更为可耻,辄与掌案司房黄日新,因其桑梓,甘为叔侄,往来交密,意甚绸缪。俾日新窃彼声势,狐假虎威,诈害平人等事。
  本写成了,便差人星夜赍送入京。魏忠贤已等得不奈烦了,本一到时,即批拿问。差了几员锦衣千户同众校尉,分投江南、浙江、福建而来。此时邸抄已传入杭州来。李实见了,只是跌足埋怨那些人道:“这是何苦!都是你们撺弄我干出这没天理的事来!”那些官校一路下来拿人,正是:
  搏风俊鹘苍鹰出,向日翔鸾鸣凤灾。
  毕竟不知先到何处拿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击缇骑五人仗义 代输赃两县怀恩
  诗曰:
  斜阳明灭浮云卷,叩阍谁烛忠臣怨。惟有黔黎不死心,泾渭昭然难为掩。志抒丹、岂称乱,一呼直落奸雄胆。手揕附势徒,口指奸雄呼。朝廷三尺自有法,曷为肆把忠良屠。一身拼共贼臣死,为国除奸事应尔。剩取猩猩一寸丹,染入霜毫耀青史。
  话说锦衣官校领了差,见江、浙、闽都是好地方,一个个磨拳擦掌的想要觅个小富贵回去。分头下来,早有一起先到江阴。此时李御史早已知道了,拜别父母道:“孩儿此去,或邀天幸君恩,得以生还,望勿忧虑。”先安慰了父母妻子,然后向众亲友作别道:“李某论劾权珰,褫夺而归,原图燕喜雍睦之乐,不料祸不旋踵。此去多死少生,一死报国,人臣之分;只是父母深恩未报,反不得如乌反哺,于心歉然。幸而有兄有子,不乏奉事之人,我也可放心前去。”亲友闻之,尽皆流涕。李公反绝无愁惨抑郁之容,乃作诗
  别友人徐元修曰:
  相逢脉脉共凄伤,讶我无情似木肠。
  有客冲冠歌楚些,不将儿女泪沾裳。
  其二:
  南州高士旧知闻,如水交情义拂云。
  他日清时好秉笔,党人碑后勒移文。
  又别妹丈贺说兹曰:
  莫说苍苍非正色,也应直道在斯民。
  怜君别泪浓如酒,错认黄梁梦里人。
  亲友们安慰了一会,都回去了。他只留好友徐元修在书房同宿,逐日谈论诗文,不及家事。父母叫他内里去宿,他也不肯,恐对家人妇女哭泣之状,方寸要乱。他竟一无所顾。及至县尊到门,他便挺身就道,止同一个表兄飘然长往,终日路上吟诗作赋,每得佳句,便击节叹赏,全无一点愁苦的光景。
  途中又作《述怀诗》一首,道:
  便成囚伍向长安,满目尘埃道路难。
  父母惊心呼日月,儿童洗眼认衣冠。
  文章十载虚名误,封事千言罪业弹。
  寄语高堂休苦忆,朝来清泪饱盘飨。
  又过丹阳道中作:
  已作冥鸿计,谁知是僇民。
  雷霆惊下土,风雨泣孤臣。
  忧患思贤圣,艰难累老亲。
  生还何敢望,解网羡汤仁。
  诗句甚多,不能尽述,无非思亲、念友、咎己、望君之意。这也不题。
  再说那班官校到无锡来拿高总宪,高公早已知之,说道:“我当日掌院时,因要整肃纲纪,惩创奸贪,才劾崔呈秀,乞行遣戍也。只欲为国除奸,他却避祸投在魏阉门下为子,官校此来,必是仇人陷害我,怎肯把父母遗体去受那无辜的刑法?此去必为杨、左之继矣。我果结党欺君,死也心服;今为仇人所害,岂不是忠孝两亏?我不如死于家,也得保全父母遗体。”暗暗自己筹画定了,也不现于辞色。及闻官校已渡江而来,便叹道:“罢了,今日是我的归期了!”遂分付下些家事,命人备酒,大会亲友,与众人作别。
  此时亲友也来得少了。高公道:“刻因赴京在即,故与列位相别,开怀畅饮。”
  这些亲友也有要劝解他的,也有要为他筹画的,见他全无忧愁之态,反畅饮取乐,到不好开口。酒散后,叫取水来沐浴,分付家人:“各自休息,不要惊恐,料无甚大祸。让我独坐片时再睡。”先家人都怕他寻死,时刻提防,却不见他着意,此时上下人都倦了,果然不防他。大家散去,高公独坐书房,整肃衣冠,焚了一炉好香,展开一幅纸来,写下一篇遗疏道:“臣今虽蒙削夺,昔日却为大臣。大臣义不受辱,今欲辱大臣,是辱国也!臣谨遵屈平之遗策,愿效犬马于来生,愿使者持此以覆命。”其大略如此。写毕封固,上书“付长男世儒密收”。到三更时,开了花园门,走到鱼池边,把焚的香带了摆下,向北叩头毕,又遥拜谢了祖宗、父母,起身向池内一跳。正是:
  昔闻止水沉江湘,今见清池溺直臣。
  同是汩罗江上派,英灵应结子胥魂。
  公子高世儒,终是放心不下,潜自起来到书房来,见书房门开着,绝无人影,吃了一惊,见桌上放着遗书,知是去寻死,急出来,且哭且寻。来到后边,见园门也开了,急急来到鱼池边,只见炉香未绝,池水犹动,似有人在内,便放声大哭。惊动了夫人,唤起外面众家人来下池去捞,抬上来,已是没气了。免不得一家痛哭,备办后事。
  次日具报各地方官,无锡县闻报,吃了一惊,忙详报各上司抚院,随即差官来验看。府、县俱到,只见高公湿淋淋的一个尸首停在厅上,合家围着哭泣。各官拜过,揭开面帕看,确是高总宪的真尸,也都没得说,只埋怨公子道:“年兄们怎不小心防护,致令尊翁老先生自尽?尊翁是朝廷大臣,就到京,也无甚大事,何到如此!倘或朝廷要人,怎处?”知县道:“只好待官校来看过再殓。”知府道:“岂可暴露多日。”不一时道尊也来拜了,也没得说。高公子求他做主收殓,道尊向府、县道:“高大人投水是实,我们公同目击,各具结详报,待上台具题。”这里竟入殓。各官候殓而散。
  不日官校到了,闻高公已死,他们就当做一桩生意放起刁来,道:“这必是假死;就是真的,既奉圣旨拿人,你们做有司的就该预先拘管,如何容他自尽?我们不独不能回旨,先就不能回魏爷,一定要开棺看。”各官俱无言以对。只有无锡县教谕上前道:“不是这样说,你们说他是假死,各上台亲自验过,才具结申报,各宪具题,谁敢担欺君之罪?若为有司不拘管,这机密事我们如何得知?你们既奉旨拿人,就该星夜而来,迅雷不及掩耳才是,为何一路骚扰驿站,需索有司,致违钦限,使他闻风自尽。我们倒不参你罢了,你反来掯诈么?”官校虽还勉强争闹,终是他的理正,只得又掯高公子,说他不预先防守救护,要把他抵解。高公子道:“罪不及妻孥,若旨上有我的名字,我也不敢违旨;若无我名,你却也难说。”公子只得央人出来,做好做歹的送他几十两银子作程仪,把遗本交与他覆命。府、县也都厚赠他,恐他在魏监面前说长说短。那些官校也怕担搁日期,那苏杭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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