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丑
恶。便朝着宜春面上道:“啐,真着鬼了。”便下梯走。宜春见他啐了一口,便恼将起来道:“我好意叫他,只道他要
这物件,问他为何啐我一口。”想道:“是了,大分是花仙在此,与他有了情。故有梯子靠墙,只道我是花仙,上来勾
当。见了我这般面貌,有些不如意,便奚落我了。不要慌,待我在老爷面前,搬他一场是非,方知我的手段。”说罢竟
进去了。
且说花仙上楼,鬼窗儿开了,心下想道,何人开的窗。一望,只见王公子在那里坐着,花仙想道:“这呆子只管在
此,恐后来被外人知道,怎生是好。不免生一个计较,绝了他念头方好。”正在那里想计,不想柏青早已看见正是小姐
在窗口隐约,竟上梯来,不想下面叫响,花仙应一声去了。柏青走到楼上,见是一个空楼,他悄悄又走到前边一望,方
见小姐卧房在前楼。他不敢放肆,道千辛万苦,上得楼来,难道又去了不成。小姐虽然下去,免不得就来,不免在此榻
上睡下等他便了。
且说王化见夜深了,不见柏青,叫了几声,又不见应。想道大分进书房去了。收拾完备,竟往厨下料理。
这宜春见白公独在前厅看月,他走到白爷前道:“老爷,宜春在小姐后楼,拾了两张字儿,花花绿绿,不认得。送
老爷看看。”白公接下,倒外书房灯下一看,见《梅花词》。是王卞写的。《笛赋》乃女儿笔迹,大怒。叫宜春,宜春
恰好又往后楼去看那窗子关也未曾,早在榻上看见王公子,吃了一惊。连忙又至白公书房。恰好叫着,道:“来了。”
白公道:“你可知来什么?”宜春道:“老爷问。不得不说了。恐夫人小姐要见怪,故不敢说。”白公是个谨慎的人,
道:“不妨。我不与小姐夫人知道便了。”宜春道:“老爷,这两张纸,是小姐与花仙藏好的。道不可与宜春知道。我
听见了,故此偷来的。上边想是写我的,不必说了。方才后园王衙笛响,我去开窗一听,只见王公子傍了墙,走到窗前。
见了我,啐了一声,又下去了。方才去看楼窗,如今他倒高卧在伴花楼上,打酣着哩”。白公吃一惊道:“小姐在那里?”
宜春说:“小姐与夫人在房里,宜春不曾上楼。”白公心下想道:“大分小妮子与王卞做下一手了,不必言矣。若一撩
乱起来,非惟有沾家门,亦且官箴坏了。且住,我想王卞大胆,竟上楼来,也非一次了。律有明条,夜深无故入人家,
非奸即盗。登时打死勿论。也罢,我有家人王七,心粗胆大,以杀伐为儿戏。趁此机会,杀了他,把他尸首放在他自己
园中。他家又不知是我家杀的,一来绝了后患。二来不露缙绅之丑。此为上计。”叫宜春:“快唤王七来讲。”
去不移时,王七来见。白公道:“你可曾吃酒么?”王七道:“十分醉了。正困哩。闻知老爷呼唤,只得起来。”
白公附耳低言道:“可至伴花楼上,如此,如此。回来重重有赏。”王化道:“俱理会得。”白公付了一把宝剑,他竟
自悄悄往后楼去了。白公叫宜春:“你不可在夫人小姐前露一些儿话。若知道了,非惟夫人打骂,我亦不悦,断不饶你。
今可去伴着夫人,且慢慢与小姐上楼去。”宜春应了一声,竟去了。只见夫人小姐,正在窗下做些针线,全不知一点情
由。
那王七去了半个时辰,领了这说话,禀道:“老爷,事皆停当了。把尸首放在梅花楼下,把梯子放好在梅楼。小人
走上假山,扒在墙头,闭上楼窗,把楼上血迹揩净,一路并无一点血痕。做得实是乾净。求老爷重赏。”把宝剑也还了。
白公道:“明早赏你三两银子,买酒吃。不可与外人知道。”王七道:“小人虽是粗鲁,这犯法的事,也晓得的,怎肯
吐露。不须老爷分付得。”竟自出去了。花仙与小姐上得楼,已是四更时分,竟不往后楼看了。
且说柏青家下,他父亲在日,是个乡科出身。做到通判任的。也有几千家事。止生下两个儿子。大的纳监,尚未推
选,回在家下,唤名柏翠。第二子便是柏青。他二人父母双亡过了,因是日家下有人与柏青议亲,特来接他回家商议。
一个家人竟至王衙来寻。玉化见说,随引了家人,往书房里来叫。并不见影。王化道:“大分又往花园里去了。”同了
来,往花园叫。又不见应。家人道:“敢是在你相公那里去了。”王化道:“我相公往亲戚家去了几日矣。不在家下。”
家人道:“敢在假山后面大解么?”二人同去,往从梅花楼下过,只见血淋淋倒在地下。仔细一看。咙喉管是割断的了。
家人叫将起来,惊得家中大小一齐都到园中。看见都吃惊打怪的,不知何故被人杀死。柏家之人一径归家,报与大相公
道:“不好了,二相公杀死在王衙花园楼下了。”柏家大小都吃了一惊,道:“有何缘故,以至如此?”柏翠道:“王
大相公怎么说?”家人说:“那王化回道,不在家几日了。”柏翠道:“人命关天,必须告官方见明白。”即时写了状
子,呈在本府。府官见王卞名字,知是同年王羽之子了。便间柏翠:“他是读书之人,为何杀你兄弟?有证见么?”柏
翠道:“杀死在王家。虽有证见,何由知之,知府发与该房佥牌去捉。
差人出得府门,恰好王卞探亲而归,路经本府,不提防这桩公案,差人看见,认得王卞,一把扯住道:“王相公,
大爷奉请”。王卞道:“是年伯了,有何事见教,待我归家换了公服来相见。”差人道:“老爷也是私服,就在私衙一
见。立等有话要讲。”王卞不知情由,一竟进了衙门。
太爷坐在堂上,两个差人扯定禀道:“王生员拿到了,销牌。”王卞方知有何事情,把巾儿除了,笼在袖中,跪在
衙下。大爷道:“有人告你,可知道么?”王卞道:“不知。”太爷把柏翠呈状,着门子与他去看。王卞从头一看,吃
了一惊道:“柏青乃年侄好友,只因这几日,往探亲识,不在家下,不知何故被人杀死。”只见柏翠也来跪下道:“我
想兄弟在你家搅扰,或有言语之间,乘怒把他杀死,情是真的。全不思人命关天,怎生下得这般毒手。”王卞道:“差
矣,我不在家,毕竟你兄弟有甚么原故,方才是何人杀取,终不然无因而杀得的。”柏翠道:“你如今抵赖,你说是何
人杀的?我只要一人抵命。定要寻你。”太爷道:“且休得乱争,待我慢慢问便罢。”着原差追王家十两烧埋,且买了
棺材盛贮,抬上柏家坟上安置,把王生员讨保。柏翠禀道:“太爷,人命重情,怎生讨保!求大爷收监。”太爷道:
“不是,一来待他归去,查访个真实情由。或是何人下手,好分个皂白。二来年近了,一时难以问明。待次年灯后,待
我与你成招便了。”柏翠想道:“明是年家分上,故意做情。待到开正,我往道里告他,求他亲审,不怕他不抵命。”
只得大家出来了。
王卞到家,夫人大众又惊又苦,王化把连日在花园内吃酒吹笛原由细说。王卞一时难理会,请了差人地方,买了一
付沙板棺材,把柏青好好殡殓。王卞痛哭一场,拜奠一番。柏青大小看见,明知非是王卞所杀,叫了吹手,一如大丧,
送出王家门外。因此柏家原要来打碎王家物件,一来王卞母子又好,二来王家人多,也动手不得。又怕太爷作恼,只得
随了棺材,同到坟上安置去了。
且说柏翠又有邻居,唤名吴三,惯在人家播弄是非,一个小人也,便对着柏翠道:“怎不到道里去告他,倒把他在
人前夸口,道你是个鳖监生,有何用,自然歇手了。若把我,弄得他家破人亡,到底要他偿命。你若惧讼,我替你去告。
把我做了证见,只说某日拿了几百两银子去纳监,在王家露白,即起不良之心,登时杀取。那时我上前一口咬定,说事
是实的,就是不致偿命,银子也得他几千,怎生就这般屁烧灰住了。”柏翠听他这番言语,便道:“兄肯出头,借重老
哥,容当重谢。”吴三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也不用尊驾出头,小弟明早代兄去一告便了。”
王卞只说太爷做主,且到灯后,不过做些银子把过柏家,将就歇了。那里知道生出这段情由。其日,王卞正去谢太
爷释放之恩,出得门来,报道差到了。便走捉到道里。不由分说,就要夹起来。被吴三伶牙利齿,王卞那里对得他过。
那道尊是个不明白的官府,定要夹起来,可怜那瘦怯书生,怎当得严刑重拷,只得尽了招,定了罪,发下本司监了。王
化得知,飞也似跑回,禀与夫人得知,夫人大哭,晕去几次。家下大小,无不下泪。王化道:“事已至此,”不必哭矣。
快打点酒食,送与相公。“拿了银两,同了几个家人,一齐进去。大家哭起来。王卞道:”拜上奶奶不可为我纪念。是
我命该如此,你众人与我好好伏侍夫人。“王化道:”不须相公分付,待小人在此伏侍。众人且回去了。天色晓了,不
可久留。“禁子打发出门,把门上了锁。
且说白公次日闻知,杀死的倒是柏青,闻王卞几日不在。为何词赋又是王卞名字,心下狐疑。看女儿形容,端然处
子。况说是王卞入罪,又意在淡然。想道:“莫非误了”?也且不提。
再说花仙,得知此事,心里暗想道:“原来吹笛后生,唤做柏青。与王相公什么相干,只不知为何杀死园中。料王
相公又不在家,怎生做出这一件奇事来。”也不在心上。
只见一日,花仙着宜春往伴花楼去取一件衣服,宜春道:“呵呀,我不去。”花仙道:“你为何不去?”宜春口是
快的,又无主意的人。把那前情,犹如鬼使神差的一般直流了出来。花仙听了道:“冤哉,冤哉。可惜王相公无辜受罪。
真是我害了他也。”宜春道:“为何老父说字纸上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