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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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潮-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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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长带着几名管教干部和几名表现好的犯人在查夜。突然,黄监狱长叫了一声:
“林森木自寻短见哟!这孩子。”他俯下身用手摸摸我的脉膊说,“赶快送医院。”
    有人说:“他是个社会渣滓就让他死嘛。”
    另一个人说:“黄监狱长,他自杀与你无关,不必送医院。”
    “你们都给我住口!”黄监狱长高嚷道,“我希望培植,不希望摧残,希望赢
得感化,不是拧出血泪。快拿担架送他去医院。”
    他们顶着滂沱的大雨迎着风暴,全身湿淋淋地把我送到医院。医生检查了一番
说:“流血过多要输血,怎么办呢?”
    黄监狱长把袖子一挽说:“抽我的,我是O型万能血。”
    医生端详着他的脸说:“你是快六十岁的人了,体质虚弱,还是不要输血为好”
黄监狱长输血给我,医生在我头顶上整整缝了七针,终于把我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
    有一天,黄监狱长提着蛋糕和妻子一道来医院。他的妻子打开蛋糕的包装盒说:
“森木,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想起了二十五年,谁也没给我做过生日。我激动得泪流满脸,凝望着红太阳
似的蛋糕,上面用奶油铸成的金光大道,大道两旁摆满鲜花,我抽泣着说:“黄监
狱长,我……我对不起你。
    我打了人,你还待我这么好,我……我……”
    黄监狱长笑着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哎,老伴,快插上蜡烛吧。”’他
的妻子说:“多少支蜡烛?”
    “二十五支。”黄监狱长说。
    “黄监狱长,你怎么记得我的生日和年龄呢?”我惊诧地问。
    “有你的档案记载着。”他的妻子微笑着说,“老头子,点燃蜡烛吧!”
    黄监狱长用打火机“噗”的一声,点燃了蜡烛说:“林森木,祝你生日愉快!”
    我深情地望着蛋糕上二十五支蹿着红红火苗的蜡烛,咬紧嘴唇下定决心悔过自
新,做有益于人民的人,报答他们的一片爱心。突然,黄监狱长笑哈哈地往我肩上
一拍说:“你要勇敢地站起来,不要灰心丧气。孩子,吹灭蜡烛吧!忘掉昨天,走
向新生。”
    我鼓足劲一口气吹灭了蜡烛说:“我一定悔过自新,不负你们殷切的期望,沿
着一条通向阳光灿烂的光明大道走。”
    “好,好,好,大家吃蛋糕吧!”黄监狱长异常兴奋地说。
    此刻,我觉得他们没有因为我行为不端蔑视我,而是怀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同情,
这种同情给我以抚慰和鼓舞。
    明媚的阳光把我带出了医院,我回到狱中得到了老厂长和赵明的无微不至关怀
和热情帮助。有一天深夜,我们对着铁窗外的天空上闪闪烁烁的繁星,赞颂党的改
造政策,管教干部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谈到激动处,我苦笑道:“我决不会再死在
女人的问题上了。”
    我们三个狱友各有所长,老厂长在家办过绣衣厂有经济头脑;赵明文化程度高
脑子灵活;我年轻憨厚能卖苦力。黄监狱长根据我们的长处,安排我们协助监狱创
办绣衣厂。
    我说:“赵明,我拜你为师。”
    赵明说:“我接收你这个一年级的学生。林森木,没有知识它就会消蚀才智,
摧残情感。只要你沉缅于读书,各种修养都能向好的方面转化。”
    老厂长说:“森木,你已得到了救治的途径——读书。暧,你要脱胎换骨了,
林森木名字太倒运,带着‘森’字,使人感觉阴沉。”
    “是啊,应该正气一点。”赵明兴奋地说,“叫陈正华吧。陈—一是大众姓;
正——正风;华——中华人民共和国。”
    “好呀,赵老师,我就叫陈正华。”
    从此,我改名换姓为陈正华,那颗早已干枯和焦灼的心,对着知识舒张开来,
注进了新的血液——我的身躯向往新生——
    我的心灵渴望甘露。我仿佛僵化的心灵复活了——感到重生有了可能。我就在
监狱里拼命地学习、忏悔、劳动、改造,使我踏上了弃旧图新的光明大道。
    陈正华说完后笑了笑说:“妈妈,李丽萍,这就是我所走过的九年历程。”
    “你们想结婚吗?”吴大妈瞧着他们问。
    他们看见吴大妈皱起眉头,睑上透露出忧虑而又不可揣测的表情,可是她并没
有表示出丝毫的责备或是强烈的反对。吴大妈说她已经预见到这样的事情,因为她
看到了女儿和陈正华相处的那种情影,并琢磨出他有一次话语的含意,说他也许马
上会结婚。吴大妈凝望着陈正华。
    陈正华道:“不管我能获得怎样的地位或财产,我要把它们统统放到李丽萍的
脚下。”他把李丽萍整个儿贴在自己胸前,在她清秀的额上吻了一下。
    “我不生气,萍儿。不过要我赞同你们的婚事,那也不是真心的话。”吴大妈
忧郁地说,“萍儿,你遭到他强奸后受尽了折磨,你现在所要采取的步骤,首先要
郑重考虑婚姻大事。”
    “是的,妈妈。我非常认真地考虑过了。陈正华入狱几年,管教于部们既教他
学了文化知识,又教他学了生产技术,他待人接物已都很有教养。”李丽萍眼睛里
充满了自信,毫无畏惧地回答。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吴大妈笑着说,‘生活是一个大烧炉又是个大染缸,
它既可以把人锻炼成栋梁之才,又可以把人扔人污浊的泥潭。陈正华锻炼成有用之
才。萍儿,既然是这样,你就大胆地去爱吧!你快上楼将吴刚带下来。”
    “妈妈,吴刚正在做作业。”
    “我被兴奋冲昏了头脑。”吴大妈自责道,“我以为今天是星期天了。”
    李丽萍微微地笑了笑上楼去了,陈正华连忙放下手中的人参汤,也跟着她上了
楼。
    陈正华亲昵地拉着她的手低声说:“对不起,”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恳求什么?
恳求她离去,恳求时间倒流,恳求世界恢复到还给她处女身。他又迷糊地说,“对
不起。”
    他俩轻轻地走进吴刚的卧室,看见吴刚认真地演算着数学题。他们为了不打忧
他,默默地站立着。吴刚做完作业,转过身玩汽车玩具时,发现身后站着他们。吴
刚一头扑向陈正华的怀抱,像朋友久别重逢高兴极了。陈正华尽管生意场上的操劳
奔波,有时使他倍感辛苦,但只要看到聪明活泼逗人喜爱的吴刚,他顿时就会精神
倍增。
    “叔叔,我真想你。”吴刚伸出双臂撒娇地抱住陈正华。
    李丽萍站在一边,看着他俩的亲热劲,装出嫉妒的模样打趣道:“只想叔叔,
就不想妈妈啦?”
    吴刚“咯咯”一笑,急忙跑了过去抱着妈妈的肩头,努着小嘴说:“谁说不想
啦?都快想得哭鼻子哩!”
    他们三人大笑。李丽萍催促着儿子整理好书包,下楼去看望吴大妈。吴刚亲昵
地依在陈正华的身边到吴大妈床前。
    吴大妈高兴地说“吴刚,你靠在谁的身上?”
    “叔叔呐。”
    “你不要叫叔叔,他是你亲爹,你应该喊爸爸。”
    “奶奶,你老糊涂了,老花眼将叔叔看成亲生儿子。对不对?”
    “奶奶不是老糊涂,他的确是你的亲生父亲。”
    “妈妈,你骗人。奶奶骗人是不是?”
    “奶奶没有欺骗你,他的的确确是你的父亲。孩子,你快叫他爸爸。”李丽萍
道。
    吴刚却总是不说话,他好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剧变,被神秘陌生似乎是从天而降
的父亲吓傻了,他怎么也不能把语调充满亲切温馨的“父亲”与身边这个胡子拉碴
的叔叔联系起来,他人声喊叫道:“你们骗人,骗人!陈正华是我的叔叔,姜阿基
也是找的叔叔。陈正华叔叔,你说是吗?”
    陈正华尴尬地笑了笑说:“你们不必强求孩子,他还小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就
是连我们……”
    “你们为什么要骗我?爸爸的坟墓昨大我去看过,姜阿基这个坏蛋欺骗我,让
我叫他父亲,现在你们又来欺骗我,让我喊陈正华叔叔为爸爸,这到底为了什么?”
吴刚挣脱了陈正华的怀抱,蹲在地上委屈的泪水像一滴滴的流淌下来。
    陈正华以深情的目光看着吴刚,心里想孩子固然有他独立的生命,可是这是他
自己的孩子。在这孩子身上跳动的是他的血脉,他无比热情地大笑着,把孩子慢慢
地搂在怀里,对吴大妈和李丽萍说:“一个没有坚定信念的人,行动是没有指南的,
只能是主观地乱撞一气客观地被人推哪算哪。”
    “你说得对,孩子。你与李丽萍结婚,你父亲、姐姐他们同意吗?”
    “我和李丽萍的爱情是在冰霜冻土中艰难萌发的,一旦扎了根,谁也不能再从
我们心灵中夺走。”陈正华含蓄地说。
    “陈正华……”李丽萍泪汪汪地把头伏在他胸前,倾听他一起一伏的呼吸,体
会出一种孩子般的依恋情绪,仿佛自己伏在大海的浪涛上躺在大山的谷地里,在宽
厚仁慈的爱抚中休感。她仿佛浸在一个芳香的世界里,春风轻轻地吹,她甚至渴盼
时间停止运行,宇宙停止运动,她希望就这样躺在他的怀里,直到生命的终止……
    “陈厂长,我把你父亲带来啦!”这声音使他们吃惊地松开了,他们望着门外”
只见驾驶员林勇身后跟着一个气势汹汹的老头朝他们走来。



 
                               第十九章

    他的嘴里突然弹出了一串顺口溜:儿呀,过去家里穷得秃光,你二十挂五还是
光报一条,如今政策好,你走上了先明大道,钞票哗啦啦地往口袋里跑,吃饭穿衣
不愁了,要嫁给你的姑娘真不少……
    李丽萍认真地打量着陈正华的老爹,他与九年前判若两人,他那曾经肌肉松弛
的身体被脂肪充实,显得是那样的壮健有力;他那曾经干皱皱的苍白脸孔被满脸胖
肉所代替,显得是那样饱满和红润;他那曾经愁眉苦脸的寒酸相被精神抖擞所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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