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潮》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触潮- 第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烂婊子!”林强举起粗大的手,“啪”地一声掀了郑娟芝一个耳刮子。另一
只手扯住她的胸部。
    郑娟芝脸上火辣辣地疼痛,她发愤地嘶咬着林强的手。
    林强疼痛地嚷道:“哎唷……哎唷……松口,你这臭烂婊子,林森本干吗不把
你弄死。”
    郑娟芝听到他的骂声,越发气愤难忍,就像青蟹放死钳似的咬着他的手不放。
林强愤怒地用另一只拳头像雨点似的击打着郑娟芝的头部,边打边喊道:“谁叫你
放钳,放死钳。哎唷唷……哎唷唷……”他用力一脚把她踢得丈把远,使她立刻陷
入海泥中。
    郑娟芝心里想林强血气方刚时到东北当盲流淘金子,金子没见他淘回一两。胡
子脾气带回一身,虎背熊腰的不怕天不怕地,常偷鸡摸狗。突然,她耳边又响起了
法官们宏亮的声音:法律为你撑腰!郑娟芝从海泥中滚起来,像个泥人似的牙一咬,
眼一鼓,头一句直冲林强的下身,用力地往上翻。
    林强“扑通”一声倒在海泥上,像一头在泥浆中翻筋斗似的老黄牛,他悻悻地
爬起来成了泥人。满脸是漆黑的海泥,只有偶尔眨翻着的眼睛露出凶恨的白光,他
一个箭步冲上来捉住她,高高地擎在头上说:“小妖精,老子不怕坐牢,我先弄死
你。”
    郑娟芝惊慌地高嚷道:“你为啥要造谣诽谤我,海龙皇呀,快把他的鬼魂摄去
吧!”
    “你喊你叫,把你沉入海里呛死。”林强咆哮着。
    “娘啊,你怎么不从海底里冒出来,惩罚林强这个恶棍。娘,娘,娘,快来救
我。”郑娟之惨号着,在林强的头顶上两脚蹬弹着。
    林强听着郑娟芝的喊声。突然,他想起娟芝娘,要不是娟芝娘搭桥牵线做红娘,
他这一生只好打光棍,无后为大了。他双手一软,郑娟芝滑下来摔倒在海涂上。他
凶神恶煞般的眨翻着白眼说:‘’我可不是林森木软蛋儿,你敢控告我诽谤罪,我
非把你搅成蟹浆。”
    围观们拥拥挤挤的没有一个人敢来劝架,好像许多乌鸦围着一具腐烂尸体似的。
突然,有人喊:“涨潮啦,天暗回家了!”围观们像受惊的乌鸦飞到各自的蜻子田
上。
    水面似乎比白天宽阔了许多,水波载着月光闪闪,海鸥掀动着雪白的翅膀在自
由地翱翔,一只小木船缓缓地驶向蜻子田,大家乱纷纷地踩着月光下的海涂,四周
飞溅出碎玉一般的泥浆,熙熙攘攘地挑蜻子的挑蜻子,背泥马的背泥马,扛板锄的
扛板锄,兴高采烈地上了小船远去。
    郑娟芝孤苦伶仃地躺陷在海涂中,看着小船满载着村民们颠簸而去,觉得自己
前途、理想、美好的人生也离她远逝,被无情的潮水淹没了。此刻,海面四周出奇
地肃静,而她陷入海涂上受尽剧痛的煎熬,白茫茫的潮水朝她这边慢慢地涌来,讥
笑、咒骂、愤怒,一张张熟悉和不熟悉的面孔,像银幕上迅速变幻的镜头一样,—
一推上她发光的瞳孔……她想起了强奸案发后,曾有人亲自劝她把屈辱深深埋在心
里。否则,肆无忌惮的报复威胁着她、这些知心人的话儿仿佛真的验证了。在这芸
芸众生的大千世界,有多少不平的事情本来是可以忍受的。她看过归无索那个慈目
的观音菩萨,读过那幅流芳百年的劝世恒言,只要忍辱偷生,就能自得其乐啊。她
后悔自己不应该控告森木,把自己的最大苦难往肚子里咽,也不会身败名裂,遭人
咒骂。森木呀,我的救命恩人,难道以控告让你坐牢报答你的恩情?可惜世界上没
有后悔之药。她也不想去告林强诽谤罪,即使告他入狱,而他还有亲人,谁保护自
己平安度日。公、检。法干警也不能整天围着自己转呀!不告林强吧,少一个仇人。
她不愿意失身后再失去亲人和乡亲们对自己的关心和尊重,更不愿意人们对她的蔑
视、讥笑、诽谤,人格上的侮辱,伤心的恶浪扰乱着、粉碎着、撕裂着、扭曲着、
拨弄着她灵魂中的一切,她再也忍受不了。她看着潮水淹没了自己的下半身,喃喃
地说:
    “娘啊,我忍受不了人们的咒骂,让我跟随着你吧。海龙皇呀,你带我找娘吧!”
潮水淹没了她的脖子。突然,她的眼前飘来一个白影,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女儿
呀,你不是答应过我,有人用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也要挣扎着活下去。这点风
言冷语算什么呢?快找你的亲生父母去吧!”郑娟芝鲤鱼翻滚似的从潮水里蹦了起
来,大喊一声:“谁?”回答她的是潮水“沙沙沙”地涨潮声。她睁开大眼睛一瞧,
那白影飘飘然地向海岸上飘去。郑娟芝恍然大悟地喊道:“娘,你等等我,等等我
……”她便不知不觉地离开涨没了的海涂跑到海岸上。
    鸡脖子海湾愤怒地咆哮着,一丈多高的雪浪花一浪接着一浪地猛烈袭击过来,
疯狂的海水汹涌地拍打着礁石,发出松涛轰鸣般的巨响。郑娟芝站在高高的码头上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要不是跑上岸就被潮水吞淹,尸体喂鱼虾了。她朝汹涌的大海
喊道:“娘啊,你在瞑瞑之中保佑着女儿,女儿一定听你的话,不负你的一片苦心,
要顽强地活下去。”她哭喊了一阵子,想起娘最后的嘱咐——找亲生父母去。可是
人海茫茫不知亲生父母的真姓大名到哪里去找呢?即使找到了,他们会不会乐意把
襁褓中抛弃的孩子接纳到家里去吗?她倔犟的性格使她怀着强烈的决心,虽然蒙受
羞辱、遭人唾弃,但她还是觉得要是世界上有个亲人,她就不会那样无依无靠。她
暗暗地下了决心去寻找亲生父母。也许找到了亲生父母还能继续供她读书、考大学,
做一名受人尊敬的大学生,将来为党为人民贡献自己的毕生精力。
    只有这一排红的梦幻,才给了她生活的勇气。她坚信人生的道路是坎坷不平的,
一时的偏差或失望,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一生和将来。她像背着沉重耻辱的十字架,
拖着灌铅似的双腿沉重地向家里挪去。
    天渐渐地暗下来,朦朦胧胧的月光下枝枝桠桠的树影在晃动,轮廓分明的小石
屋固定不变。郑娟芝无精打采地望了一眼小石屋,只见屋门上被人高高地吊着一只
破鞋。她愤恨得根根头发竖立,冲过去猛力地一蹦摘下破鞋,抛人小石屋旁的阴沟
里。此刻,辘辘肌肠也被鼓胀起来了,没有一点儿胃口,真想躺在床上痛哭一场呀。
当她铺开被子时,一股呛人的深臊扑鼻而来,原来被窝里被人裹进了一包屎。
    突然,林强胖老婆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大声地责问:“郑娟芝,你咋三天两头
闹鸡巴事,把林森木关进牢狱,又把我老公撞坏了。我老公晚上不能同我睡觉,你
说咋办?”
    郑娟艺皱皱眉头想,在海涂上低头只撞了林强下身一下,当时他还活龙活现的
与自己扭打,晚上回家怎么就不能与老婆睡觉啦?她搔搔脑袋说:“怎么办?”
    林强老婆道:“请来医生,得吃药!”
    郑娟芝知道人家是在修理自己,伤心悠悠地说:“那就吃药呐?有啥毛病都一
块说出来。”
    “身上的筋脉都连着,谁知还会出啥病,你就拿钱来给他医病吧。”她瞪了郑
娟芝一眼没好气地说。
    “嫂子,我娘刚出丧,家里没啥现钱,你先垫付,日后我卖了蜻子给你钱!”
郑娟芝憋着心中的恶气,低沉着嗓音说。
    林强老婆胖身子一抖,勃然嚷道:“不行,我要现钱,你得想法子拿钱来!”
    “我真的手上没有现钱。”郑娟芝向后退缩嗫嚅着说。
    “没钱,就无法医啦、把我老公废了,让我每晚难熬。我要杀了你!”林强老
婆铁青着脸冲上来,一把抓住郑娟芝的衣领咆哮,“你要么赔我老公,要么赔我晚
间损失费!你不赔,我凑死你!”她举起铁拳扬在郑娟芝的头上。
    郑娟芝惶惶不安地说:“我赔,我赔!”
    林强老婆冷笑了二声说:“哼,你拿钱来吧!”
    郑娟芝神情低落地指指屋里说,“你看这屋里哪件东西值钱,你就拿走吧。”
    林强老婆环视她家里除了几条板凳,两张桌子再也找不出值钱的家具,床上挂
着的蚊帐满是大大小小的孔眼,糊着她做演算的草槁,墙壁上贴着从学校里捧回来
的奖状。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林强老婆用手敲敲铁锅说:“我就要这口铁锅。”
    郑娟芝惊恐地望着她,迟疑片刻后答道:“你把铁锅拿走,我无法烧饭啦!”
    “我不管,谁叫你把我老公撞坏了。”林强老婆一把提起铁锅,狠狠地瞪了郑
娟芝一眼说,“他废了不能干活,我回头给你家里放个炸药包!”
    郑娟芝明知斗不过这个泼妇,不敢吭声地看着她提着铁锅渐渐远去。
    屋里冷冷清清,弥漫着一种墓穴似的阴森气氛,给人一种空旷和孤寂的凄凉感,
恍然像一间令人心寒的鬼房。
    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从窗前闪过,郑娟芝猜疑要么是林森木老父亲,要么是林
强。林森木的老父亲是找她复仇的,林强也许害怕自己去法院控告他诽谤罪!她想
如果控告林强诽谤罪,哪个村民敢出来为她作证,赔了诉状费得到恶结果。可林强
嘴说不怕心里恐惧呢Z这黑影逃不出他们俩, 说不定他们趁她熟睡之际,一刀捅死
或放一把火焚烧她。唉,这里再也不能久留了,想到这里她收拾起小铁箱和几件衣
服,裹进粗布包里,东张西望地从屋里溜了出来。
    郑娟芝气呼呼地跑到埠头,喘了一口粗气,放下粗布包垫在地上,蜷缩着身子
坐下来,守等着一艘去县城的船,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觉
得有人半推半抱地把她扶上船,接着是“轰隆隆”的引擎发动声,当她被刺鼻的酒
味和粗鲁的举动惊醒时,船已颠簸驶出海湾。她忽然明白了一切,发疯似的捶打着
紧闭漆黑的船仓想逃出去,那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