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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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潮-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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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和粗鲁的举动惊醒时,船已颠簸驶出海湾。她忽然明白了一切,发疯似的捶打着
紧闭漆黑的船仓想逃出去,那双罪恶的黑手向她伸来,她用尽全身力气抓他的脸,
咬他的手,并智勇地拿起地上的啤酒瓶,狠命地向他头上掷去,那人顿时鲜血淋漓
昏倒在船仓上。她从船仓里逃了出来,拼命地摇着橹驶向海岸,猛虎扑食似的跃到
陆地上拼命地跑,翻山越岭过小桥、穿稻田,双脚磨起了血泡,浑身上下沾满了泥
巴。她继续地奔跑着,惊、恐、饿、冻,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郑娟芝从昏厥中醒来时,她正躺在马路边的荒沟里,头顶一钩苍白残月散射着
清冷的余辉,浑身全是泥浆,身下是冰凉坚硬的土地,寒气直侵人骨髓。她一动不
动地躺着,任凭浓重的夜雾打湿了她单薄的衣衫,热辣辣的泪珠从眼角成串涌出…

    远处传来一两声公鸡的啼鸣,郑娟芝吃力地抬起头来,东方已露出了鱼肚白。
忽然,她的耳朵里传来了男人扯着嗓子的穷喊:‘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往前走!”
她的心里就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担忧,人不能盲目地走,应该选准正确的航向和目
标,倘若前面万丈深渊,还执迷不悟地一味走下去,非落个身败名裂或走向死亡不
可。悲痛中她感到在她的视野里人原来都是这洋龌龊、这样猥亵、这样狡诈、这样
卑鄙!她生活在狭窄猥陋的环境中。突然,她的手触到了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她
把它取下来,仔细地看着护身符上面刻着的双龙凤图案,心里想它一定具有某种意
义,某种神秘的内涵,可她不知道自己将带着护身符到何处寻找亲生父母,但她只
觉得戴着它会使她感到镇定,安宁,准备与这世界再度奋战。于是她吃力地支撑着
瘫软疲惫的身子,一步步地向前挪去……



 
                                第三章

    她的心里像塞进破破碎片似的剧痛,含着眼泪想她们岂不是出卖自己的肉体和
灵魏玛?卖淫妇女要坐牢,弄不好还会杀头,自己决不能沿着他们这条通向耻辱和
毁灭之路……
    郑娟芝走在一O四国道线上, 路边新崛起的一个小镇,名叫仙居镇,据说是仙
人居住的好地方。国道两侧是一片蔽天的香樟林,林子里矗立一幢幢小楼房,墙壁
涂刷得五颜六色,门面一律对准公路,门楣上尽皆悬吊着闪着幽光的红灯绿灯,挂
着诸如“笑笑来旅店”、“乐一盘客栈”、“来不思家酒店”、“杏花楼饭店”之
类的各色招牌。小楼一幢紧挨一幢,流行歌曲从店堂大门飘摇出来,与拉客声、叫
卖声、路过车辆引擎的轰隆声,喇叭的“嘀嘀”声混成一片,使人如痴如醉,以至
留连忘返。
    郑娟芝无精打采地在路上踯躅。这时,一个蓬头垢面的肮脏老头朝她走来,朝
她伸出一只干瘦、黑漆漆的手,嘴里可怜巴巴地恳求:“给几分钱吧,给几分……”
她很惊讶地看了老头一眼,只见他乞求、痛苦的眼睛里噙着泪水,大冷天还穿着一
件破衬衫,冷得嘴唇发紫,全身颤抖。一股怜悯、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她想难道他
没有儿女吗?难道他的儿女忍心让这个颤巍巍的老父亲低三下四地向人乞讨呢?假
使自己有海巴村精子田作经济后盾,她愿意把老头带回家乡养老送终。此刻,她不
愿意伤这个乞丐的心,但是她所有的财富只有十元钱,怎么办呢?她总不能让这个
孤苦无依的老人空手而归吧?那只瘦枯的、黑色的手仍旧固执地伸着,老人嘴里又
在恳求:“好妹子,你心善,给一分也行……”她心想就给你五元吧,留五元自己
用,可是只有一张十元票面的钱,必须分开才行呀。老头仍然伸手在恳求:“就要
一分,一分……”她不愿看到那双乞求而痛苦的眼睛,就把十元钱全部给他。她望
着阳光下那个佝楼的背影,蹒跚的脚步她的眼睛不禁有点发热。此刻,她身无分文,
怎么办呢?她低着头徘徊在旅店门口。这时,有七八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从各
自的店堂里闪出来,一齐围住她,七嘴八舌地问起话来:
    “妹子,你为什么忧心忡忡哎?”
    “上我们店住一晚吧?看来你是离家出走的吧?真可怜。是失恋还是没考上大
学呀?”
    “妹子,你这么年轻,何必这么自找烦恼呢?要是想找个工作不难,上我们店
当招待员,每月短不了三两百块的,玩得也够过瘾……”
    郑娟芝只有一个劲地抽泣,脸上挂满亮晶晶的珠子,谁劝也没有用,哪一家旅
店都不肯进,还不时把手伸进包袱掏出一些冷饭团往嘴里填。
    “哎哎,你们看黄英芳镇长来啦!”七八个花技招展的姑娘中一个高喊着。
    人们的视线都集中在黄英芳款款而来的身上,她身体肥胖臃肿,那张保养得极
好的黄瓜脸皮像茶叶鸡蛋,未曾开口笑声已经弹出喉咙,她穿着一身蓝色男式中山
装,俨然一副堂堂大镇长的气派,见她们在路边便大声吆喝:“九妹子、花脚女、
搽花妹子,你们都回去干活去吧。这姑娘也许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吧,由我来开导
她。我是干部就不能让一位乡下女子流离失散。”
    众女子都吃吃笑着走了。
    黄英芳拍拍郑娟芝的肩膀,笑眯眯地问:“姑娘,多大年纪了?”
    “十五岁?”黄英芳上下地打量着郑娟芝这个含苞欲放的花朵,心想如果有天
使为替上帝做好事而人主凡人躯壳的话,我们可以无须害怕亵渎神圣地料想,他们
会选她那样的美丽姑娘作附身的对象。唉,真是个不错的摇钱树,黄英芳黄瓜脸上
诡秘地一笑,拉过郑娟芝的手拍拍说:“十五女子一朵苞育欲放花。
    什么?告诉我,遭到什么困难啦?”
    郑娟芝凝望着她和蔼可亲的笑脸,心想身无分文路难行呀。
    当保姆?自己带孩子没经验;搬货物?离开校门体力不足;当门卫?又要选用
退伍军人,自己条件不合格。寻找父母亲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人海茫茫简直是海里
捞针,说不定父母早已病故不在人世了。当饭店服务员?洗碗端茶技术,还包吃包
住包工钱,这倒不错。她琢磨了一会儿,笑吟吟地说:“仙居镇是仙人居住的好地
方,吃的山珍海味,住的小别墅,我真高兴流落到此地遇见您这位大镇长。镇长哎,
听说这儿旅店饭店都招女临时工,每月能挣个二三百块的。您是镇里有头有脸的大
人物,就给做个介绍吧。我初来乍到,对旅店经理老板一个也不认识……”
    

    黄英芳坦然地一笑:“天哪!天哪!你长得几乖巧哟!这样的姑娘真是人见人
爱呀!况且又念到初中——怎么不继续上学?
    穷?——穷也能变富的么!中央政策通民心,允许少部分人先富起来。妹子,
我这个镇长啊,顶顶同情穷苦人了。替你找个工作是我的本分。哎,你家住在哪里?”
    郑娟芝听了她的这一番话, 阴云笼罩的心襟又开始动荡起来。 她爽快地答;
“海巴村,离这儿整整八百多里。”
    “家里还有什么人呀?”黄英芳眨眨眼睛问。
    郑娟芝沮丧着脸摇摇头答:“爹妈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黄英芳的嘴角禁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来:“叫什么名字?”
    “郑娟芝。”
    “美!名字真怪美的。”黄英芳咧着嘴巴,“海巴村能冒出这样的天使,好了,
娟芝姑娘,跟我走吧!”
    “上哪儿去?”郑娟芝痴迷地望着她。
    “走!上‘来不思家旅店’去。做临时工,叠叠被子,打扫打扫卫生,包你的
茶饭,至于月工资,见了那儿经理再说。虽然是个体户,手续、规矩可严着呢,还
得签合同。年轻姑娘家单身独马来小镇,可得讲作风问题。总之,经理姜阿基是个
高考只差三分的知识分子,知书达理找他去吧。”
    郑娟芝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说:“黄镇长,太感谢你了。听说这里的路边旅店都
顶赚钱,我早就想去当个临时工呢。”
    “那好,那好。只要你好好干,姜经理不会亏待你的。”黄英芳接过她的包袱,
领着她朝一幢小花楼走去。没走上百步,一辆木兰摩托“味啦啦”地驶过来。一声
怪叫来了个急刹车。
    “黄镇长,你辛苦!”骑摩托的小伙子是三角筋,寡瘦、绿豆眼、颧骨高高凸
起的凶残脸,他朝黄英芳扮个鬼脸,又上下打量郑娟芝两眼,嬉皮笑脸地说,“又
来临时工啦?姜经理正愁临时工不够用呢。多亏您这‘花猫’会逮耗子呀!这一个,
长得挺漂亮,干临时工准叫行!”
    郑娟芝不解地问:“黄镇长,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英芳挖了小伙子一眼,嗔骂道:“黑皮,还不快去接客去!
    前边又停下几辆大卡车了。人家司机正愁找不到旅店呢,去,快去!”转过脸
对郑娟芝笑了笑说,“黑皮是姜经理的帮工,人不错,有文化,说说笑笑真君子。
嘴巴上臭一点,作风问题可没得说。”
    “他是城里人吗?”郑娟芝开心地笑着问。
    “是的,大前年姜经理从省城请来的临时工。摩托车开得好,过路车辆停下了
都是他去拉客。他很会说话,脾气又逗人喜欢。
    久了你就知道了。”黄英芳朝她狡黠地笑了笑,“娟芝妹子,时代不同了,观
念要更新。从前搞的穷过渡,如今可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谁能弄票子谁就是好角
色!这年月没钱不行啊,物价上涨这么快,有钱能使鬼推磨。只有傻瓜才不爱票子。
走吧!
    我瞧你这妹子心眼挺活泛。哎,想不想金项链金耳环?”
    “能解决温饱问题我就高兴了。黄镇长,等会见姜经理,还望您多多美言几句。”
郑娟芝感恩戴德地说。
    “走,我们去‘来不思家旅店’。”黄英芳拉着郑娟芝朝“来不思家旅店”走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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