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罪你受,钱该叫他出,他人在哪儿?’‘他不肯来……’要她报了个单位,可一
查,那单位根本没这个人,想必连名字都是假的呢!总起来看,现在难为情的劲没
了。结了婚的反而有难为情的,偷偷摸摸来做,不敢让单位知道。如果单位知道了,
因为计划生育措施没落实好,不但要扣发她个人的奖金、工资,还会影响到整个班
组的奖金。这批人可怜呐,按正常情况,她们是采取了避孕措施后仍怀孕的。人工
流产手术后一般要给14天假休息,恢复身体,可她们没敢向单位要假,只能出了医
院门便硬挺着身子去上班,或是有补休的用补休,无补休的则请两天事假对付一下。
九月底来医院做人流的多是这类人,因为国庆节有两三天休假,可缓冲一下,过完
节再去上班……”
不管人们愿意承认或不愿意承认,近年来人工流产现象大量存在却是不容怀疑
的事实。继1986年《福建青年》以九、十、十一连续三期的版面,刊载唐敏采写的
旨在“献给所有合法与非法的丈夫们”的报告文学《人工流产》之后;1988年新春
之际,《青年文学》又以探索“当代青年面面观”为栏目,在头条显赫位置推出了
瘦马撰写的报告文学《人工大流产》。后者较之前者在大标题上增加了一个醒目的
“大”字,“人工流产”加“大”的确够触目惊心的了——文学,永远是感应社会
生活的一根最敏锐的水银柱!
那么,如何来看待“人流热”(且有愈来愈热之趋势)这一牵动着千家万户的
社会问题呢?
首先,在对待人工流产的患者方面,医院一改往昔“道德审判者”的冰冷面孔,
而代之以宽容、宽厚、“开绿灯”的态度是可取的。从站在人道主义立场上看,它
减轻了产妇们的心理压力和生理压力,给予一颗颗痛苦流泪的心以慰藉。从社会现
实需要看,它极大地减缓了祖国母亲背驮的沉重得不能再沉重的人口负载,据有关
部门统计,1986年全国人工流产总数为1158万例,换句话说,一年“流”掉了一个
大上海的人口。试想。若让这1158万“不准出生的人”降临人世,其后果是可想而
知的。
其次,人工流产毕竟不是像喝咖啡、跳迪斯科一般的赏心乐事。人工流产无疑
是庞大的计划生育措施中一个重要的和必要的组成部分,但它又确确实实是一种没
有办法的办法。从医学角度上看,刮宫时,子宫内膜刮薄了,犹如一片新整治过的
土壤,再次怀孕还比较快,于是造成了越刮越孕、越孕越刮的恶性循环;再者,由
于多次人流,损伤子宫,带来输卵管发炎、宫腔粘连、闭经等疾病而影响婚后性生
活,乃至造成终身不育者,不乏其人。从社会学伦理学角度看,未婚先孕或非婚怀
孕而做人流,不是像穿牛仔裤、抹唇膏与指甲油,可以招摇过市的,它对家庭的稳
定和社会的稳定,都会造成不小的震荡或冲击波,乃至酿成五花八门的社会悲剧。
由此说来,不该怀孕而又怀上孕的,医院一定要给予种种方便而让其能够及时
终止妊娠,顺利完成堕胎手术。像过去那样人为地设置障碍实属不必要,而且弊大
于利。当然,上上策是不该怀孕的最好不要怀上孕。这就需要对未婚青少年男女进
行一些必要的性科学性知识教育,正式渠道不畅必然导致歪门邪道旁出,羞羞答答
遮遮掩掩不如公公开开大大方方教育为好,同时辅之以道德教育和社会责任感教育。
对于已婚育龄夫妇,则极需加强计划生育和避孕宣传,同时改正和完善避孕药具、
工具的发放办法,也期待着医学工作者能够尽快地研制出更为简便更具效力的避孕
药具和避孕工具。
所有这一切,都是为着普天下的衣食男女更幸福、家庭更和美,以及国家更昌
盛啊!
七 计划生育:天下第一难
倘若我们客观、公正、冷静地回顾一下我国“计划生育”思想的酝酿、提出及
至真正付诸实施的历史,就会发现许多耐人寻味的矛盾交叠的画面。
60年代初期,国家已分明感受到了人口压力的沉重负荷。这表现在第二届全国
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期间,周恩来总理在大会上郑重其事地指出我国人口发展
过快;卫生部副部长傅连漳则在《健康报》上撰文吁请全社会关注节育问题;1960
年4月10日二届二次人大会议审议通过了《1956—1967年全国农业发展纲要》,其中
第四条明文规定“要宣传和推广节制生育,提倡有计划地生育子女”;同年12月18
日,党中央。国务院又正式发出指示:为了控制人口发展,“使生育从无计划走向
有计划,是社会主义建设的既定政策”。然而,就在1960年这一年,意识形态领域
继1958年之后,再度掀起了大张旗鼓批判马寅初《新人口论》的高潮,并公然撤销
了马老先生北京大学校长的职务。更为严峻的是,由于“大跃进”失误及自然灾害
带来的大饥馑造成人口大量非正常死亡,这一年全国人口非但没有增加,反而有所
减少,是建国以来人口发展的最低谷。在这种社会大背景下,“提倡节制生育”的
声音便变得十分微弱而可怜了。
1962年,周恩来总理内疚地承认“宣传节育抓迟了,要公开宣传节育”。周总
理一直操持在国家建设的第一线,他对人口发展过快对国民经济的巨大冲击,感受
得尤为深切。
1963年2月26日,周恩来总理在中央工作会议讨论国民经济计划时指出:“社会
主义制度对人口没有计划是个短处。”
1964年,国务院正式成立计划生育委员会机构,任命周荣鑫为主任、杨振亚为
办公室主任、栗秀真负责技术指导。同年进行了第二次全国人口大普查,全国人口
已达6。9亿多人。
1965年,周恩来总理八次讲计划生育问题,毛泽东主席也出面讲了五次。然而,
由于一再批判马寅初的《新人口论》,议论“人多”早已成为学术界的一大禁区。
尽管党中央、国务院已正式提倡计划生育,但谁也不愿就人口问题去作切切实实的
科学研究,提出行之有效的实施办法,这样,上面的号召也始终只能是“号召”而
已。这一阶段,人口出生率高达43。6%,年净增人口首次突破二千万人大关——中国
的人口生育已似一列开疯了的火车,风驰电掣,全速冒进,很难紧急刹住了。
及至1966年爆发“文化大革命”,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忙于革“文化”的命,
忙于政治权力争斗,忙于意识形态领域的大批判大鞑伐,经济建设早被挤到了角落
里,至于计划生育更是无人问津、无人管束,完全流于无政府状态。下面将要叙述
的一个故事,对这一非常时期的人口失控现象作了极生动形象的注释。
故事是近似荒诞的,却又是真实的——
1966年秋末。在祖国南方一个小城的某小学里,有一位名叫阿捷的新婚青年女
教师。阿捷所在的学校,也和全国一样,卷进了“史无前例”的狂潮之中,十一二
岁的娃娃闹起了“革命”,除了被揪出来的“牛鬼蛇神”天天要打扫校园和厕所外,
其他的老师不上课也没事干,可也不敢不来学校,于是天天自发集中起来政治学习,
在“灵魂深处爆发革命”。
这一天,大家又围坐一室讨论《人民日报》上的一篇社论。百无聊赖之中,阿
捷手拿半截铅笔头,想在一张报纸上写点什么,是下意识地,可也是思维神经的惯
性作用,一写“毛主席万岁”这句当时充斥于人们脑海、溶化进人们血液的口号,
便跃然纸上。讨论结束后,一位晚走片刻的男教师顺手拿起留在桌上的那张报纸,
独个儿悠闲自得地欣赏起这五个娟秀、飘逸的铅笔字。依然是那根紧绷着的“阶级
斗争神经”像雷达扫描仪一般敏捷,男教师猛然发觉,不左不右,不上不下,不偏
不斜,这五个神圣的字体的反面,正好印着报纸的黑体标题字“打倒刘少奇”,能
说是偶然吗?伟大领袖的教导犹然在耳:“世界上绝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
缘无故的恨。”狼子野心何其毒也!此刻,男教师心之一角还涌起一阵酸楚,前两
年自己穷追阿捷,她却连理睬也不理睬。好哇,我们本属于你死我活两个敌对营垒
的人!为了表现坚定的革命立场和无产阶级义愤,男教师操起报纸便风风火火奔造
反派司令部举报去了……
当年中国办这类“案件”的效率总是极高的。不出三天,阿捷便以“现行反革
命罪”,被判处了有期徒刑十年。
岂料,在这个命运的大逆转时刻,她发现自己的腹中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在
人生最悲惨的黑屋子里,她看见了透过缝隙的一丝阳光,叫同监的女犯们羡慕得个
贼死。根据当时我国少得可怜的几条法律,对于有孕及哺乳期的犯罪妇女,须予缓
刑或监外执行。因此,阿捷的刑期也依法予以监外执行,待孩子出生后,经一年哺
乳期满,再收监服刑。
小夫妻俩常常扳着指头数日子,一年的哺乳期很快就要过去了,怎么办?难道
真的扔下一个一周岁、刚呀呀学语的孩子去蹲九年大狱吗?天下哪有如此狠心的母
亲?可又不能再将孩子装回肚里去呀!
阿捷不是忌狱如狼,而是忌夫离子散似虎。生,接着生,只有继续当孕妇,当
一个“生产专业户”!别无选择,在丈夫的有效配合下,阿捷一鼓作气地生孩子,
一年一个,两年一双,一连十年,整整生下了十个孩子,像农夫一样惟恐漏掉一个
播种季节……
当国人提蟹煮酒,雀跃街头,欢庆“四人帮”垮台之日,当年削肩蜂腰、亭亭
玉立的阿捷,早已变成了一个骨瘦如柴、踽踽而行的小老太婆了。可十年的大刑,
她也到底在家中“监外执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