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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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0-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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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翻版。他家周围环境稍微好一点,主要没有乱坟岗子和污水沟。门口有一条公路,是通往丹东去的。路两边是菜地、庄稼地,四周围住着大量农转非人口。穿过一条垄沟,再穿过一片荒芜的菜地,才能进入他家院子。那片地说是也归他家,夏天种苞米,种芸豆,种茄子,种土豆,冬天种上冬小麦。不是种着玩,除了自己家吃,还可以拿去自由市场上偷着卖点。院子也比较大,跟邻居家用栅栏隔开,边边角角还是菜地,夏天爬山虎的枯藤还缠绕在木栅上,简直跟乡村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是比较富庶点的乡村。他家一趟大瓦房分出了三个屋,老两口领着小妹妹一间,夏冬临自己住一间,另一间他姐姐住。他大姐已经结婚出门子,大妹二妹还在乡下没回来。厨房放在小偏厦。那里窗门大开,油烟滚滚,请来的两个大师傅在紧着忙的掂大勺。 
  双方同事、父母亲人、邻居街坊,该请的都请到了。夏冬临有本事从厂里借来一辆旧吉普和苏联产的一辆“拉达”,用来接新媳妇和娘家人。 
  于小庄头上插红花,穿红棉袄,下穿黑棉裤,脚蹬红棉鞋,典型的花枝俏的东北小媳妇打扮。夏冬临则咬牙臭美挨冻,为了显得好看,愣是没穿棉衣,穿一身新的藏蓝色华达呢。小伙儿虽说眼睛小点,可是脸白,条儿正,装在新衣服里往那儿一戳一立,也是有模有样的。工人阶级电工班长、又是先进劳模的夏冬临,人也不是白给的,在厂里也挺有人缘和面子,能来的都来捧场凑份子。只可惜于小庄有眼不识珠,到死,对夏冬临的认识也没有能提升到一个基本的层面上去。她心里太惦记高积云了。 
  老夏家就这么一个儿子,结婚,当然要讲讲排场。流水席,走了一拨,赶紧翻台,又上一拨。米饭,炒菜,啤酒,猪肉炖粉条管够吃。当然,那些吃完就走的都属于无关紧要的一般客人。作为主宾的娘家人那得高高在上一直供着敬着,敬酒点烟赔笑脸。该有的基本程序都没有省。新人向双方家长鞠躬敬礼,向来宾敬礼,朗读结婚证,夫妻对拜,家长再讲讲话。然后就开吃。见到新娘子如花美貌,夏冬临厂里的小哥们儿们都艳羡得不得了,等他过来敬酒时逼着他多喝了好几杯。于小庄虽说是挺能喝酒的,闻着那酒味还有点馋,在这种场合,也只能羞羞答答佯装淑女滴酒不沾。 
  吃过饭,吉普和“拉达”又绕道带着娘家人到新房去检阅一番。于家的娘亲、哥哥嫂子姐姐妹妹们,一见那气派的楼房,门上大红的喜字,屋里巍峨的几大件,窗上红彤彤的窗帘,交口称赞,夸夏冬临能干,称小庄有福气。妹妹小芳还被委以重任,临走时偷偷在他们的床铺底下放上一把枣栗子。 
  他们并不知道,从今天的结婚同房之日起,于小庄就被判定了自己的死期。 
  新婚之夜,问题终于出来了。于小庄没有见红。夏冬临当时就气闷,问什么,于小庄一律不承认,死死咬住自己不知道,并打马虎眼说,也许是自己在乡下干活时把里面抻着了,曾经撕裂过也说不定。 
  这种谎话,精明如夏冬临者,能相信吗? 
  仇恨的种子就此埋下了根。 
  夏冬临问不出来,又查无实据。未免气急败坏。现在,让于小庄担忧的自己整夜喉咙气喘的毛病,倒完全被他忽略不计。夏的全部心思,都在她是不是处女这个问题上。 
  刚开始夏冬临还是嘟嘟囔囔,心有疑虑。然后就是将这种疑虑升级,在得不到确凿解释的情况下,动辄找茬儿开骂,掐架。严重的时候还开始动手打人。 
  两个出身底层的寒微之人,一旦开打,短兵相接,电光火石般,激发出彼此的暴戾的激情,最恶毒的咒骂,互相贬损的语句,从“我***”、“操你八辈祖宗”到“你这个婊子”、“破鞋”、“骚?菖”、“卖?菖”……什么难听,就什么全用上。连他和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这么能骂,骂得出口,骂得解气,一骂解千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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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小庄一开始就没把夏冬临看上眼,这下可找着了借机出气的机会,指桑骂槐,一骂骂得离题万里。夏冬临则觉得自己新婚之夜从天堂掉到地狱,他不光觉得自己上当受骗,还认为小庄把他一生尝鲜的幸福都剥夺了。他这个男人,当得冤哪! 
  恨你恨到骨髓里! 
  邻居们知道这家小两口夫妻感情不好,有时听到砸盘摔碗声太大时,会来敲敲门,给拉解、劝慰一下。娘家人也约略知道点他们俩总吵,但也闹不清楚具体为啥,不晓得这吵闹已经到了什么程度。每逢小庄跑回娘家一哭诉,她娘还半信半疑,劝她说:不能吧?看小夏脾气挺好的,怎么可能跟你总打?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个舌头不碰牙、不磕磕绊绊的?行了,平时俩人都互相谦让着点。尤其你,别总犯那倔脾气。 
  小庄只有擦擦眼泪,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末了,还得是自己从娘家回自己小家。打架的原因,她不能说啊! 
  就在他们打得彼此恨之入骨,家里的锅碗瓢勺被摔碎得差不多,两个打得伤心的人,萌生起分手离婚念头时,却发现小庄已经身怀有孕好几个月。 
  这就是后来的夏小禾。 
  那时她还不叫夏小禾,她妈给她取名夏雪花。 
  夏雪花一路上听着她爸她妈的吵骂声结胎成形。四个月时,她娘走在路上滑了一个大跟头,险些滑掉流产。生她时她妈妈更是遭了无数罪。脐带缠脖,生了一半,不行,哮喘犯了,差点要憋死,直翻白眼。赶紧又补了一刀,重新切开口子把夏雪花从娘肚子里掏出来。 
  推进产房之前,医生拿着于小庄病例,告知了家属其妊娠的危险性,并让家属签字,一旦发生意外,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夏冬临吭哧了一下,说:要孩子。 
  娘家大姐于小顶不放心,跟来一直守护在妹妹产房旁。她在旁边听到这话,一下就蹦起来了:我***夏冬临!有你这么王八蛋的吗? 
  大姐于小顶,此时早已经通过1977年春天的首次高考,艰苦卓绝考回了沈阳东北工学院。为了走出这一步,她也付出了巨大牺牲,离掉本溪那个阻挠她考试回城的工人丈夫,舍弃才两岁儿子的监护权,毅然决然,也是含悲忍痛,与往事告别,成为一名新时期的大学生。那已经是另外一个奋斗者的故事。 
  夏雪花不足月就生下来,早产儿,送进保温箱。红红彤彤,满脸皱纹,生下来像耗子,长大以后还是像耗子,小细长眼睛,满脑袋黄毛,直到十八岁以前,女大十八变的真理一点也没体现在夏雪花身上。她几乎是按照她爸爸的模板长大,成心用以对抗她妈妈的。 
  于小庄的婆家也不给好脸。一听说生的是女孩,来医院探望的婆婆扭头就走,连看都没看孩子一眼。于小庄月子里的泪水,哭坏了她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仇恨和委屈在于小庄心里又多了一层。好像这个孩子来到世上,就是要给她跟老夏家的仇恨加码的。 
  有了孩子,这日子还得接着往下过。能过成什么样,谁也说不清。 
   
  14 
   
  终于有一天,夏冬临来电话通知她们家说,于小庄死了。时年29岁。 
  亲人猝然离世,造成天塌地陷的震惊!好端端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 
  娘家人不信,首先追问于小庄的死因。夏冬临说是气管炎、半夜捯不上气儿来所致。娘家人不干了。一个大姑娘送到你手里,没几年光景,说没就没了,简直没个道理。没听说气管炎可以致死,尤其是一个花儿一样的生命。他们怀疑是夏冬临给害的。 
  往事桩桩件件,忽地闪现在眼前。前天,小庄还抱孩子回娘家来过一次。那是大半夜啊,小庄冒着风雪,一个人抱着孩子,一步一步哭着走回娘家的。十几里地的路程,她是怎么走回来的?到家来,把她娘吓了一跳。问什么,也不说,只是哭着,说不跟小夏过了。别的,就什么也问不出来。老太太留女儿和孩子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又把她给劝了回去。两口子打架真是不算事儿,她和小庄他们的爹、那个死老头子就打了一辈子,打完,不还得是一个锅里吃饭、一个炕头睡觉? 
  大姐于小顶听到这里,哭着埋怨她娘说:娘你好糊涂啊!要不是夏冬临下了黑手,小庄她怎么就能大半夜里抱着孩子走回来啊?!那多老远啊!那么大的孩子,她怎么抱得动?你怎么也不问个清楚?怎么能又撵她回去啊?我那糊涂的娘啊! 
  她娘也老泪纵横说:我哪里知道,这一走,就断送了我闺女的性命啊! 
  他们在太平间里见到了夏冬临。大姑娘于小顶冲上去,照着夏冬临的脸“啪啪啪”就是几个大耳刮子,一边打一边哭着大骂:姓夏的,你这杀人凶手!你等着!我要把你大卸八块!我要让枪子一枪崩了你!我要让你全家人给我妹妹偿命! 
  夏冬临只是抽身朝后躲了躲,吓得连声也没敢吱。 
  等到于小庄尸体从冷冻室的抽屉里拽出来,一掀开脸上白布,老太太登时就哭晕了,上去只大叫了一声“我的儿呀——”,立刻就抽搐过去。 
  于家兄弟姐妹也都哭得悲痛欲绝。眼见得自己一奶同胞姊妹,花样年华,就这样不明不白,匆匆撒手人寰,说什么,他们也不能接受。 
  按照夏冬临的解释,半夜里于小庄她捯不上气儿,说胸口闷。他给她做人工呼吸,做按摩挤压。结果全都无济于事。到了凌晨四点多钟,一看是不行了,直翻白眼,这才喊醒邻居,借了三轮车给送到医院。但是医院的诊断报告上说,病人送来医院时就已经死亡。 
  娘家人向公安局报案,怀疑夏冬临说法有诈,要求做尸体解剖。他们的老娘还有些不忍,说闺女死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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