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注意到它,才能看见抱着孩子的圣母画像。“这很可能是一个美术馆,”他想,“而人们却忘记把它的招牌拿进去。”
打他身边走过去一两个人穿着那个时代的服装。“他们的样子真有点古怪,”他说。“他们一定是刚刚参加过一个化装跳舞会回来。”
这时突然有一阵鼓声和笛声飘来,也有火把在闪耀着。司法官停下步子,看到一个奇怪的游行行列走过去了,前面熟练地敲着鼓的一整排鼓手,后面跟着的则是一群拿着长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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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弓的卫士。 行列的带队人是一位教会的首长。 惊讶的司法官不禁要问,这个人究竟是谁,这场面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是西兰的主教!”
“老天爷!主教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儿要这么做?”司法官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这不可能是那主教!
司法官思索着这个问题,眼睛也不朝左右看;他一直走过东街,走到高桥广场。通到宫前广场的那座桥已经不见了,他只模糊地看到一条很长的溪流。 最后他碰见坐在一条船中的两个人。“您先生是不是摆渡到霍尔姆去?”他们问。“到霍尔姆去?”司法官说。 他根本不知道他在一个什么时代里走路。“我要到克利斯仙码头、往小市场去呀!”
那两个坐在小船里的人呆呆地看着他。“请告诉我桥在哪儿?”他说。“真是说不过去,这儿连路灯也没有。 而且遍地泥泞,让人觉得好像是在沼泽地里走路似的!”
确实他跟这两个船夫越谈越糊涂。“我不明白你们波尔霍尔姆的土话!”他把背掉向他们生气地说。 他找不着那座桥,甚至连桥栏杆也没有了。“这里的情形太不像话!”他说。 他从没想到他的时代会像今晚这样悲惨。“我看我还是叫一辆马车吧!”他想,可是马车一辆也看不见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我看我还是回到皇家新市场去吧,那儿有许多马车;不然的话,我恐怕永远到不了克利斯仙码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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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往东街走去。 月亮忽然当他快要走完的时候出来了。“他们在这儿搭了一个什么架子,我的天呀?”他看到东门时说。 东门在那时代恰是在东街的尽头。终于他找到一个门。 穿过这个门,他就来到我们的新市场,不过那时它是一片有几簇灌木丛的广大的草地,还有一条很宽的运河或者溪流在中间流过去。 对面岸上有几座不像样子的木栅,它们是专为荷兰来的船长们搭起来的,因此这地方也叫做荷兰草地。“要么我大约是喝醉了,要么我现在看到了大家所说的虚无乡,”司法官叹了口气说。“这究竟是什么呢?这到底是什么呢?”
他朝回走,心中想自己一定是病了。 他在街上一边仔细地看看街上的房子,一边走。 这大多都是木房子,有许多还盖着草顶。“不成,我病了!”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不过只喝了一杯混合酒!不过这已经够使我醉了;此外拿热鲑鱼给我们下酒也的确太糟糕。我要对女主人——事务官的太太抗议!
不过,假如,把实际情况告诉他们,那也有点可笑,并且他们有没有起床还是问题。“
他没有办法找到这家公馆。“我连东街都不认得了。”他叫起来。“这真可怕极了!”一个店铺也没有。 我只能看到一些可怜的破屋子,似乎我是在罗斯基尔特或林斯德特一样!哎呀,我病了!这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但是事务官的公馆在什么地方呢?它已经完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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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样子;不过里面还有人没睡。 哎呀,我肯定是病了!“
他走到一扇半开的门前,灯光打一个隙缝里射出来。 这是那时的一个酒店——一种啤酒店。 里头的房间很像荷尔斯泰因的前房。 有水手、哥本哈根的居民同一两个学者坐在里面。 他们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他们对于这位新来的客人一点也不在意。“我有点不舒服!”司法官对着向他走来的老板娘说,“请原谅,”您能不能替我雇一辆马车,将我送到克利斯仙码头去?“
老板娘看了他一眼,然后用德文同他讲话时,摇了摇头。司法官猜她大概不会讲丹麦文,因此把他的要求又用德文讲了一遍。 他的口音和他的装束让老板娘相信他是一个外国人。倒了一杯水给他喝,因为她马上懂得了他有些不舒服。水很咸,因为那是打外边井里取来的。司法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手支着头,思考着在他周围所发生的一些怪事情。“这是今天的日历吗?”当他看到老板娘把一大张纸撕掉时,为了要打破沉寂,他说。她把这张纸递给了他,她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一张描绘诃龙城上空所常见的一种幻象的木刻画。“这是一张非常老的东西呀!”司法官说。 他非常高兴于看到这件古物。“您怎样弄到这张少有的古画的?
虽然它代表一个寓言,但是它是非常有趣的!现在人们把这些常见的幻象解释成北极光;可能它是由电光形成的!“
坐在他身边和听他讲话的人,都莫明其妙地望着他。 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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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有一个站起来,做出一种很严肃的表情,恭恭敬敬地摘下帽子,说:“先生,足下肯定是当代的一位大学者!”
“哦,岂敢!”司法官回答道,“事实上这些事情大家都应当知道的,我所了解的只不过是一知半解!”
“Modestia是一种美德!”这人说。“但我对于您的说法很觉得Mihisecusvidetur;但是我很希望能不下这个judici-um。”
“请问我现在很荣幸地得以交谈的这位先生是什么人?”
司法官问。“敝人只不过是一个神学学士。”这人回答说道。他的头衔与他的服装很相符,因此这句回答对于司法官说来已经够了。 他想,这一定是一个老乡村教师——一个像我们在尤兰还能碰得见的怪物。“此地的确并不是locusdocendi,”这人说。“但是我希望足下多发表一点意见来启发我们。 足下的古典书籍必定读得很多。”
“唔,不错,”司法官说。“我是喜欢读有用的古典著作的;但是我也喜欢读近代的著作——只有《每日故事集》是一本例外;老实讲,这类书我们太多了。”
“《每日故事集》?”那位学士问道。“是的,我所指的是一般的流行小说。”
“原来如此!”这人微笑了一下,“宫里的人都喜欢读,因为这些书写得十分聪明。 皇上特别爱读关于伊文及哥甸先生的传奇。 这书描写亚瑟王及其圆桌骑士的故事。 他常常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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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们将这故事作为谈笑的资料。“
“这本书我倒还没有读过!”司法官说,“这肯定是海贝尔格新出版的一本新书了。”
“不,”学士说,“是由高得夫里。 冯。 格曼出版的这书并不是由海贝尔格出版的。”
“真的?
他就是作者本人吗?“司法官问道。”这不也是丹麦第一个印刷所的名称吗?这是一个很老的名字!“
“是的,他是我国印刷业的始祖。”这人回答道。谈话一直进行得还不错。 这时另外有一位开始谈到从前流行过一两年的瘟疫:他指的是1484年的那次瘟疫。司法官却以为他是在谈霍乱病,所以他们的谈话还勉强可以进行下去。1490年的海寇战争离那时还没多久,因而他们自然也要谈到这个题目。 他们说:英国的海盗竟然从船坞里把船都抢走了。 他也理直气壮地提出反英的意见,司法官因为亲身经历过1801年的事件。 除此之外,谈话进行得可不太好:每一分钟总有一次抬杠。那个了不起的学士不禁有些糊涂起来:司法官的最简单的话语在他听来不是显得太粗鲁,就是太荒唐。他们互相呆望着。 学士就说起拉丁文来。 因为事情弄僵了他以为这么样别人就可以懂得他的话了;不过事实上这一点用也没有。“现在您的感觉如何?”
老板娘把司法官的袖子拉了一下,然后问。现在他恢复了记忆力:他将先前所发生的事情完全忘记了,在他刚才谈话的时候。“我的天!我是在哪儿?”他说。 他一想起这个问题就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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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头昏。“我得喝点红葡萄酒!蜜酒和卜列门啤酒当然也好。”有一位客人说,“请您也来和我们一块儿喝吧。”
这时两个女孩子走进来了,其中一个还戴着一顶有两种颜色的帽子。 她们倒出酒来,行了曲膝礼。 司法官的背上冷了半截。“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他说。 但他不得不和他们一块儿喝酒。 他们弄得他简直不晓得怎样办才好,因为对这位好先生非常客气。 有一个人说他醉了,他对这句话没有丝毫的怀疑,他要求他们为他喊一辆“德洛西基”来。 于是大家就认为他在讲莫斯科方言了。他从没跟这样一群粗鲁和庸俗的人混在一起过。他想:这真能让人相信这个国家退化到野蛮时代了。“这真是我一生中最可怕的时刻。”
不过,在这同时,他灵机一动,想通过桌子底下,偷偷地爬到门那儿溜出去。 但当他刚刚一爬到门口时,别人就发现了他的活动。 大家抱住他的双脚。 这时,也可以算是他的运气,他的一双套鞋被拉掉了——因此整个的幻景也就消逝了。司法官现在清楚地看见他面前点着一盏很亮的灯,灯后有一幢大房子。 他认得这房子和它周围的别的房子。 这就是我们大家所知道的东街。 他双脚正对着大门躺着。 看门人坐在他对面,正在打盹。“我的天!
难道我一直是躺在街上做梦么?“他说道。”是的,这是东街!真是丰富多采,光明快乐!可怕得很,那杯混合酒竟然把我弄得那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