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开一小时以后,商亭的后门打开了,戴灰鼠皮帽子的姑娘走到商亭和围墙之间的狭窄的过道上。她东张西望地看了看,带着调皮的微笑对送她出来的谢苗诺夫说:“哎,我走了。我希望现在已经可以走了吧?”
谢苗诺夫点点头,一把将那姑娘搂在怀里,贪婪地吻了吻她的嘴唇,然后小声问:“你爱我吗?”
“当然。要问多少遍才行呢?”
“你要当心,”谢苗诺夫忧心忡忡地说,“下一次你不许再干蠢事。你差点儿把那些人毁了。我不是说那个案子。”
“是他们想要去旅馆的。而那里,据说……”
“我们知道,”谢苗诺夫神秘地笑了笑,“一切都知道。”
“我可是替你担惊受怕了一场。”
“替我!鬼知道你把他们带到哪里去。”
“我知道吗?我以为……”
“算了,算了。你已经把一切都讲清楚了。已经摆脱出来了。”
姑娘委屈地撅着嘴,但她的双眸里却闪着调皮的眼神。
“你真是个女妖。”谢苗诺夫心软了,一边说,一边又把她搂在怀里。
姑娘柔媚地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开,挥了挥戴着花色手套的手,向他告别,然后一边顺着围墙跑去,一边在商亭后面躲躲藏藏。她走到其中一个商亭跟前,推开一扇小门,来到大街上。看来,这条路她非常熟悉。
半小时以后,商亭里又闯进一个人来。谢苗诺夫对他发脾气说:“你死在市场上才好呢。懂吗?你可找到开商店的地方了。”
在回局里的路上,谢尔盖问德米特里·彼得洛维奇:“您下榻在什么地方?”
“啊,说实话……现在还没有地方住。”德米特里·彼得洛维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们答应说,旅馆里可能会有床位……可是那里的值班经理却那么个劲儿……这一夜我们是在长沙发上度过的……”
“好了,我们给您安排旅馆,作为对警惕性和自我牺牲精神的奖励吧。”
谢尔盖微微一笑。
到了局门口,他下了汽车,轻轻按住德米特里·彼得洛维奇的胳膊肘说:“现在汽车送您到您所要去的地方。一小时以后,您就可以在旅馆办住宿手续了。谢谢您做的这一切。那好,我们还会见面的。”
“这要谢谢您才是,我……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感到不好意思。”德米特里·彼得洛维奇难为情地、含糊地低声说。
谢尔盖一边上楼,一边勉强保持住平衡,不致使脚踩空。这是怎样的收获啊!现在可以逮捕谢苗诺夫了,他的这些罪证确凿无疑。跟这个酒鬼对质,这是其一。身份证在哪儿?怎么落到那个受骗者手里的?哼,您不知道?同科洛斯科夫对质,这是其二。您坦白吗?不?把您押送到莫斯科。在那里跟受骗者对质,这是其三。这一切,尊敬的谢苗诺夫,掩盖是掩盖不了的,说,谁是同谋,钱在哪里——一句话,您要老实交代,争取减刑。
谢尔盖讥讽地笑了一下。“怎么样,”他问自己道,“喘过气来了吧?血压降到正常标准了吧?那就开始周密地思考吧。”
是啊,是啊,毫无疑问,十年前他就该把谢苗诺夫抓起来。而现在……不,不行。您再逍遥一阵吧,亲爱的,再逍遥一阵吧。我反正认识你,你不肯坦白你利用在火车上被催眠,并被抢劫者的身份证进行的第四次诈骗,那么使用安眠药你自然更不会招认了。这一点也会给你拿出证据的。到那时……到那时你就别指望对你宽大了,谢苗诺夫。两起凶杀。两起啊!最后一起——昨天旅馆里那个女人。你为什么要杀害她,谢苗诺夫,杀害一个年轻轻的女人,目的何在?
谢尔盖已经来到走廊上,一边走,一边皱了皱眉头,习惯地咬起嘴唇。
他走到指定给他的办公室门口,用力把门推开。
罗巴诺夫懒洋洋地躺靠在桌子后边的沙发椅上,若有所思地吸着烟。看见谢尔盖以后,他活跃起来:“你可回来了。跟你在一起真能把人活活饿死。你把什么东西丢在市场上了?”
“我在那里没有丢东西,我倒是在那里找到了东西。”
他那意味深长的语调使罗巴诺夫警觉起来。他赞赏地看了自己的朋友一眼。
“哎,请拿出来吧。你找到什么了?”
“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你先拿起话筒,给旅馆打个电话,订一个双人间。”
“给谁订啊?”罗巴诺夫担心地问。
“两位普通公民。他们已经在那里的长沙发上睡了一夜了。我想,够了。”
“得了,得了,你别杞人忧天了,”罗巴诺夫滑头地微微眯缝起眼睛,“你倒成了个大善人。”
最后他还是给旅馆打了电话。值班经理一口咬定没有空床位,但她后来让罗巴诺夫给旅馆副经理打电话。副经理更是叫苦连天,把客房紧张的状况描述得一塌糊涂,并让他去找经理。经理让他再去找值班经理。几经周折,房间总算定下来了。罗巴诺夫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呼哧呼哧喘着气,洋洋得意地看了谢尔盖一眼道:“这下你信服了吧?现在开始讲吧……要不算了!我们先去吃饭。五点多了,谢天谢地。”
食堂里已经没人了。服务员在做收尾工作,撤换桌布,在小卖部里把餐具弄得哗啦作响。
“玛申卡!”罗巴诺夫喊道,“可以劳驾您一下吗?我们有急事。”
胖胖的女服务员带有责备意味地朝他那边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哎,又有什么事啊?”
“玛申卡,这是我的朋友,”罗巴诺夫巴结地说,“他从莫斯科来。”
“是吗?很高兴。只是……”
“玛申卡,他的生活还是按着莫斯科时间。那里现在正是午饭时间,请您设身处地地想一想。”
“谁又设身处地地为我想一想呢?从早上七点就开始干了。哎哟,这个刑事侦查。你们生活有没有钟点?其他人来就来了,可是您的人,亚历山大·马特韦耶维奇,我真不知道……你们吃点什么?只剩下红甜菜汤和蒸肉饼了。”
“都端上来吧,玛申卡。剩什么要什么。哎,我们也许能为莫斯科的客人弄个冷盘吧?”他无所表示地动了动手指,“再来一瓶啤酒怎么样?”
“哎哟,亚历山大·马特韦耶维奇,您在利用自己的权势……”
她摆动着两条粗壮的大腿走开了。
“好了,”罗巴诺夫满意地说,“环境营造好了。现在开始吧。谁先讲?”
“向来是下级先讲,”谢尔盖用教导的口吻说,“请报告吧,少校。”
于是,罗巴诺夫立刻收敛了笑容,沉着脸开始认真地讲起来。
那个女人叫尼娜·维克托罗夫娜·戈尔利娜。她从莫斯科来。罗巴诺夫已经给那里发了关于她死亡的通知书。莫斯科刑侦局明天将把有关戈尔利娜的资料寄过来。现在已经知道,到旅馆来的不是她一个人,有一个男子送她来的。他的特征很一般:年纪不轻,身体肥胖,穿着深色大衣,戴一顶鹿羔皮帽子。在房间的桌子上发现两只杯子,其中一只杯子上留下了戈尔利娜的指纹,另一只杯子上没有任何痕迹。还有,偶然发现戈尔利娜的身份证里夹着一张从博尔斯克发出的电报收据。刑侦局工作人员已经去过邮电分局,找出了戈尔利娜填写的电报用纸。电报是发往伏尔加格勒的,存局待取,收报人是玛丽娜·弗拉基米罗夫娜·伊万诺娃,电文是:“我去你等。”莫明其妙的电文。因此,应向伏尔加格勒发出委托,请他们侦查并审讯伊万诺娃。
还有一个有趣的情况:电报是两个星期之前拍的。由此可见,戈尔利娜要么在昨天以前就住在市里什么地方,要么她昨天第二次来这里。罗巴诺夫请求莫斯科把这一情况也查清楚。这就是目前所掌握的全部情况。
“嗯。一切都很蹊跷,”谢尔盖摇了摇头,“看来,戈尔利娜原本想要去伏尔加格勒,让伊万诺娃等她。可她却到博尔斯克来了。不知是谁请她来做最后一次谈话。于是她就来了。结果……信在你那里吗?”
“在我这里。”
“信是从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发出来的?”
“不知道。没有信封。”
“这一切非常奇怪,”谢尔盖一面沉思地又说了一遍,一面掏出烟来,“这里可以吸烟吗?”
“到我办公室去吸吧。玛申卡已经不时地在朝我们这边看呢。玛申卡!”
服务员急忙走过来,仿佛知道他们在进行严肃的谈话,一边收钱,一边用抱歉的语调说:“要是依着我,你们只管坐着好了。只是食堂主人要骂的。早该关门了。”
朋友二人踏着宽阔的楼梯,来到二层罗巴诺夫的办公室。
“开始吧,”萨沙迫不及待地说,“谈一谈你有什么新情况?你在市场上找到了什么?”
“我在那里找到了某个谢苗诺夫。我还是按顺序讲给你听吧……”
谢尔盖讲完以后,两个人默默地吸了一会儿烟,企图暗自把这一天当中得到的情况做个比较,哪怕串在一起也好。罗巴诺夫首先打破了沉默:“我告诉你,这简直是个字谜!画谜!闷葫芦!不明身份的人的方程式!对于这样的情形还可以冠以什么名称呢?唉,要是能查明谢苗诺夫认识的那两个女人当中的任何一个就好了!”
“‘要是这样就好了!’这正是必须查明的。”
“哎,我们现在要紧紧盯住谢苗诺夫。把他的一切关系都要调查清楚。”
“这是明摆的事。遗憾的是,有一个关系已经断了,”谢尔盖叹了口气,“他当然会灭迹的,会把对这一关系引起注意的一切蛛丝马迹都灭掉,假如他现在还没有灭掉的话。伊万诺娃相距遥远……”
“正因为如此……”
“是啊,你说得对。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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