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想干什么?章学久拒不回答(杨澜想他的脾气还挺犟)。后来那位商人从章学久
母亲的嘴里了解到,章学久想当歌星。于是商人暗中运筹给了章学久一次又一次机
会,章学久终于如愿以偿。
文章还说当然,这仅仅是章学久成才的一个方面,猫仔(章学久的绰号,杨澜
想他也有绰号)并不是全靠机遇登上歌坛宝座的,他靠的是他的勤奋、刻苦和他执
著的向往与追求。文章的旁边配有三张照片:一张是猫仔向广大的读者问好,一张
是描仔戴着太阳帽跟一匹马合影,一张是猪仔在踢足球(杨澜想他又要骑马,可能
还赌马,又要踢足球,他哪来时间唱歌)。
晚上八点,当杨波和王晓霜走出房间,杨澜总要从门缝里目送她们下楼,并确
定她们下楼了,她才挂上门打开电视。她在各个频道里寻找章学久,她在不同的节
目里寻找他等候他出场。但是连续一个星期,杨澜没有看到章学久的身影。杨澜暗
地里骂他负心汉没良心陈世美。杨澜变得焦虑不安,她开始失眠甚至日见消瘦。有
时她会坐在离电视机仅两尺远的地方,呆呆地看着荧屏,直到节目播完荧屏上出现
了花点,她的目光还直勾勾地停留在只有她才知道的地方。当她意识到这个夜晚章
学久再也不会出来的时候,她就用手拍打电视机,愤怒地说你为什么不出来,章学
久,你这个臭小子为什么不出来?你这只死猪仔。
与往常一样,王晓霜打开房门,杨波拉亮电灯。她们看见杨澜靠在床头,睁大
眼睛等候她们。杨波说都凌晨四点了,你为什么还不睡?杨澜说不为什么,只是睡
不着。杨波说我们想睡却不能睡,你有时间反而睡不着,真是奇怪。杨波像被什么
人追赶似地,一边说话一边脱衣服一边走向卫生间。杨澜听到“真是奇怪”伴随着
流水声从卫生间里传出来。
杨澜跳下床跑到卫生间的门口,她看见杨波站在喷头下冲凉。每一条水线像一
条河流,从姐姐杨波的皮肤上滑过。对于杨波王晓霜每天凌晨例行的洗澡,杨澜感
到奇怪。杨澜说姐,我想跟你去上班,我也想找一份工作挣钱。杨波的嘴里喷出一
口凉水,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说你找什么工作?有我挣钱就够了,你找什么工作?
杨澜说街上有没有章学久的磁带卖?杨波说有,明天我就给你买回来。杨澜说真的。
杨波点点头。杨澜说那我不用找工作了。
第二天下午,杨波和杨澜上街,她们在音像店买了六盒章学久的磁带,还买了
一台微型放音机。杨波把这些东西塞到杨澜的手里。杨波说够你听一辈子了。杨澜
说够了够了。杨波想给杨澜买一套服装,但杨澜不感兴趣,她说你随便买吧。她对
服装不屑一顾,好像杨波不是在给她买服装。
杨澜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一个报亭,凡是有关章学久的报纸她都买上一份。回到
房间,她展开报纸逐字逐句地阅读。她发觉章学久现在正在各大城市巡回演出。掐
指一算,章学久此刻已到达A市。A市A市,杨澜喃喃自语。电视上气象预报:A市最
高气温二十五度, 最低气温二十度,晴天多云,她还知道在B市演出期间,章学久
不小心跌了一跤,右膝盖处破皮,现在还贴着药膏。杨澜说晓霜姐,快来看快来看,
章学久的膝盖跌破了。杨澜这么喊叫着抬起头来,她看见屋内空空荡荡,王晓霜和
杨波早已上班去了,夜色游荡在窗外,有几绺夜色甚至挂在窗勾上。
杨波终于忍受不住杨澜的懒惰。她看见杨澜整天戴着耳机听章学久歌唱,地她
不扫衣服她也不洗,连快餐她也懒得去打。杨波把那些待洗的衣服堆在杨澜的身上,
说你闻一闻,这些衣服都酸臭了。杨澜踢开那些衣眼,说又不是我的。王晓霜捡起
那些衣服,再次砸到杨澜的身上。王晓霜说不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就不洗吗?你整
天章学久章学久地叫,你只关心他却不关心一下我们。你知道你姐姐的身高、血型
和她的爱好吗?你知道她的膝盖也跌破皮了吗?你知不知道你的姐姐在干什么工作?
杨澜的眼睛猛地瞪大,眼珠子仿佛要从眼眶里挣脱出来。杨澜取下耳机,说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我姐姐,她又不上电视又不登报。王晓霜说去你妈的报纸。王晓霜哗
哗哗儿下就撕烂了一张报纸,她把破碎的纸片,撒到杨澜的头发上。那些大大小小
的字、就像一条条虫子沉入杨澜茂盛的发丛。
姐姐到底干什么工作?这成为一个问题。首次从杨澜的脑海里冒出来,仿佛一
个又圆又大的气泡,从水底往上升。杨澜决定跟踪姐姐杨波。
杨澜看见她们走进万兴酒楼的电梯,她们精力充沛面带微笑旁若无人义无反顾。
1234567891011, 电梯在11楼停住。杨澜从楼梯口开始往上跑,杨澜看见餐厅、客
房部、男厕、女厕、会议室等等字样。脚下是大理石、瓷砖、红地毯、绿地毯。木
制的楼梯扶手漆成棕红色,从她的左手掌里弯弯曲曲盘旋而下。她终于看见11楼那
两个红色的大字。她站在楼梯口喘气,她想光把气喘过来了再去找她们。但是她的
喘息声愈来愈急,似乎水远不想安分。她看见从左边的侧门闪出王晓霜和杨波,她
门都换了服装,她们朝走廊尽头的按摩室走过去。
杨澜冲着她们的背影叫了一声姐姐,她们都惊奇地回头。杨波气势汹汹从走廊
那边往杨澜的方向小跑,她穿着一双拖鞋,她的脚步愈来愈急愈来愈重。她扬起右
掌拍到杨澜的左脸上,一记清脆的响声填满走廊。杨波说你来这里干什么?你快点
给我滚。杨澜说其实。杨波说其实什么?你还不给我滚。杨波把杨澜推下楼梯,右
脚在地板上一跺,大叫一声滚。
在所有的动物中,杨波特别喜欢狗,她喜次那种水远也长不大的哈巴狗。小时
候,她家有一只黑母狗,黑母狗生养了许多小狗仔。黑母狗肚下的两徘奶子被狗仔
们的小嘴嘬出了老茧,并且粒橡皮筋似地愈来愈长,母狗走动的时候,那两排奶子
几乎拖到地上。那些小狗仔们曾经可爱过,但它们后来都长大了不听话了,它门各
奔前程忙忙碌碌与母狗交配吡牙咧嘴咬人。它们的可爱昙花一现。而哈巴狗、它永
远也长不大,像弱智儿童,它能把时间定格在人类的幼年时期。
杨波曾到宠物市场走过一回,那些小动物看见她就如同看到母亲,都跃跃欲试
想跳进她的怀里。但是它们的身价太高,杨波舍不得花那么多钱。
杨澜用一种敌对的目光凝视杨波,她们已经三天不说话了。这种时候,杨波特
别想买一只哈巴狗。好几次,她把钱揣进衣兜里,最后还是把钱又掏出来放进抽屉。
她想买一只狗的钱,如果在农村。可以买一头牛了。但她看着圆瞪双眼默默无语的
杨澜,她就产生买狗的冲动。她想杨澜一定喜欢哈巴狗,买一只送她,她肯定会高
兴。如果妹妹高兴,钱就不算一回事了。妹妹长得那么漂亮,眼睛那么干净,也只
有她才配养一只毛绒绒的哈巴狗。
杨波双手伸向杨澜,一只洁白的小狗像一朵云从她的手掌跃向地面扑向杨澜。
杨波说妹妹,我给你买了一只狗。杨澜接住杨波的礼物。杨澜问多少钱?杨波说八
百。杨澜呀地叫了一声,小狗从她的手掌落到地面,杨澜说太贵了,我不要。杨波
说你为什么不要,你知道小时候我多么喜欢小狗,一直到现在我才拥有它。杨澜说
那你自己养吧。杨波说你养,也准如是我养,我们是姐妹,我们是双胞胎,还你呀
我呀的分什么彼此。杨澜说其实,我想找一份工作挣钱,我想跟你去打工,我愿意。
杨波的脸色刷地变了,杨波说你不愿意,你怎么愿意到那仲肮脏的场合去打工。从
此以后你再也不能踏上那种地方,你再也不能说愿意,就像这只小狗白得像一朵云,
全身没有一根杂毛。杨澜说可是,我愿意。
杨澜看见杨波的手再次举过头顶,脸色白得吓人。杨波说你再说一声愿意。我
就。杨澜说我不说了。
这年夏天,杨波很少接触阳光,天气热得可以的时候.她就和王晓霜脱光衣裙,
每人只穿一条裤衩在房间里走动。而往往杨波喜欢穿红裤衩,王晓霜则喜欢绿颜色。
她们有时嘴里含着饮料吸管,坐在凳子上闲聊互相凝视。杨澜的身体和目光在她们
中间穿行,但她们绝不允许杨澜像她们那样放肆。她们还不停地冲凉,一个给一个
搓背,她们把她们在按摩室学到的本领用到她们自己的身上。羊革到来的那个下午,
她们就躲在卫生间里搓背。
她们住宿的这块领地是极少有人光顾的,所以她们不太设防,屋门常常虚掩。
羊革轻轻一推,门就敞开了。杨澜跑过来掩门,被羊革紧紧抱住。杨澜用她的肩膀
左冲右突,但羊革的双手仿如铜墙铁壁,把她的身体围困在他的怀里。羊革开始腾
出右手来揣杨澜的奶子,他的手迅速滑向她的腿中央。羊革说你她妈的都跟我睡过
了,你还装什么纯洁。杨澜裂开她的嘴,狠狠地咬向羊革搂住她的左手臂。羊革的
手终于撒开,捏在手里的大哥大掉到地上。羊革扬手正准备揍杨澜,他突然看见一
个女人赤身裸体地从卫生间跑出来。那个女人说她是我妹妹杨澜,我在这里。羊革
收回手,说原来你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羊革的头在她们之间摇来摇去。
羊革迟疑了一下,走到卫生间门口,他推开门,看见王晓霜和杨波赤条条站在
里面,她们的身上涂满泡沫。羊革急得双手直搓,他说你们原来在这里。杨波把门
合上,说滚,滚到一边去。
羊革滚回杨澜的身边。羊革说你是杨波的妹妹?杨澜点头,说你是姐姐的朋友?
羊革说是的。羊革伸手在杨澜的脸上捏了一把,说你敢不敢像她们那样脱光衣服,
在我面前走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