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无语 隆振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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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无语 隆振彪-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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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的事业造成损失,他愿承担一切责任。但在未被撤职之前,他仍要履行自己的职责,尽管这很困难;而放弃权力,就意味着自己倒下。记得要他主持全面工作时,地委书记曾意味深长地对他说“:或者稳定了局面,或者碰得头破血流,两种可能都有,你要有思想准备。共产党是打不倒的,除非自己倒下。”现在风暴已经向他扑来了,他只能硬着头皮顶住决不倒下!他不明白的是:一个普普通的龙家盛,几封并不稀罕的告状信,居然震动了报社,震动了上级机关,莫非他后面有大背景?
  头,又开始疼痛起来,昏沉沉的,嗓子像要冒火。他想起身倒杯水喝,浑身虚弱无力,眼冒金花。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进了房,脚步声很重。他不由自主地呻唤道;“水水”
  一只大手搭在他额上,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烧得好厉害!”
  他费力地睁开眼,身穿黄军装的乡武装部长站在床前,眸子里露出关切的目光。他接过茶杯,将水一口气喝干,感激地说“:谢谢你!”
  身材魁梧的武装部长仍保留着当年的军人风度,他二话不说就背着杨新亮上卫生院。路上,杨新亮问道:“龙家盛与报社熟吗?”
  “八辈子也沾不着。”
  “可许记者为什么这样重视他的信?”
  “屁!还不是龙秀山、龙家平他们背后做了手脚。”武装部长提醒他道:“你要当心嘞”
  杨新亮想起了清晨院子里的那个人影,问道:“老丁今早看到我倒在地上,刚走过来又转回去了,装做没看见;不知为什么?“”到处都传说你犯错误了,他怕惹是非。他这个人哪,人倒不坏,就是没主心骨,龙秀山放个屁,他也不敢说臭。”他明白了。他这次分片到上湾检查农业生产,龙秀山始终不露面,乡党委副书记老丁唯唯诺诺,乡干部都格外谨慎,不敢单独与他交往;原来人们认为他快站不住脚了。
  “你别背我了,我自己走。”他对武装部长道。
  “为什么?”
  “要是我倒下,那你—”
  “操,我怕个卵。”
  “为什么?”他反问道。
  “你怕真的就没天理了?再说,光这点事也不会撤你的职。”
  前面山脚下,有一座壮观的庙宇式建筑,杨新亮又问道“:听说修龙氏宗祠花费了八九万,钱的来路不正,你知道点什么吗?”
  武装部长摇摇头。
  “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如果你答应我调走—”
  “你还是怕了?”
  “我怕打蛇不着,反被蛇咬一口。”
  “你的要求可以考虑。”
  好一阵沉默。只听到呼啸的风声和沉重的脚步声,还有武装部长“咚咚”的心跳声。快到卫生院了,他才低声道:
  “听乡林业站的人透露,他们借口山林纠纷滥伐龙身岭的森林,是经龙秀山默许的木材销售指标也是他搞的几个头面人物还得了好处”
  “啊!”杨新亮心里一震。
  “他们上下勾结得很紧,很难抓到证据”
  杨新亮被强烈震动了。
  如果不是胸怀坦荡的武装部长亲口告诉他,他甚至不敢相信:在当年流血事件的背后,竟还有这么多不可告人的勾当。而这又决不只是上湾乡的问题、决不只是一个龙姓的问题。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偏僻小县,续族谱、建宗祠、争坟山之风愈刮愈烈,宗法网络盘根错节,基层政权被其把持,族规代替法律,许多丑恶现象死灰复燃,这是西林不安定的主要因素。要打破这一张张巨网又谈何容易!他将面对一个无形的却又是十分强大的对手。而他又不是本县人,这就注定他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他必须比对手更有力量!
  他挣扎着从背上下来,在武装部长的搀扶下走进乡卫生院
  六
  西林县委大院内最令人注目的建筑,要算那座鹤立鸡群的“常委楼”,它是当年龙家平执政时的杰作。
  龙家平住在一单元二楼,磨石地面,墙上贴着乳黄色花纹壁纸;客厅里摆设不多,除了彩电和冰箱,沿墙一圈沙发占了三分之一空间,整个环境显得既富丽又典雅,既堂皇又素净。
  龙家平见杨新亮不住地打量房间,微笑着问道;“你搬进来了吗?”
  “我一个人,没必要住这么宽。”杨新亮回答道“:我已要行政组另外安排离休的老同志去住。”
  “唔。”
  龙家平慢悠悠地解开一包“金芙蓉”香烟,递给杨新亮一支,点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透过乳白色的烟雾望着杨新亮。
  对于杨新亮的突然来访,他丝毫不感到惊奇,并自信已猜中几分。宦海生涯养成了他敏锐的判断力;加之他相貌朴拙,待人随和,上级觉得他可靠,下级觉得他可亲,使他在各派政治力量中能周旋自如。长期的机关生活,使他懂得了权力的重要,并善于利用权力来培植自己的势力。他知道人们都有强烈的地方观念和宗族观念,他把这些观念发挥得恰到好处,渐渐地掌握了西林县的党政大权。即使他屈居县人大常委主任,县长和书记还不得不看他的眼色行事;他略施小技,就叫你吃不了还得兜着走。失去权力的滋味是不好受的,他的心境难以平静;但精心编织的权力网仍在左右着西林的形势,他也便得到了某种慰藉。
  杨新亮吐出一团烟雾,瞟了一眼龙家平,看到他成竹在胸得意的微笑,不禁有几丝紧张;思索着怎样与他交锋,既能达到目的,又不使矛盾激化。
  “龙主任近来身体还好吗?”他小心翼翼地挑开了话头。
  “还不错,能吃能睡。”
  “你德高望重,想劳动大驾—”
  “什么事?我还能派用场?”龙家平故意装糊涂;心里却说:姓杨的,你还嫩了点!
  “希望你找龙秀山谈谈。”
  “他使你难堪了?这小子!”龙家平团脸上的笑纹更舒展了,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不,他并没有对我怎样。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机会,他已经很危险了!”
  “危险?”
  “他纵容滥伐森林,挑起山林纠纷,假公济私建私房问题相当严重!”
  “不可能吧?!这是有人陷害!”
  龙家平一反常态,厉声驳斥。他脸上肌肉绷得紧紧的,眼睛里射出锋利的、像钢刀一样尖锐的光,那表情使人过后还感到恐惧。
  尽管有思想准备,杨新亮仍感到几分紧张。他知道已触痛了龙家平的敏感神经。他沉住气道“:检查院已立案侦察了两个月,现在证据确凿。希望他能主动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龙家平像被人敲了一棒似地脑袋嗡嗡作响。检察院立案侦查了两个月,他竟然毫无察觉,那几个人干什么去了?
  许久,他恍恍惚惚想起,他们被抽去搞普法教育了。看来,姓杨的早就算计好了,我把对手估计低了,大意失荆州呀!
  他以极大的克制力压住内心的烦乱和恼怒,冷静下来,他这才明白:对方是在试探自己的虚实。他再也不能掉以轻心了,又把“球”踢了过去“:他辜负了组织上的信任,令人痛心。杨书记政策水平高,相信你能公正地处理这件事。”
  “你的意见—”
  “我近来要开几个会,恐怕抽不开身,还是你亲自找他谈谈也是县委对他的爱护嘛。”
  “好吧。”杨新亮站起身“:那就不打扰了。”
  “不远送。”
  杨新亮刚下楼,龙家平“砰”地关上房门。杨新亮回头膘了一眼,脸上浮起意味深长的微笑。
  近段日子,龙秀山老是心神不定,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县检察院来了人,几次到乡林业站查原始记录,分别找人谈话。他感觉不妙,打电话问族叔,龙家平也不知此事,不过又告诉他不要紧张,真有什么问题,检察院会有人打招呼的。他这才定下心来。以前不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吗?
  不也应付过去了!再说,杨新亮应付烦恼事还忙不过来呢,除了他,又有谁敢捋老虎须呢?!还是族叔说得对,保护自己的最好办法是把对手击倒,让对手害怕。既然他们之间已摆好阵势,他就只能继续进攻!
  他根本没料到杨新亮在黄昏时候还会到乡里来,他似乎听到了引擎声,未及细想,杨新亮已径直走进办公室。
  “请抽烟。”他在抽屉里摸索香烟,掏出来的却是一支钢笔,粉白脸不自然了。
  “不用找烟了。”杨新亮端坐在他对面,桌上摞着一迭材料,醒目的标题“西林县委书记接受贿赂为其父大修坟墓”
  跳入眼帘。
  龙秀山见杨新亮瞟了一眼材料,立刻醒悟过来,手忙脚乱地将材料塞进抽屉,神情尴尬。
  望着龙秀山心虚、惶恐的神态,杨新亮平静地说“:领导干部要接受群众监督,任何人都有权向上级反映情况,这是完全正当的。”
  龙秀山避而不答,极力掩饰自己的不安和尴尬,观察着杨新亮的表情“:杨书记这时赶来有什么事?”
  “共产党必须清除腐败现象,”杨新亮严肃地说“:你错误很严重,要有正视的勇气!”
  “我不明白你的话。”
  “你要对青龙山的山林纠纷负重要责任,利用职权建私房、变相接受的贿赂要主动退出来。”
  “我越听越糊涂了。”
  “我希望你不要糊涂,这是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你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还没有任何一位县委书记对我这样说话。”
  “是的,这些话本来应当由检察院的同志对你说,我们只是为了尽可能地挽救你。”
  “挽救?哼哼”龙秀山冷笑,心里说道:怕是黔驴技穷了,吓唬我吧?真要抓住把柄,还能放过我呀?
  “你考虑吧。”杨新亮最后一次提醒道。
  “没什么考虑的。”
  龙秀山没有想到,由于他执迷不悟,有一副冰冷的手铐在等着他
  七
  许红红不明白,她到西林县来,杨新亮竟还这么热情地接待她,并邀她上青龙山去。她是那么残酷地伤害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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