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眼雕忙过来说:“好,欧阳贤弟,你也来了,我正打算派人去找你来此。”大家俱过去见礼。欧阳德说:“唔呀,你们众位都好哉!”说着话,就要到里面给大人请安。大家齐往里让。欧阳德先来到差官房落座,开口说道:“我本来打算不到这里来的,听说大人在这里,我要来看看。”金眼雕说:“你来的好,有一件怪事,大概瞒不了你。巡抚喜大人的少爷丢了,两个多月没有下落,现在巡抚衙门花园里还在闹妖怪。昨天派人去捉妖,来了一只虎,一只熊,背走两个人。众人追到骆驼岭,那边有一条白驴,纪逢春贪便宜过去一拉,那驴张口吐出一股毒汁,把傻小子打倒了,人事不知。幸亏请了一位高先生,才给救过来。你想想,这是什么事情?”欧阳德一听,说:“这事怪哉!你等先不要忙乱,我必要办出一个章程来。”马玉龙等众人问:“欧阳兄有什么主意呢?”欧阳德说:“今天我就到巡抚衙门去捉妖,看看这个妖精是什么样子。”众人说好,这才同他来见钦差大人。大人甚是喜悦,吩咐手下赏欧阳德全席一桌,马玉龙等人都来陪着喝酒。众人开怀畅饮,一直吃到黄昏。
马玉龙把欧阳德送到巡抚衙门,进去一禀报,喜大人把他们让到书房,彼此落座。马玉龙说:“我奉钦差大人谕,特请来这位和尚,此人姓欧阳,单名德,人称小方朔,一向在外行侠仗义,剪恶安良。”喜大人说:“久仰久仰,和尚宝刹在哪里?”欧阳德说:“唔呀,我在千佛山真武顶出家,今天听说大人这里闹妖精,我特意前来捉妖,看看是怎么样的动作。”
喜大人说:“甚好,我这里妖精闹得实在厉害,和尚要能把妖捉了,实在好的。”马玉龙说:“欧阳兄在此,我告辞了。”喜大人送出二门,吩咐手下人在花厅预备酒菜,请和尚到后面去。
家人凑着胆子,点起灯笼,领欧阳德来到了花厅。欧阳德一看,这个地方甚为清雅,北房五间,周围都是奇花异草,静静地四顾无人。家人用钥匙把门开了,将灯点上,酒菜摆好,茶水炭火俱已齐备,便说:“大师父,我们可不敢在此伺候你老人家,我们害怕。”欧阳德说:“唔呀!你们去吧。”家人便转身出去听候消息。
欧阳德在屋中自斟自饮,一直等到天明,并无一点动作。
家人进来说:“和尚,有什么动作?”欧阳德说:“唔呀,我在这里等了一夜,并无一点响动,我见见大人去。”来到前面,喜大人说:“和尚可曾见着什么?”欧阳德说:“奇怪,吾来了,怎么妖精就不来了。”喜大人说:“和尚你别走了,许是你的造化大,妖精不来了。”欧阳德说:“我并没什么造化,因跟彭大人原是故旧之交,他派我来捉妖,我打算连等三天,捉住瞧瞧是甚么缘故。”喜大人说:“就是。”
欧阳德在这里住了一天,晚上又照旧等了一夜,还是没有动作。到了第三天,欧阳德在花园等到三更天时,正在屋中喝酒,听到外面扑通一声,向外一瞧,却是一条大狗熊。欧阳德说:“唔呀!混帐王八羔子,哪里走!”过去就把尾巴抓了下来,这狗熊急忙蹿房越脊逃走了。欧阳德一看,那尾巴没血,原来是个干的。欧阳德这才告诉家人,请喜大人来到书房。欧阳德说:“唔呀,我正在花厅坐着,听外面扑通一响,出去一看,是个狗熊,我把尾巴抓下来,并没有血,是个干的,大人请看。”
喜大人说:“既然如是,赶紧派人去追。”说着话,石铸、胜官保、李芳、魏国安四个人进来。欧阳德把这话一说,就叫四人往下去追。
书中交代:这是怎么一段缘故呢?原来那贺兰山金斗寨的番王,头一位姓白名起戈,人称金枪天王。他有一个女儿,名叫白凤英,人称白莲仙姑,却不称公主。白天王有八个儿子,只有这一女,爱如掌上明珠。她练得一身长拳短打的好功夫,时常女扮男装进关来游逛。那天遇见陕甘巡抚喜崇阿的少爷伯充武,他本是八旗的人,又好打扮,正在青春年少,面如银盆,眉分八彩,目如朗星,唇似胭脂,行同少女。白凤英见了心中一动,便在暗中跟随着他。她穿的男子衣服,又不缠足,象个文生公子的打扮,谁也不知她竟是女扮男装。她见伯公子进了巡抚衙门,暗中探明,自己便回到店中。她带的几个亲随,都是心腹之人。她有一身熊套,是一张熊皮,连头带尾俱有,人要穿上,就同活熊一样。原来他们这贺兰山每逢赛神的日子,大家都要穿上各种兽套,在会上跳舞,这是那里的风俗。白凤英自瞧见伯充武,就心心念念记着,天有二鼓之时,等人睡着,她便穿上熊套,由店中起身,径奔巡抚衙门。来到里面各处一瞧,人皆睡熟了,只见花园中有灯光,来到那里一瞧,正是伯充武在花厅读书,有两个书童伺候着,一个十五岁的好睡,那个十四岁的倒未睡着。白凤英往屋中一看,那伯充武在东边椅子上坐着读书,果然生得五官俊秀,品貌端方。白凤英看得比白天真切,便蹿身进到屋中,吓得小童“哎哟”一声,就往桌子底下一钻,死过去了。伯充武抬头一看,原来是个狗熊,吓得惊魂千里。这野兽上前背起他来就跑。那花园打更的见才交三更,知道公子还在这里读书,就来多走几趟,心想公子瞧他勤谨,也许给些赏钱。这两个人刚一来到,就见屋里跳出一个野兽,背着公子就走,只吓得跌倒在地。白莲仙姑背着伯充武,走出门外,就把他背到了自己住的雕楼。伯公子醒来,一见眼前坐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说:“你是什么妖精?”不知白凤英如何答话,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八一回 白仙姑私配伯充武 辨妖怪二闹巡抚衙
话说白莲仙姑由巡抚衙门将伯充武背回贺兰山,来到自己住的雕楼,把熊皮脱去。伯充武也苏醒过来了,睁眼一看,面前坐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伯充武说:“你必是妖精,快些说来。”白凤英扑哧一笑,刚要答言,有婆子进来禀报说:“现有万花仙姑带人来查雕楼。”白凤英一听,吓得赶紧把伯充武藏在雕楼的夹壁墙内,这才转身迎接出去。
这位万花仙姑,名叫万素贞,乃是关外东五路二天王万延龄之女。他们这些女眷的雕楼,时常有人来进行盘查,不拘是谁,只要隐藏外人,查出来定按条例治罪。今天万花仙姑带着八个使女,各执刀枪前来盘查。她有十八九岁,长得也很秀丽,来到里面落座。万花仙姑说,“今天我奉父王之命,听说你隐藏着外人,叫我来查你。”白凤英说:“你别胡说,你来瞧,我哪里藏着什么外人?这是造谣。”万素贞说:“既没有外人,我就回去了。我倒不是查你,皆因你我姊妹相好,我特来告诉你一声,既然没有,我走了。”
万花仙姑告辞走后,白凤英才由夹壁墙把伯公子请了出来。
伯公子说:“你们这是哪里?我在花园读书,被妖精背来,你是什么人?这是怎么一段事?”白凤英听伯充武一问,便说:“我是这贺兰山金斗寨金枪天王之女,时常到宁夏府去游逛,那一天见你在街市上闲游,与你有一面之缘,放此将你接来住几天,我也不是什么妖精,你只管放心。”吩咐手下人摆酒,仆妇答应,立刻送上来杯盘碗盏,摆了一桌上等酒席。伯充武觉着饿了,也不管好不好,拿起来就吃,吃了个酒足饭饱。白凤英看着甚为喜悦,说:“公子,我今把你请来,非为别故,我们是前世的姻缘,月下老人早已持绳系足。”伯充武说:“你把我背来,意欲何为?我饭也吃了,依我之见,你还是把我送了回去。”白凤英说:“人非草木,谁能无情?我自从见你,便时刻惦念在心。我既把你背来,焉能放你回去。”伯充武是个念书的人,情知是走不了,再看这白凤英长得十分美丽,自己也不推辞,二人双手搀扶,共入罗帏,郎才女貌,彼此称心。
一连就是十几天,白凤英心想:“我把巡抚的少爷背来,他们焉有不找之理?莫如我今天穿了熊套,到那里一闹,他们知道是被妖精背去,也就死心了。”想罢,把伯充武收在夹壁墙内,派贴己的人服侍,她带上熊套和炒米、肉肝、水胡芦,顺着道路径奔嘉峪关而来。来到宁夏府她原住的店,扮作一个买卖客商的样子,单要了一所跨院,叫伙计预备茶水,吃了点东西。白凤英对伙计说:“我夜间睡着时千万别惊动我,我有一宗病,一惊动了就要命。不拘店里有什么事,也得等天明早起再告诉我。”伙计说:“是了。”白凤英为怕夜间出去,店里一找没人,泄露了机关,才这么讲的。
她等到起更以后,自己把熊皮换好,出来把门倒关上,留个暗记,拧身蹿上房去,施展飞檐走壁之能,来到了巡抚衙门,由后面蹿进花园,径奔那丹桂轩伯公子的读书之处。来至切近一瞧,静悄悄地没人,白凤英心中一想:“我自从背走伯公子,他们必要派人巡查防守,怎么会没人?我下去看看。”刚一跳下,一瞧有几个打更的在那屋里。原来自丢失了伯公子,喜大人便派了八个看家护院的人,凑胆子在这里等着捉妖精。今天听见外面扑通一响,赶紧点灯出来一瞧,见其形似狗熊,说:“可了不得,妖精又来了!那天把咱们公子背了去,打更的瞧见,也说是一身黑毛,果然今天又来了。快拿!”众人往外一追,也没追上。
白凤英蹿房逃走,回到店内。一连住了十几天,也去闹了十数夜,这才回归贺兰山,在雕楼与伯公子起坐不离。伯公子本来已经十八岁,又没成过家,自跟白凤英在一处,二人如胶似漆,谁也离不开谁。白凤英走了十数天,公子很觉寂寞,深为想念。他今天一见白凤英回来,真是新婚不如远别,就问她上哪里去了?白凤英也不隐瞒,说:“我将你背来,也不放心,我去一闹,叫他们知道是妖精,就不来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