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 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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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 都-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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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月挤挤眼,说:就去,就去。心里想,牛月清为什么把我的脚伤告诉老太太,又让老太大回来,是怕我在家闲着只和柳月说话,说出个感情来哩?!心里就又一阵发闷,头皮发麻,浑身也是这么痒那么痒的。给孟云房拨了电话,让他去孕璜寺见智祥大和尚要副符。打电话时才发现电话线压在听筒下边,就说:我说这么多天,我不得出去,也没有个电话打进来,原来听筒没放实!柳月,这是你干的?柳月瞒不过,才说了牛月清的主意。庄之蝶就发了火:静养,静养,那怎么不送我去了监狱里养伤?!柳月说:这我得听大姐的。庄之蝶说:听她?她盼不得我双腿都断了才好放心!柳月说:大姐倒是好心,你这么说倒屈了她。庄之蝶说:她只知道给你吃好穿好身体好,哪里又知道人活着还活一种精神哩!别瞧她什么事满不在乎的样儿,其实心才小的,谁也防着。柳月就问:她也防我?庄之蝶没有言语,扶墙走到书房独坐了生气。
  孟云房半晌午就来了,果然拿了符帖,直骂庄之蝶脚伤了这么多天日竟不对他吭一声,平日还称兄道弟地亲热,其实心里生分,在眼里把他不当个有用的人看的。庄之蝶忙解释骨头裂得并不十分厉害,只是拉伤了肌腱三天五天消不了肿,告诉你了,白害扰得人不安宁,不仅是没告诉你,所有亲戚朋友一概不知的。孟云房说:害扰我什么了?大不了买些口服蜂乳、桂元晶的花几个钱!柳月就笑了撇嘴:你什么时候来是带了东西?哪一次来了又不是吃饱喝醉?庄老师让你去要符,总是给你说了脚伤吧,你今日探望病人又提了什么礼品?!孟云房也笑了,说:你这小人精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没给你庄老师拿礼品,给你倒拿了一个爆栗子!指头在柳月的脑顶上梆地一弹,柳月一声锐叫,直骂孟云房没有好落脚,天会报复了你的!孟云房就说:这话也真让你说着!我那第一个老婆的儿子从乡下参军了五年,是个排长儿,原想再往上升,干个连长儿团长儿什么的,可上个月来信说部队也让他复员,而且是哪儿来的仍回哪儿去。我那儿子就对首长说啦,报告团长,他们是兵可以从儿来的哪儿去,我是排长呀!团长说:排长也是一样。我那儿子就说:一样了我就不说了,可我是从我娘的肚子里来的,我无法回去,何况我娘也都死了!柳月就破涕为笑,说:真不愧是你的儿子!就又说道:你有几个老婆!听大姐说,你前妻是城里人,孩子才八九岁,他当的什么兵?!庄之蝶说:柳月你不知道,他早年还离过一次婚,在乡下老家的。孟云房便说:咱是有过三个老婆的人,一个比一个年轻!柳月说:怪道哩,我说你脸上皱纹这么多的?!庄之蝶瞪了一下柳月,问孟云房:孩子到底安排了没有?孟云房说:我认识我老家县上的常务县长,打了长途电话给他,他答应了在县上寻个工作。说出来你哪里能想到,我在电话上说需要不需要我和庄之蝶回来一趟再给地区专员说个情,庄之蝶和专员可是同学的。他说啦,你这是拿大X吓娃,要激将我吗?你和庄之蝶还认识?我说不光认识,他结婚还是我的证婚人!他就高兴了,说庄之蝶是大名人,大名人委托的事我能不办?孩子安排是没有这个政策,可我用不着暗中走后门,还担心有人告状生事,我要公开说,这孩子是庄之蝶的亲戚,就得安排,谁如果有亲戚能给社会的贡献有庄之蝶那么有影响,要安排个工作,我保证还是安排!庄之蝶说:你尽胡成精,最后出了事都是我的事!孟云房说:这是你的名气大呀!等那常务县长到西京来了,我领他到你这里来,还要劳驾你招待一下他哩!柳月说:哎呀呀,你来吃了,还要带一个来吃!孟云房说:不白吃的,你瞧瞧这个!从怀里掏一个兜儿药袋子,让庄之蝶立时三刻戴在小腹的肚脐眼上。
  庄之蝶说:你又日怪,脚伤了,在这儿戴什么?孟云房说:你总是不信我。一天光写你的书,哪里懂得保健药品!现在以市长的提议,在城东区开辟了一个神魔保健街,全市有二 十三家专出产保健品了。这是神功保元袋,还有神力健脑帽,神威康肾腰带,魔功药用乳罩,魔力壮阳裤头,听说正研制神魔袜、鞋、帽子,还有磁化杯、磁化裤带;磁化枕头床垫椅垫……庄之蝶说:你甭说了,这现象倒不是好现象,不知是谁给市长出的馊主意!魏晋时期社会萎靡,就兴过气功,炼丹,寻找长生不老药,现在竟兴这保健品了?!盂云房说:你管了这许多!有人生产就有人买,有人买就多生产,这也是发展了西京经济嘛!庄之蝶摇了摇头,不言语了,却说:这么多天,我不得出门,也不见你们来,我有一件事要给你说的。就让柳月先出去。柳月撇了嘴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告诉我,我向大姐告状的!孟云房就说:你要听话,过几天我给你也带个魔功乳罩来!柳月骂道:你这臭嘴没正经,你先给夏姐儿戴了再说!孟云房说:这女子!我老婆真戴了的,乳头乍得像十八 九岁姑娘娃一样的!庄之蝶说,柳月还是姑娘家,你别一张嘴没遮没拦的。看着柳月出去了,悄声道:你提说的清虚庵那楼上房子的事,我给市长谈了,市长把房子交给咱们了,还配了一套旧家具。这是钥匙,你不妨去看看。再叮咛你一次:谁也不要告诉的,牛月清不要给说,夏捷也不能说!喜得孟云房说:这太好了!你到底是名人,比不得我们人微言轻,咱们应好好写一篇文章在报上发表,宣扬宣扬市长重视文艺工作。庄之蝶说:这你就写吧,以后需要人家关照的事免不了的。有了房子,怎么个活动你考虑一下,平日哪些人可以参加,哪些人得坚决拒绝,但无论怎样,钥匙只能咱两人控制。等我脚好了,咱就开办一次。孟云房说:第一次让慧明讲禅吧。现在兴一种未来学,我差不多翻看了中外有关这方面的书,但慧明从禅的角度讲了许多新的观点,她认为未来世界应是禅的世界,是禅的气场,先进的人类应是禅的思维。我也思考这事。这下有了活动室,我可以去静心写了,在家夏捷是整日嘟嘟囔囔。禅静禅静,我可没个静的去处!庄之蝶说:真正有禅,心静就是最大的静了,禅讲究的是平常心,可你什么时候放下过尘世上的一切?你还好意思说禅哩!我着你是又不满足人家了,你那些毛病不改,娶十个老婆也要嘟囔的。孟云房笑着说:这我又怎么啦,我没你那知名度,能碰上几个女的?庄之蝶说:我哪像你!孟云房嘿嘿地笑,说:你也是事业看得太重,活得不潇洒。我替你想过了,当作家当到你这份儿上已经比一般文人高出几个头了,可你就能保证你的作品能流传千古像蒲松龄吗?如果不行,作家真不如一个小小处长活得幸福!佛教上讲法门,世上万千法门,当将军也好,当农夫也好,当小偷当妓女也好,各行各业,各色人等,都是体验这个世界和人生的法门。这样了,将军就不显得你高贵,妓女也就不能说下贱,都一样平等的。庄之蝶说:这我哪里不清楚,我早说过作家是为了生计的一个职业罢了。但具体到我个人,我只会写文章,也只有把文章这活儿做好就是了。孟云房说:那你就不必把自己清苦,现在满社会人乱糟槽的,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有名不利用,你也算白奋斗出个名儿。不给你说有权的人怎么以权谋私,这样的事你也见得多了,就给你说说我家隔壁那个老头吧。老头做生意发了,老牛要吃嫩苜蓿,就娶了个小媳妇。他的观点是,有钱了不玩女人,转眼间看着是好东西你却不中用了。
  刚才我来时,路过他家窗下,他是病三天了,直在床上哼哼。我听见那小媳妇在问:你想吃些啥?老头说:啥也不想吃的。小媳妇又问:想喝些啥吗?老头说:啥也不想喝的。小媳妇就说了:那你看还弄那事呀不?老头说:你活活儿把我扶上去。你瞧瞧这老头,病恹恹得那个样儿,人家也知道怎么个享受哩!庄之蝶说:我不和你扯这些了,你最近见到周敏他们吗?他也不来见我!我总觉得有一个巨大的阴影压着我的。云房,今年以来我总觉得有什么阴影在罩着我,动不动心就惊惊的。盂云房说:你真有这么个预感?庄之蝶说:你说,不会出什么大事吧?孟云房说:你没给我说,周敏倒给我说了,我就等着你给我说这事的。你既然还信得过我,我要说,这事不是小事,牵涉的面大,你又是名人,抬脚动步都会引得天摇地晃的,周敏是惶惶不可终日,这你要帮他哩!庄之蝶说:我怎么没帮他,你别听他说。他那女人还好?盂云房诡笑了一下,低声道:我知道你要问她了!庄之蝶冷下脸说:你这臭嘴别给我胡说!孟云房就说:我怎敢胡说?我去过他们那儿,却没见唐宛儿出来,周敏说是她病了。那花狐狸欢得像风中旗浪里鱼的,什么病儿能治倒了她?!怎么能不来看你,这没良心的。庄之蝶是轻易不动荤的猫,好容易能爱怜了她,她一个连城里户口都没有的小人物,竟不抓紧了你,来也不来了?!庄之蝶从糖盒拣起一颗软糖塞到孟云房的嘴里,孟云房不言语了。
  吃过午饭,庄之蝶在卧室里睡了。脑子里却想着盂云房晌午说的话来。原是多少在怨唐宛儿这么些日子人不来电话也不来,才是她也病了!她得的什么病,怎么得的,是不是那日在古都饭店没有找着他,又给这边拨电话拨不通,小心眼儿胡思乱想,害得身上病儿出来,人在病时心思越发要多,也不知那热腾腾的人儿病在床上又怎么想他?不觉回忆了古都饭店里的枝枝节节,一时身心激动,腿根有了许多秽物出来。随后,脱了短裤,赤身睡了一觉,起来让柳月去把短裤洗了。
  柳月在水池里洗短裤,发现短裤上有发白起硬的斑点,知道这是什么,只感到眼迷心乱。想夫人中午并不在家,他却流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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