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与绅士相比;他的黑头发上抹着发蜡,眼睛是棕色的,目光狡黠,似乎总在盘算什么;身材中等,瘦而有力;右手上戴着两枚闪闪发光的钻戒。
鲁特金在四年以前来到汉堡,谁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他的护照上写着“年亚林斯克”。这地方在哪儿?反正是在俄国,也许在西伯利亚,谁知道!他自称是卖艺术品的,开了一家小店,橱窗里放着两张假的圣像,还有就是那有名的“玛特露什卡”——一个套一个的木头娃娃。然后他开始在红灯区打起主意来。
于是就发生了一连串奇怪的事情。
首先是鸨儿界死了两个人,都是额头中枪死在家里。没人听见枪声,因为两人都住在热闹的大街上,估计枪上装有消音器,是职业杀手干的。
第二件事使圈内人大为恐慌:有个外号叫“拳击师埃德”的人——一个柏林来的老鸨,在圣保利养着九名妓女——被发现死在家里,生殖器被割掉了。人们纷纷猜测,警察一无所获。各种动机都估计到了,就是抓不到嫌疑人,不管怎么样,这起事件作为“割尾巴杀人案”而载入了红灯区的史册。
在这起令人恶心的案件发生不久之后,一家取名“海妖”的色情酒吧的老板上吊自杀了。此人外号叫“时髦人”乔伊,其实没有理由自杀,他的酒吧生意兴隆,本人从不干坏事,在红灯区颇受欢迎。当地的警察从来没有为他的事而找上门过。这么一位成功者怎么会上吊呢?是忧郁症吗?不可能,因为“时髦人”乔伊在雇用每个姑娘以前,都要亲自测验姑娘是否合格。
乔伊的遗孀决心尽快离开汉堡,所以她很高兴有位大款愿意买下她的海妖酒吧间。
买主就是格利高里·谢苗诺维奇·鲁特金。
很快达成协议,签订合同,鲁特金对酒吧作了一番改造,改名为“泰加”,重新开张。
红灯区接受了这个事实,不就是多了一个俄国人吗?那又怎么样?他要是能好好与人相处,就让他干吧。不知不觉,埃德的九名妓女成了泰加酒吧的女招待,而从俄国又来了一批新的值得一看的吧女。
泰加酒吧在圣保利出了名,被人认可了。
鲁特金用俄语迎接哈比希。自称尼日尼·诺夫哥罗德的人,总该会说俄语吧。鲁特金坐在写字台后面,眯起眼睛打量着来客。
哈比希说:“别装了,鲁特金。我不是俄国人。”
鲁特金用纯正的德语说:“我早就知道了。哪有俄国人叫什么尼日尼·诺夫哥罗德的!您要干吗?您是谁?”
“我是从慕尼黑来的哈比希博士。问我要干吗?听说您卖俄罗斯文物?”
“是的,您要什么样的?”
“要一张好的圣像……7。65或9毫米的……”
鲁特金不吭声,往椅子背上一靠说:“这么小,就这么小?是微型圣像,这很难找。”
“对我来说,‘卡拉什尼科夫’太笨重了,明说吧,鲁特金,我需要一支手枪或者自助手枪,立刻就要。”
“您要这干吗用?”
“杀人。”
“您就这么公开说要杀人?”
“这儿不是公开场合,就我们俩。哪怕您把我们的谈话录了音。”
“博士先生,您要杀谁?为什么?”
哈比希从兜里掏出照片放到桌上。“我找一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她害死了我儿子罗伯特和我太太盖尔达。鲁特金,您会明白的,我非杀死她不可。我只是缺一支手枪,但可以从您这儿搞到。”
鲁特金把照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用一种行家的眼光鉴赏着。
他夸道:“这女人漂亮,很漂亮。她会杀人吗?哈比希博士,您可以认识成千上百个女人,但每个女人都不一样,谁能相信这个女人会杀人?”他把照片还给了哈比希,“您知道她在汉堡?”
“据可靠消息,她从慕尼黑逃到了汉堡。”
“她偏偏逃到了我们这种环境?”
“这是她的天地。我听我儿子的朋友们说,我儿子跟一个吧女有关系,就是跟她!她来汉堡以后肯定重操旧业,一个吧女不干这个还能干什么呢?”
鲁特金怀疑地耸耸肩。“您这是大海里捞针,还要我帮您的忙……”
“我只要您给我一支手枪,别的什么都不要,鲁特金。”
“您可以得到,用来自卫,但有个条件:您得跟我做笔交易。”
“您说吧。”
“我对这个女人有兴趣。她有一张圣母般的脸,但心里藏着杀机。我搜集女人,就像别人搜集啤酒杯垫一样。我的女人里面还没有杀人犯,我觉得这挺好玩的。我的建议是:我帮您找,要是她果真在圣保利哪家酒吧干活,就肯定能找到。我们找到以后,就向您赎买她。”
哈比希一口拒绝:“我不干,鲁特金!”
“您看她值多少钱?您说个数吧。”
“您不能买下我的誓言,几百万都买不下来!”
“那您没有手枪怎么办?哈比希博士?”
“汉堡有的是非法武器商,不是您独此一家。”
“您说得对。”鲁特金不再坚持了,他已经有了打算,他想,你哈比希还来不及找到那个女人,她就会躺在我鲁特金的床上了。我要找遍整个红灯区,只要她在这儿,就跑不了。只是我需要那张照片。“您明天来取您的‘圣像’吧,是一枝9毫米口径的史密斯与威森牌,很好使。咱们一言为定,我帮您找,不准备赎买,好不好?”
“同意。我在哪儿取武器?”
“在我这儿,明天晚上10点钟左右。”
“价钱呢?”
“给您优惠,1,500马克,包括50发子弹。”
“我最多要三发,为了保险起见。我不知道,我到那时候会不会手发抖。”
哈比希同鲁特金握手告别后走向酒台,他渴了,还觉得心里发颤,因为他生平第一次将得到一支手枪,而且还不知道怎么个用法。他必须在海伦坎普太太的家里练习,得加紧练,免得遇到那个女人时心里发慌。拔出枪来,打开保险,扣动扳机,要在几秒钟之内完成。他知道,每过一秒钟他的手就会抖得更厉害。
现在喝杯啤酒平静一下。
那个梳着马尾式头发、身穿哥萨克制服的俄罗斯吧女向他走来,对他露出职业性的微笑,问道:“我能为您做点什么?”
“来杯啤酒,有生啤吗?”
“我们供应的东西多着呢,包括生啤在内。”
她的声音很好听,有点像在唱歌,特别动人。这时候吧凳上没有什么人了,人们都坐到桌子边,眼睛盯着舞台。台上布置成一个诊疗室,穿一件白大褂的“医生”在给光着身子躺在妇科检查椅上的“女病人”看病,从她的下体内取出一只塑料做的鸡,观众情绪激动,喝彩鼓掌。这个节目是泰加酒吧的保留节目。
哈比希移开视线,不愿再看这恶心的场面,慕尼黑不可能有这种表演,而在圣保利这还算是比较含蓄的。
“您不爱看这个?”他听见脑后有人说话,原来是那位金发吧女给他送啤酒来了。
“不爱看,您怎么知道?”
“您没有鼓掌。”
“性表演有美的,也有不美的,这台上的表演绝对看不得。”
“那您上我们这儿来干吗?”
“出于好奇,什么都得见识见识。”
“您很少来圣保利吗?”
“头一回来。”
“您感觉怎么样?”
“我还说不好呢。”
“您从哪儿来?”
哈比希扯了个谎:“我从莱茵区来。”
“是莱茵人!科隆人?”
“我是波恩人。”
“我喜欢莱茵人,他们总是很开心,善于与人交往。莱茵人说起笑话来,我会笑得把制服都撑破的。”
“可惜我不会说笑话……我老记不住笑话,而且说不到点子上。不过,我想问您个问题。”
“请问吧。”
哈比希凑过身去说:“也许往后我会经常来这儿,您叫什么名字?”
“我叫茜茜·胡伯。”
“噢!”哈比希禁不住笑了,“我还以为这儿全是俄罗斯女郎呢。”
“我是半个俄国人。我父亲是奥地利人,阿洛伊斯·胡伯,维也纳人,但我母亲是俄国人……哈尔科夫人。所以老板才雇我,除我以外所有的姑娘都是真正的俄罗斯女郎。”她停住了,哈比希则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您刚才见了我们老板……”
“您看见了?”
“站在酒台后面什么都看得见。您是头一回来我们酒吧?”
“我认识鲁特金先生,他是文物商。”
“对,他是。”
“我要买他的一张圣像,18世纪的作品,诺夫哥罗德画派的,太美了,我们还在讨价还价。”
“那您得有耐心。我们老板厉害得很。”茜茜收回空的啤酒杯,问道:“再来一杯吗?”
“看您笑得多可爱……好吧!您有一头漂亮的金发,肯定有很多男人向您献殷勤。”
“习惯了。”
“您怎么回绝他们呢?”
“我就说俄语:‘涅特’(不)!或者‘尼彻沃’(别)!这些大多数场合是有效的。您问这干吗?”
“没什么,随便问问而已。”
“您上过大学吧?”
“您怎么看得出来?”
“从您的谈吐可以看出来。”
哈比希笑了,他看着她怎么灌生啤,舞台上还在继续表演,哈比希不再往那边瞧了,反正翻来覆去老一套,看多就腻味。茜茜拿着啤酒回来。
她问:“要我给您叫个姑娘吗?”
“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打发她。”
“可她们知道怎么打发您,俄罗斯女人的爱是有名的。”
“爱?这儿提供的玩意儿叫爱吗?茜茜——我可以这样称呼您吧——您知道什么是爱吗?为了300马克就叉开双腿,先付钱,伙计!快点,完事就走人!这叫做爱?”
“您说得对。”茜茜拢了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