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布克奖获奖小说: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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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布克奖获奖小说:失落-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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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的突然,他们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一九八六年的二月。赛伊十七岁,她和数学老师基恩的恋情还不到一年。
  位于喜马拉雅山东北侧的噶伦堡镇——也就是退休法官和他的厨子、赛伊、玛特的居住地——据报道正酝酿新一轮的逆反,山中汇聚人员和武器密谋暴动。这次都是些印度籍尼泊尔人,他们厌倦了在一个明明他们是主流群体的地方被当做少数民族来对待。他们想建立自己的国家,至少是自己的邦以实现自治。这里,印度、不丹和锡金的界限不明,不断的战争、背叛、交易;尼泊尔、英国、印度、锡金、不丹都参与其中;从这里盗走大吉岭,从那里夺去噶伦堡——尽管,哦,尽管迷雾如一条巨龙降临,模糊了边界,使之消失于无形,令边界的描绘显得非常可笑。

  失落 第二章(1)

  第二天,法官派厨子去趟警察局,厨子还顶撞了几句。根据多年经验积累的智慧,他清楚法官的主意很不明智,就像他知道要在入侵者面前哀求一样。
  厨子声音颤抖着讲述经过,双手配合地扭搓着,他一再强调自己只是来传话的,和发生的一切毫不相干,而且觉得这件事根本不值得麻烦警察;他会很快忘记整个冲突事件和抢劫,以及所有的不愉快。他是个无能的人,没受过什么教育,勉强识几个字,一辈子都像驴一样地干活,唯一的希望是少点麻烦,能活着见到儿子。
  不幸的是警察似乎很为这件事烦扰,他们粗暴地盘问他,并明显对他表示不屑。作为佣人,他的阶层远远低于他们,但从司法部退休人员那里抢枪的事件却不能忽视,他们必须上报督察。
  当天下午,天正下着细密的雨夹雪,一列蟾蜍色吉普车载着警察抵达卓奥友府邸。他们打开的雨伞一排溜放在游廊上,很快被风吹散,在风中打着旋——伞大多是黑的,有点掉色了,里面夹着把粉红色的,合成面料,产自台湾,上面繁花盛开。
  警察问了法官一些问题,之后出具一份报告,证实有关入室抢劫的报案。“他们威胁你了吗,先生?”
  “他们叫他摆桌子端茶。”厨子一脸严肃地说道。
  警察大笑起来。
  法官的双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到厨房里坐着去。”
  警察在各处表面撒上指纹显影粉,一只密胺塑料饼干筒上显出抓过帕科拉的油腻的大拇指印,他们用塑料袋把它装好。
  他们又测量了游廊台阶上的足迹,发现几个不同大小的脚印:“一个非常大,先生,穿的是拔佳牌运动鞋。”
  法官的房子一直是市集上人们好奇的话题,他们也像抢枪的男孩一样利用这个机会好好地四处看看。
  同样地,他们对看到的情景很不以为然,探查着财富的衰败不免有点心满意足,一个警察踢了下破旧的管道装置,水管一直通到霍拉山泉,上面到处缠裹着被水浸湿的破布。他拿手电往厕所水箱里照了照,发现冲水套件用橡皮圈和竹条修整过。
  到了厨子那掩埋在一堆乱糟糟的龙葵下面的小屋,警察脸上的恭敬之情就绷不住了,他们毫不掩饰地表示出轻蔑和不屑,掀翻了厨子的小床,任由他几件可怜的家当堆在地上。
  看到他的家什这么寒酸,赛伊感到心痛:几件衣服挂在绳子上,一片剃刀刀片和一小块廉价的褐色肥皂,一条她以前用过的库鲁毯子,一个用金属夹子固定的纸箱,曾经是法官的,现在用来装厨子的文件——帮他获得这份工作的推荐信、比居的信、某场官司的法庭文件——那是在他老家乌塔帕拉德什邦的村子里打的官司,为他兄弟霸占他五棵芒果树的事儿。纸箱里还有个棉缎束口袋,里面装着一只坏了的手表,这表修起来太费钱,但又很珍贵舍不得扔掉——他还可以把零件拿去典当呢。零件都收集在一个信封里,警察撕开封口,一只上弦用的小旋钮飞了出来,滑落到草丛里。
  房间墙上挂着两幅照片——一张是厨子和妻子的结婚照,一张是比居穿戴整齐在离家前拍的。相片很明显是穷人拍的,生怕浪费了一张底片。当全世界的人正以人类前所未有的放纵姿态在镜头前面搔首弄姿,他们却仍然僵硬地站着,像在做X光检查。
  赛伊好奇地猜想他是否爱他妻子。
  厨子的妻子是十七年前去世的——在树上采摘喂羊的树叶时不慎滑了下来——那时比居才五岁。他们说是一场意外,不怪任何人——这只是命运以自己的方式更多地分配给穷人不能归罪于他人的意外。比居是他们唯一的小孩。
  “真是个淘气的孩子!”厨子说起儿子总是满怀喜悦。
  警察把纸箱里的信全倒了出来,捡起一封开始读,那是三年前比居刚到纽约时的来信。“尊敬的父亲,不要担心,一切都很好。经理让我做全职侍者。提供制服和伙食。只有英国菜,没有印度菜,店主不是从印度来的,是美国人。”

  失落 第二章(2)

  “他给美国人打工。”厨子早就把这封信的内容跟市场上的每个人都说了。

  失落 第三章

  遥远的美国。刚来的时候,比居做服务生,和其他男侍者在柜台后站成一排。
  “要根大的吗?”和比居一起上班的罗米用食品钳夹起一根香肠晃了晃,香肠肥满、多肉、弹性十足。他面前是一位长相甜美的女孩,从小的教养要求她对待有色人种要和其他人一样。
  格雷木瓜热狗店。热狗,热狗,两个加一瓶汽水卖1。95美元。
  店里面工友的精神状态起初让比居惊奇又害怕,同时也很兴奋,接着又是害怕。
  “洋葱,芥末,腌菜,番茄酱?”
  “辣味热狗?”
  香肠晃来荡去。好像一个变态佬从树后跳出来——一边在摆弄他身体构造的那个部位——
  “大的?小的?”
  “大的。”长相甜美的女孩说。
  “橙汁?菠萝汁?”
  店里挂着纸做的彩条,摆放着塑料橙子和香蕉,很有节日气氛。屋内温度足有华氏一百多度,汗珠顺着服务生的鼻子滴下来,溅到脚趾上。
  “您是要印度式热狗?美式热狗?还是特殊风味热狗?”
  “先生,”一位女士说,她从孟加拉来看望在纽约一所大学读书的儿子。“您的店真不错。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弗兰克福特香肠,但最好改个名称,太古怪了——根本莫名其妙!”
  比居和其他人一起挥舞着热狗,但每当下班后,他们去曼哈顿的华盛顿高地找那些多米尼加女人——只要三十五美元!——他就顾虑重重。
  他装出一副厌恶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羞怯,“你们怎么这样?那些、那些女人可脏了。”他一本正经地说。“臭婊子!”可听上去又不够老练,“他妈的婊子,他妈的贱女人,你们会染上病的……臭烘烘的……黑鬼……又黑又丑……让我恶心……”
  罗米说:“到这会子,我都可以和狗干了!——啊呃——”他嚎叫着,夸张地头向后仰,“啊呃啊……”
  其他人哄然大笑。
  他们是男人;而他只是个婴儿。他十九岁了,可不论长相和心智都要小好几岁。
  “太热了。”下一次他找了个借口。
  再下一回:“太累了。”
  随着季节转换:“太冷了。”
  后来他们分店的经理收到通告,要求他检查雇员是否有绿卡,比居几乎打心底感到如释重负。
  “我帮不上忙,”经理说,微微涨红了脸,向下属传达这种羞辱性的消息让他颇为尴尬。他是个好人,名字叫弗兰克——每天打理着一家卖弗兰克福特香肠的热狗店,这不免有点滑稽。“我的忠告是悄悄消失……”
  于是他们消失了。

  失落 第四章(1)

  英国菜。厨子脑海里浮现出从罐头里倒出的火腿卷,红红的,切成厚片,放到油里炸,还有金枪鱼蛋奶酥,脆饼干派。他笃定地想,既然儿子做英国菜,那一定比做印度菜的职位高。
  警察似乎被第一封信所吸引,开始看其他的信件。他们找什么呢?阴谋诡计?卖枪赚的钱?还是想了解自己怎么去美国?
  从比居信中可以查出他做过一长串工作,但除了工作的店名不同,信的内容却大同小异。这重复透着温馨,厨子反复说着儿子重复的内容又加深了这温馨。“很棒的工作!”他跟熟人说,“比上次的还好。”他想象着沙发、电视、银行账户。比居最终会赚到足够的钱,那时厨子就可以退休了,会有个儿媳妇侍候他吃饭,给他揉搓脚趾,孙儿们苍蝇似的到处飞,任他拍打。
  也许在山崖上的房子里,时光已死去——外墙爬满了苔藓,模糊了房屋的轮廓,屋顶上长满羊齿植物——但每一封信都在一步步将厨子带向未来。
  他回信写得很仔细,不想让儿子看低了他这个没受过什么教育的父亲。“一定要存钱。不要借钱给别人。小心和你说话的人。外面很多人说一套做一套。撒谎的人和骗子。还要记得休息。一定要吃饱。健康就是财富。作任何决定前先和南度商量一下。”
  南度也是从他们村出去的,和比居在同一座城市。
  卓奥友的邮箱曾收到一张《国家地理》杂志的赠券,免费赠送充气地球仪。赛伊填好表格,寄到远在美国奥马哈的某个邮箱。过了好长时间他们几乎都忘记了,地球仪寄来了,还附带一张证书,祝贺他们成为探险爱好者的一员,共同拓展人类知识领域,在几乎整整一个世纪里勇于冒险。赛伊和厨子给地球仪充了气,装上轴,用附赠的螺母固定好。邮件很少寄来这样的意外之喜,又是如此美妙。他们看着沙漠、山脉——清新的绿和黄,是春天的色彩——还有南北极的白雪;在这个伟大的圆球的某处住着比居。他们找到纽约,赛伊费劲地向厨子解释为什么他们这里是白天而那里是黑夜,圣奥古斯丁修道院的艾丽斯嬷嬷曾用一只橘子和手电筒演示过。厨子很奇怪印度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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